芒砀 第十九章 虬江（下）

李山对着我做的鱼下狠手，一双筷子并米饭齐飞，吃得不亦乐乎。

我也慢悠悠吃着，听陈峰跟老板瞎侃，一会的功夫老板编的老家被陈峰打听得一会是浙江一会是江苏然后是两省交界，越来越模糊。

俩伙计据老板说乡下来没几天，都不怎么爱说话。端菜的伙计把菜端来后也直接回后厨，看我们吃得兴高采烈还笑了笑。

菜盛在不小的盘子里，但是量实在是小得可怜。我放下碗筷：“这菜不够吃啊，我去给你们加个炒鸡蛋。”

李山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站起来要和我一起，老板一见赶紧冲厨房喊：“**，你们再炒个鸡蛋！”

我边说他们那手艺实在不怎么样，还是我来，一边走到厨房门口。俩伙计也在吃饭，见我进来口里噙着饭一起看我，面前的盘子里盛着几颗小青菜。要是我，怎么也得再烤两条咸鱼。

我笑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问他们鸡蛋在哪。他们指指灶旁的一个筐，我拍拍离我近的那个，让他帮我拿。

他拿鸡蛋的功夫，李山把另外有一个伙计抹了脖子，尽管李山捂住了他的嘴，喷溅的鲜血还是冲拿鸡蛋的伙计去了，他回头，手已经向怀里伸去，被喷了一脸的血。我左手拿匕首直接扎进他后心，右手摁住他掏枪的手，把他死死抵在了灶角。

他的脚掂了一下，喉咙里大声呜咽了一下，趴那死去。

我和李山摸出他们的枪，都是勃朗宁。这个时候老板已经赶到了厨房门前，他举起双手，右手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枪。陈峰把枪抵在老板后脑上，把枪给他下了。

李山奔出厨房，和另外一个伙计上楼。我笑笑，从老板身上搜出了一把匕首和两个弹夹，然后把他绑了，拽到了饭桌旁。

“人什么时候来啊？”我问抖得像糠一样的老板，这是个汉奸吧，怎么怕成这样。

“不知道。”

我和陈峰对望了一眼。

“你是想死吧？”陈峰揪住他衣领，凶恶得狠，“不说信不信我栽了你的苗子（活埋）？”

老板抖得更狠了：“大爷大爷我真不知道！”他指指厨房，“佐藤少佐知道，你们把他杀了。”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是这个时候，虬江路不到天完全黑，行人和车是不会断绝的。

我和陈峰巴巴望着门外渐渐消失的天光，很像这个饭店等客人的老板。真正的老板一会哭泣一会求饶，不间断上演这两个戏码。

我实在受不了了，等这家伙又该上演求饶戏码时一个嘴巴子打了过去：“原先的老板哪去了？伙计房客呢？”

“都让日本人杀了。”

“都？”我瞪着他，表示不信。

“是啊大爷，日本人当着我的面杀的，六口子人呢，还有一个房客。”

“原先的老板说什么了？”

“他就说大爷们有一辆车，黑色的，车牌号有两个2，开过来两回，一次停得近，在这接三个人。一次停得远，看不清干嘛了。”

有时记忆力好，未必是福气。

天黑时，李山下来给我们两个一人一挺花机关三个弹夹。我让李山把老板丢厨房去，“捆结实点，丢伙计旁边，让他看看他们家主子也是会死的。”

李山应了一声，拎着老板去厨房了。

我比划比划，拿了把椅子正对着门，坐下。然后让李山找把椅子，坐在了对着楼梯的一侧窗户边：“门一开，开连发，拿枪对着打就行，我打门你打窗户。”

“你坐那干嘛？你也埋伏在门侧呗。”

我笑：“你端枪只管扫，这还有没什么埋伏不埋伏。打完记得去厨房那。不信咱俩换换？”

陈峰起身就要过来，我瞪眼：“不听指挥是吧？我告北燕了啊。”

天黑了下来，我把一层的灯点亮了，拉上窗帘。李山也在二层把东头房间的灯打开了。

又过了一个小时，李山蹑手蹑脚从二楼楼梯那投了颗小石头下来。我示意陈峰端枪，检查连发栓，我则把弹夹抽下来看了一眼，插回去，把连发栓打开，把椅子搬开，蹲姿据枪，静静地等着看谁进门。

一会的功夫，我听到希希索索的脚步声，然后“砰”的一下，门和窗户同时被踹开了。我和陈峰几乎同时开枪，我看着门里几个身影在弹雨里抽搐倒地，但还是把弹夹打空了。

我们开枪的时候外面清脆的狙击枪和连发的花机关枪也开始开枪了。

在满地热气腾腾的弹壳里我换了个弹夹，后退到楼梯口墙边，陈峰也麻利换了弹夹，退到厨房。

门口一个几乎被打成两段的日本士兵上半身倒在了屋里，他居然穿着军服。满屋的硝烟里，血腥味渐渐浓了起来。我和陈峰盯着门口和窗户，那里一点人声也没有了。

楼上和外面的机关枪声也停了，两声清脆的98K声响过后，一切又都沉寂了下来。过了五分钟，李山和二组的那个伙计下来了，告诉我们完事了。

“来了一个班，便衣都没换。”李山告诉我。

“你看见军服了啊？”我看着那个头朝里倒下来的士兵，大晚上李山这眼力未免太狠。

“没看见，看见钢盔了，还扎着束腰皮带呢不是。”李山笑。

我和陈峰探头探脑看我们的战绩，门口三个窗户那一个。他们被弹雨打得不**形了，但是装备齐整，死前进攻姿势应该也很正规，三八大盖上好了刺刀。有个少佐还挎着刀，倒地时手里还握着个王八盒子。

陈峰笑模笑样地去吧那把指挥刀解了下来。

“我看你是胆子越来越大，这打死了这么多日本人你都不发愁了。”

陈峰端详着刀，舔舔嘴唇：“跟着你们胆子可不就变大了。”

陈峰要李山他们把日本人的枪弹和头盔身份证明都收了。我让他别再讹诈了，既然穿着军装，尸体总要还给人家。

“不讹诈了不讹诈了”陈峰说，“我找外交部抗议他们去，这是侵略啊。”

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抗议的，报仇而已。

“你觉得这回日本人会不会疯了？”

“应该是他们觉得咱们疯了。”陈峰想了想，“你知道我跟你在一块感悟到了什么吗？”

“什么？”

“谈判之前是要开枪的。”

“还要当心汉奸。”我看着李山拎着饭馆老板从日本人的尸体旁边过去，这次我估计他对日本人的印象比在厨房还要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