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府衙诗会（一）

吃过了中饭，徐睿便与李进回去了，快到天黑的时分，方才穿了一身淡蓝色的儒衫，持了一柄折扇，又来到知府衙门。门口有几名把守的衙役，见他来了，知道是知府大人邀请的，不敢怠慢，忙将他引进后花园内坐好。

徐睿抬头向四周打量，见置身之所紧挨着一座花厅，花厅内摆着七八张桌子，里面坐着的，不是一地的知县，就是扬州府内的官员，或者是一些当地的知名士绅，皆是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往花厅后面看，却是有一座二层的楼阁，飞檐斗角，造得甚是壮丽，靠近花园这边，临窗挂着几张竹帘，里面灯火辉煌，隐隐有妇女在里面走动，不时还传来几声女子的娇笑声。

呀！这上面竟还有女眷，莫非是知府夫人邀请的女眷就坐在上面？自己这回可得注意了，不可失了礼数，坏了形象，叫人给瞧不起。想到这，徐睿忙把自己的腰板挺直，拿手轻轻摇着折扇，尽量使自己显得身上有一股文雅风流之气。

在花厅前面的花园中，摆了数十张桌子，桌旁坐着的都是些读书人，有五六十岁的老儒生，也有二十余岁倜傥不群的年轻读书人。徐睿因是商人，与他们也没有多少的共同语言，点头冲身边几名士子笑了一笑，便静静地坐着，想着待会儿自己该如何为知府大人这部《水木居士文集》作宣传之事。

坐了一会儿，只见刘德顺在两名扬州府官员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在花厅内的主位中坐定，在场的众人见知府大人来了，忙静下声来，等着知府大人说话。

刘德顺拿眼睛向花厅内和花园中坐着的众人瞅了一眼，呵呵笑道：“诸位士绅，诸位父老，今日是我夫人的生日，又恰逢十五之夜，天上的月儿正圆，所以本府在家中摆下小宴，一是为了庆祝夫人的生日，二则是对酒当歌，赏月吟诗，与扬州城内的诸位读书人一起作个文会。这次若有诗文书画俱佳的士子表现出众，本府愿将自己新出的一部《水木居士文集》相赠。”

水木居士文集？哪想必便是知府大人出的书了？知府大人一向爱好文学，今日将自己多年的心得刊印成书，里面必然包含有大量的信息，包括知府大人的文风，他个人的喜好，以及他的性格特点等，若是能投其所好，嘿嘿！今年的府试之时，便大有机会获得参加院试的资格啊！当下在场的众多读书人个个耸然动容，纷纷拿渴盼的目光向刘德顺身上瞧去。

在刘德顺身旁坐着的中扬州府通判王德，闻言惊讶地问道：“知府大人何时出书了？这倒是一件值得全府读书人庆贺的大事，不知大人可否将您的文集拿出来，叫我们大家一起观赏观赏！”

刘德顺呵呵大笑，向身旁的一位衙役说道：“快去，把徐小官人为本府印的《水木居士文集》都拿来，给大伙儿瞧上一瞧。”

“是，大人！”哪名衙役答应了一声，匆匆去了，过不多时，带了五六名衙役，怀中抱了二十部书来，放在了桌上。花厅中的众人连忙站起，一起涌过来捧起书本观看，许多人一边观看，一边还吟哦出声，挑起大拇指，赞不绝口。恭维得刘德顺脸泛桃花，笑不绝口。

机会难得呀！咱得赶紧趁机说上几句，宣传宣传，不然咱的五百两银子，可就扔水里了！想到此处，徐睿连忙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乡亲父老，诸位学子，刘大人《水木居士文集》由我们扬州商务印书馆负责印制，各大书店明日起便会同时开售，欢迎大家踊跃前往购买。”

咦！这知府大人举办的文会，里面竟坐了一个商人，这倒是稀奇事，不过他是给知府大人出书的书商，众人却不敢不给徐睿一个面子，当下，许多有心的读书人，便纷纷上前，向他打问知府大人文集的事情，徐睿彬彬有礼地与他们拱手作了揖，把发售书的事情详细讲与他们听，并告知他们，知府大人的文集，每套卖纹银十两。

十两白银啊？哪可有点贵了，不过能够揣摩知府大人的心里，学习他的文风，哪对自己参加府试，可大大有益啊！当下许多家境好点的读书人，便把此事用心记在了心里。

等大家伙看过了自己的文集，刘德顺哈哈笑道：“诸位学子，诸位士绅，本府的文集，每部标价十两，确实有些贵了。不过，大家也不用犯愁，今日的诗会，诗文书画对联，若能得到前三名者，本府将赠送自己的文集一部，下面便由本府出题，与大家一起切磋切磋文道。”

这便是要进入正题了，众人早已跃跃欲试了，当下有五六名年轻的读书人，大声叫起好来，有人高声叫道：“大人快出题，我们都等不及了！”

