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护身符

当姜大牙带着小馍头领着满满的东西回到营房时，却看见老馍头一个人坐在排房门口低头抽着纸烟，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排房中却传来士兵们的打牌聊天的欢声笑语。

“爹，俺们回来了。”小馍头不好意思地说。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以前都是用的老烟杆抽些劣质的烟草，纸烟是从来舍不得买的。

老馍头在烟雾缭绕中斜看了他俩一眼没有吭声，他的脚下已经有快半包的烟头了。

“呦，老馍头，没看出来你抽的还是老刀牌。”姜大牙看了一眼老馍头手中的烟盒，拉着小馍头嬉皮笑脸的走了过去。

“哼！说，带俺家天赐去哪了？有没有去不好的地方？”老馍头质问道。

“哪里的话，俺就带他逛了逛这郑州城，给大伙买些东西，不信你看。”姜大牙说着，将手中提的大包小包给他看。

小馍头则低着头不言语，他当然不能告诉爹姜大牙带自己去那种地方。

“鬼扯，你以为这样俺就信你了？”老馍头将手中烟头扔到脚边踩灭，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大牙说。

“哎呀，你看，俺咋说你都不信。”姜大牙被看到心虚，一说不知该如何作解释。

“喂，门口的几个，有会打牌的么？这里差个人！”排房里有个老兵大声对着门口说道。

尴尬中的姜大牙一听这话，立马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回应道：“俺会俺会。”

姜大牙对着老馍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似乎告诉他，自己有事情来了，没时间跟他解释了。老馍头哼了一声只好作罢。

“来了来了，今天特地买了几包烟给弟兄们尝尝。”姜大牙笑着提着布袋包走了进去，而那包里，都是他买给老兵等人烟酒。不得不说，姜大牙还是很会讨好老兵的，他时常教育小馍头，说这叫做人之道。

现在门口只剩下老馍头和小馍头这对父子俩了。

“爹，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小馍头率先低头承认错误，不过他很好奇父亲的老刀牌香烟哪来的。

“唉，你这娃，出去也不跟爹打声招呼就走，弄啥？”老馍头叹气道。

“这不是给爹你买东西了么，你看。”小馍头把袋子里装的糕点和熟食给父亲看。因为以前常常吃不饱饭，食物对他有着特别的吸引力。

“这又是麻花又是烧鸡的花了不少钱吧。”老馍头看着心疼的说。

“没事没事，给爹买，多少钱都值。”小馍头尴尬地笑笑，今天的花销让他口袋里只剩下了一块大洋，没办法，现在的物资本来就少，物价更是水涨船高。

老馍头看着儿子天真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心里也自然没了抱怨。

看着爹不在生气，小馍头放下心来，突然他想起什么来，“爹，俺给你买了个烟杆。好看的很。”说完，他立即伸手在袋子里找了起来。

烟杆一下就被小馍头找了出来，他骄傲的递给父亲。

老馍头看着手中这精致的烟杆乐开了花，这烟杆上有条金黄色的龙纹，烟嘴尽然还是玉做的，十分精美，看得老馍头啧啧称赞。

“烟草呢？”老馍头一边把玩着一边问道。

小馍头忽地意识自己烟草忘了买，尴尬地低下了头。

老馍头笑了笑，把烟杆插到腰间，他并没有责怪儿子，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绳子穿着的类似护身符的东西。

“看，这是爹给你买的，不，是爹给你求的。”老馍头同样骄傲的拿起来对儿子说。

“爹你也出去了啦。”小馍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巴掌大的东西。

“废话，爹一醒来发现你和姜大牙不在就知道他带你出去玩了，俺出去找你没找到，后来寻思着姜大牙这人也机灵的，不会把你弄丢了。这不刚好发了军饷，俺就买了几包烟准备回去等你回来，结果在回来的路上………”老馍头故意卖了个关子。

