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爹的忠告（2）

二、爹的忠告（2）

扁担断了，另外那截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兴邦站起来，说；“爹，我真的是兴家呀！奶奶，我真的是你的长孙啊，娘！你看爹，这一扁担如果打在脑壳上，我还有命吗？”

“你你你……”兴仁爹惊得，接连后退了几步，他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瘸了腿，蓬头垢面的叫花子，是自己的大崽兴家，而这一扁担打下去，他也几乎是用尽了平生之力，如果真的打在脑壳上，脑壳不被打爆，那他就是天生的铁脑壳。

刚才，看见爹手里的扁担打下来，兴邦的脑壳一偏，就打在了平时扛枪的肩膀上。这肩膀够结实的，不要说是扁担，就连白狗子的枪也打过，同样被打断了，而自己也没事一样，还能反戈一击，将白狗子置于死地。

“快快快，荷，给哥打盆水来，洗洗干净就认识了。”兴邦对妹妹喊起来。

李兴邦，在家里时爹给起的名字叫兴家，去了红军队伍，他觉得兴家太小气，就改名叫了兴邦。

爹和家里人都认不出自己了，李兴邦就叫妹妹赶紧去打一盆水来。他相信，这些天，为了伪装成叫花子，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脸和洗澡了。但他不知道，叫花子，也有净帮和污帮之分，而净帮，同样穿得干干净净，有些还有家有室有儿女，污帮则不同了，他们随遇而安，只讲究填饱肚子。

听到喊声，荷荷真的赶紧去厨房打了一盆清水跑过来，放在李兴邦身边，然后又赶紧退到爹的身后。

随着年龄的增长，喉结的变粗，而且，几年没有见面，更没有听过他说话，李兴邦的声音，已经变得让家人也听不出他是谁了。

洗了一阵，水全部变黑，毛巾也变得黑黑的，似乎还没有洗干净。低着脑壳，李兴邦又喊妹妹，说；“还要一盆，荷，再打一盆来。”

“去，给他再打一盆，洗干净了，我到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崽。”兴仁爹对女儿说。

荷荷就小心地近前，拿了脸盆，倒掉里面的脏水，进到厨房，真的又打来一盆清水，放在他的面前。

期间，李兴邦一直低头脑壳，在洗干净前，他不想抬起头来，他要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只听见水花啪啪的声音，他似乎在拼命搓洗脸上的污垢，洗了一阵，他拧干毛巾，捂着脸，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然后突然把毛巾一撤，这下，全家人都真的惊呆了，除了奶奶，因为她的眼睛有点花了，一下子还看不清。

大家看到了一张笑容灿烂的脸，是那样的熟悉，而又有些陌生，但却可以确定，他就是兴家。

“奶奶，你看清了，我就是兴家，你的长孙呀。”李兴邦走近奶奶，凑到她面前，让奶奶认真看了一下。

看到自己的长孙兴家，奶奶突然流出一行老泪，喊一声；“真是兴家呀！孙呐！”

“呵呵，真是哥呀！你吓死我了，干嘛睡在柴屋不进家睡？”荷荷既高兴且惊喜地说。

“哥呀！终于回来啦，现在，学校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兴仁说。

“好！谁再敢欺负我家兴仁，我和他拼命，放心吧，哥不走了。”兴邦对弟弟说。

“进去吧，不要总站在门前说话了，兴家，你这身也该洗洗了，荷荷，去烧热水，准备杀猪。”娘对女儿说。并把让兴家洗澡，说成烧水杀猪。

“嗯，是啊，我站这么远，都闻到馊味了，我烧水去，烧几锅，洗干净了。”荷荷说着，就进了大门，烧水去了。

“兴仁，你还去挑几担水来，担完水，你该去读书了。”爹对兴仁说。

“要得。”兴仁脚步欢快走挑起一担空桶，挑水去了。

“他娘，你得找几件兴家的衣服出来了。”奶奶对儿媳妇说。

“好，我就去找找看，没有的话就先穿他爹的，明天叫裁缝来做两日乡工。”兴仁娘说，然后就进了睡房替大儿子找衣服去了。

“娘，你也得去找几个鸡蛋出来，煮了给你的长孙吃啊，看他瘦得。”兴仁爹对奶奶说。

“嗯，看我这眼睛，这都没有看出来，我这就去找，找不到就要老母鸡临时下几个。”奶奶还很幽默地说，然后也走了。

现在，门前坪里就剩下兴邦父子俩了。

“你的腿怎么瘸的？”爹轻声问。

“摔的，断了没接好。”兴邦说。

“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你爹哦，一般人，刚才我那一扁担，起码两百斤，打在你身上，好像没事一样，这么强健的体格，会摔断腿？鬼就会信你。”爹仍然是小声地说，生怕别人听到似的。