刘德顺笑了一笑，说道：“本府今日出的第一道题目，乃是一个对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指着黑夜里远处的一座佛塔说道：“本府上联是‘一塔巍巍七层四面八方’，请各位才子以一炷香为限，对出下联。”身旁有一名衙役，立刻在桌上的香炉之中，燃起一枝线香来。

呀！这个对子真是好难对，时间又紧，该如何对出下联呢？立时花厅中和花园内的众士绅和读书人一起皱起眉头苦思起来，园子里好安静，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哈哈，真是赶巧了，这个对子，咱在中学读故事书时曾见过，这时候立刻想起下联来了，也不知道扬州城的这些读书人，能否对得上来。不过咱对对联这种高雅的古典文学艺术形式，毫无兴趣，回家去时间也尚早，还是坐淹看看古代书生们举办的文会有何奇妙之处再离开罢。想到此处，徐睿并没有离开，而是一个人继续喝着茶，饶有兴趣地拿眼睛扫视着在场的众读书人。

一炷香时间已过，在座的官员和读书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对得出下联来，刘德顺脸色不觉沉了下来，有些不好看。

“哎！这扬州城愧为文风鼎盛之地，想不到今日竟然没一个才子能对得上本府的下联！”刘德顺叹了一声，拿手指着花园中一位年轻的读书人道：“喂！李秀才，人都说你是扬州城内的文坛领袖，你怎么也对不上来？”

徐睿朝着刘德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离自己不远处，坐着一人，身材甚是矮小，相貌也较为丑陋，在他身边还坐着一人，正是莫少聪。哪人见刘德顺出言问自己，脸上有惭色，站起身来拱了拱手，说道：“启禀大人，学生之所以做不出来，是因为这里本应该是读书人呆的地方，却混进来了一个商贾，一身的铜臭气，影响了学生的正常发挥，请大人把此人赶出去，学生我和诸位学子，就立马可以文思泉涌，做出对子来了！”

刘德顺诧异地问道：“商贾是哪个？”

李秀才将手向徐睿身上一指，口气很严厉地说道：“大人，就是他！一个商人却混杂在我们读书人中间，严重影响了我们的思路！”

妈的，这可真是找抽啊！老子招你惹你了，当着知府大人的面，给老子下不了台，要把老子给当众赶出去。这若是灰溜溜地走了，还不叫这些读书人鄙视死，将来还如何有面目在人前立足，如何再在哪些读书人前抬得起头来？

徐睿当下心中有如火烧，眼中放射出两道愤怒的光芒来，狠狠地盯了李秀才一眼，起身站了起来。

“徐睿，这是我们扬州府读书人的诗会，你一个商人坐着这里干什么，立刻给我滚出去！”莫少聪也站起身来，仗着自己秀才的身份，沉着脸向徐睿大声喝斥。

徐睿忍无可忍，哈哈大笑道：“真是可笑，你们俩个酸腐秀才对不上知府大人的对子来，却怪在的我头上，不就是知府大人的对子吗？我也会对！”

嗬！一个商人也要对对子，这倒是稀奇事。扬州府通判王德瞅了徐睿一眼，轻声嘀咕道：“他一个商人，能对得出对子来吗？”

身旁坐着的刘德顺轻声笑道：“王通判，我们扬州府乃是文风极盛之地，虽是贩夫走卒、乡野农夫亦可与哪些秀才们对对子，或许这个徐睿真得能对得出来呢？”

王通判点头称是，向徐睿大声说道：“徐小官人，你既然能对，哪便讲出来给我们大家听听，看看你的文才如何？”

徐睿笑了一笑，伸出一只手来摇了两摇，却没有说话。

李秀才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你一个商人是对不上知府大人对子来的！你看他方才摇手认输了！”

徐睿大声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对得是‘孤掌摇摇五指三长两短’你连这个哑谜都看不出来，还枉称做读书人，快回去买块豆腐一头碰死算了！”在场的读书人，见徐睿骂得凶狠，不少人都掩嘴笑出声来，瞅向李秀才的目光中，充满了讥笑与同情之意。

“你……”李秀才气的脸色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莫少聪扯了他一把，将他拉在椅中坐下，给了他一个严厉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李秀才方才不再言语了。

徐睿又哈哈大笑道：“李秀才，闻你是扬州城的大才子，在下徐睿，向你讨教一联，你若能对出我的下联，本人立刻便走，绝无二话，若是你对不上来，就请你闭上自己的狗嘴，莫要不知轻重的狂吠。听好了！我的上联是‘书生书生问先生,先生先生’”

这是一个复字联，意思是有位书生,所读过的书现在重读又觉得陌生，于是走去问先生,谁知先生早在书生读此书之前也对此书陌生了，这是一个清代的千古绝对，徐睿在在年轻时候看故事书时，偶然看到的，当时觉得有趣，便记在了心里，这时便拿了出来，考考这个为难自己的李秀才，立时在场的众士绅和官员们皱起眉头，苦思起来，而李秀才则是头上汗如雨下，低头忖思，脸上充满了焦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