“咋啦咋啦？”小馍头着急地问。

“结果遇到个大仙，你知不知道那人长得就像个神仙，一身道袍，身材高瘦。黑须到直胸口，一头长发批肩。周围围了好多人请他算命，俺凑近发现这大仙一算一个准，每个人都乐呵呵的跟他求了个护身符。”老馍头专注地回忆道。

“爹，那你也求了？”小馍头知道问了句废话，他已经肯定了父亲手上拿的就是求来的护身符。

果然，老馍头得意地说：“当然，那大仙说这符只授予有缘人，得到的能驱灾避祸，有了它这子弹就得绕着走。”

小馍头慢慢地接过护身符，这符也就巴掌大，菱形红色，中间写了些看不懂的玩意，像字又像画，估摸应该是咒语之类的。

“爹，这多少钱？”小馍头好奇地问。

“两块大洋。”老馍头举起右手伸出两个手指头。

“啊！”小馍头惊呼一声，心想：这一摸就知道是麻布片做的玩意，爹怎么会不知道？哪里值得两块钱。

“咋类？”老馍头疑惑地问。

“爹，这麻布片做的玩意哪里值两块？”

“你莫看它的材料，这可是被大仙开过光的，要不是有缘，多少钱人家都不卖哩。快，快戴上。”老馍头对于这护身符的作用深信不疑。

小馍头知道父亲这是遇到了骗子，那些所谓算命的人都是一伙的。但看着自己父亲十分期待的样子，又不想扫他的性。

“爹，这样吧，俺装在口袋里，戴脖子上给战友看见了不好看。”小馍头想了想，还是接受父亲的好意。但带脖子上实在会让战友们笑话，于是想到了这个折中的办法。

老馍头一想也是，这戴脖子上的确太高调了。于是同意了儿子的意见，但仍然叮嘱道：“在口袋要放放好，不要弄丢咯。”

“知道了，爹。”小馍头满口答应地把护身符放入上衣的口袋。

“爹，老黑班长在里面么？”小馍头放好后问道。

“你这娃，这才跟爹聊了一会儿就想着你老黑班长类。”老馍头故意生气地说。

“这不是班长平常对俺们好，俺想送点东西安慰下他么。”小馍头赶忙解释说。

老馍头也知道班长这几天心事重重，便不再罗嗦，“去吧，班长在角落里抽闷烟哩，俺买的几包烟估摸这会儿抽了一大半里。”

得到父亲允许，小馍头立即从袋子拿了包麻花准备进入找班长。

“嘿，不是说买给爹的么。”

听爹这么一说，小馍头赶紧解释说：“爹你都买烟给班长了，俺能空手？再说爹你也不是小气的人。”

老馍头嘿嘿一笑，他本来就是故意逗着玩的，见儿子这么说，也不在阻拦，挥了挥手，低头又点抽上了一根烟，这好些日子没抽上烟，今天要好好过下这好烟的烟瘾，为此他特意给自己留了两包。

排房里此刻已是欢声笑语，烟雾缭绕，酒气弥漫。小馍头一进去先被呛了几口，然后左右看了下找到了坐在东北方向角落的班长老黑。

“班长，这是给你买的。”小馍头凑过去把麻花放到老黑的怀里。

老黑的周围已是烟头满地，他看了看那包麻花，同时把手上的烟头在地上蹭灭。

“今天花了不少钱吧。”老黑悠悠地说。

这是班长这几天来对自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小馍头有些诧异又有些惊喜，他似乎看见班长脸上的愁云少了点，眉头也松了点。

“没…没多少。”小馍头不知为何，回答的有些结巴。

“花多点也没事，好不容易发次军饷，应该享受下，下次指不定哪次战斗就牺牲了。”老黑说完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班长你是不是打过很多次仗？”小馍头小心翼翼地问，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他伤心的地方。

“是，从民国二十四年到现在，数都数不过来了。”老黑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悲凉的感觉。

“都是打小鬼子么？”小馍头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前不久战斗的画面，日本兵凶悍的形象一想起来就令人胆颤。

“不是。”老黑否定道。

就在小馍头纳闷的时候，老黑再次开了口，“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小馍头自然猛点着头，他太想了解这位神秘的班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