“爹！……”

“好了，知子莫若父，我不说了，晚上我爷崽俩再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爹说，然后不再理他，自己也去洗漱去了。

李兴邦现在一个人站在自家门前，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几年不回来，自家屋前屋后的树木，都长高了不少，环境更隐蔽了。通往自家的路也只有一条，四周基本连小路都没有，只能钻进树林或者钻进一蓬蓬的荆棘丛中，而屋后面，是一座小小的山岭，穿过屋后的树林，就能进入山岭，再翻过这座山岭，就是一片足有几百亩的水田，也是乡村人俗称的垅里，沿垅而下，就是一条乡村公路，沿公路可以进城，从相反的方向，则可以进山。

关键的是，有这条公路，驻在城里的军队，就可以随时下乡，对乡下进行清剿，这儿可不是一个拉队伍的首选，但在这从事秘密活动到是很不错，人往山岭里一钻，就很难找到，下了岭，可以沿路进城或者进山，但如果有人把乡村道路的两头一封呢？那就只能过垅，进大山，入湘赣边界，但要过垅，就会成为射击的靶子，还得过河，不太好！最好还是不要让人发现行踪，就藏在山岭上，家里做好饭，送上来，就可以长期坚持下去了。

唉！不管这么多，先活动起来再说，有了人，可以到别的地方去拉队伍，也可以把队伍先分开，有任务了再招集拢来也行……

李兴邦正在低头沉思着，他妹妹跑过来喊他，他也几乎没有听见，直到荷荷来到他身边，他这才发现。

“哥，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喊你洗澡了，你都不理？是不是耳朵有问题了？”

“哥的耳朵没有问题，哥在想一些事情，没有听到你叫，对不起啊。”兴邦说。

“哥出去几年，知道礼貌了，我们中兄妹，讲什么对不起呀？这不是见外了么？”荷荷也是得理不饶人的主。

“好啦，刚刚见面就吵，让你哥洗澡，洗完澡要吃饭了。”娘从大门里出来说。

兴邦家和其他人家没有两样，一般都是没有男性专用澡堂的，都是蹲在屋檐下洗。而在红军队伍里接受了文明教育的兴邦，这下就有些为难了。

兴邦从娘手里接过衣服，提了水要进洗澡间，而这种洗澡间，是专为女生准备的，“没关系，哥到里面去洗。”兴邦对妹妹说。

“好哇好哇！哥在外面见了世面了！”荷荷也是个十一二岁的姑娘了，知道了害羞，虽然是自己家里人，但毕竟男女有别。

于是，兴邦就提了水，进了洗澡间开始洗澡。妹妹在外面说；“哥，呆会我再给你提一桶水来，你身上的味道好难闻，不洗干净不许吃饭哦。”

“放心吧，只要妹妹提水来，哥保证洗干净。”兴邦说。“对了，你要你二哥慢点走，我有话要和他说。”

此时，兴仁正在吃饭，一吃完饭他就要去上学去。荷荷尔蒙去和他一说，他就端着饭碗来到洗澡间门前，问；“哥，有什么事要说的？”

“你去了学校，先不要说你哥回来了，记住了。”兴邦在里面说。

“为什么？”兴仁不解地问。

“以后告诉你吧，记住哥的话就行了。”兴邦再三叮嘱道。

“如果有人欺负我也不许说吗？”兴仁问。

“也不能说，你只要记住是谁欺负你了就行，回来告诉哥，听懂了吧？”兴邦说。

“这下懂了，那我走了哥。”兴仁说着，进到屋里，放下饭碗，提起娘为他准备的中午饭，就去了七八里外的学校。

“荷，提水来，没有热水冷水也行。”兴邦在洗澡间喊。在部队。那里天天有热水洗澡，能在河里或者水塘里洗个澡，就已经不错了，十天半月不洗澡是常事。

时间已经是深秋，水有些凉，基本去掉了水中的热气，淋在身上，感觉有些冷。但兴邦不觉得，搓完身上的污垢，就淋了一桶荷荷提来的冷水，感觉浑身通透，消除了一路来的疲劳，又使人精神振奋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农不农，商不商，工不工，兵不兵，到有些像土匪。”兴邦刚一出洗澡间，爹就站在他面前，开始指责起来。

李兴邦听了，心里暗暗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