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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困境小说:99号卷宗 作者:疏影胡杨 更新时间:2017/3/13 14:45:43 17 很难多事情并不是你“愿意不愿意”“能不能承担”“能不能完成”这些简单,一目了然就能说清楚的。权衡利弊,权衡情仇,权衡爱憎,往往就是事与愿违,更或者与自己最初的设想大相径庭。第二天,我走办公室领导就阴沉脸跟了进来。“小凌,昨晚为什么没有值班?”领导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连我都有些纳闷。 为什么没值班?因为昨晚不该我值班,不但值班表上没有我的名字,就连私下也没有人交代让我替班,何况我昨天临下班还问过他一句“晚上有没有事,要是没事的话我有一点事情要出门”。现在问我为什么不值班……所以,我毫不客气地说道:“昨晚轮不到我值班,也没有人要求我值班。” 领导有些惊愕,他可能没想到我会直接顶撞他,可他毕竟是江湖老手,就在那么一瞬间就恢复了原来的霸气,说道:“值班还用得着说吗?你是新人,就该你来做这些事情。再说,其他人都是有家室的,难道你要让他们晚上来值班?” 我听着这些谬论,连头都没抬,鼻子里面哼哼了几下,说道:“值班又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再说那值班表上也没有我的事,就算平日里我利用我的空闲替大家,那也只是我的奉献。这些且不说,何况我昨天下班前还专门向你汇报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们有家室,我没有,难道你就要我永远没有?岂有此理。”本来嘛,在单位本来大家就该是平等的,你们年长几岁就能为所欲为?就可以连自己的责任工作都可以推辞,就可以让别人来承担?我记得我走进大学校门,我的老师就说过:“你们都很年轻,这就是资本。你们的年轻不仅是生理上的,更重要的是心理上。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前辈看起来是老虎,但都是纸老虎,超越他们——你们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一年两年可能看不到结果,三年五年你们就能把他们踩在脚下。”我不想把别人踩在脚下,可是我想与他们平等对话,起码在人格尊严上是平等的。 领导有些气急败坏,铁青着脸吼道:“昨晚大老板陪市领导来检查,其他部门都有人值班,就咱们科是黑灯瞎火。早上科长就要求我找出没值班的人,你说我该不该把你交给科长?”原来是出事了。老杨同志受上级的训斥,怪不得。可这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见习交警,一个编外人员,且不说我昨晚有事,就算没有事那也与我无关。值班本来就是编内人员的工作,有情绪那也是他们的事,我一个月千十来块钱,忍受你的小肚鸡肠,只是想混一个编制。既然你现在有点事情就想把我推上去,那你就推吧。 “随你,到了科长那儿我自有话说。”我还是没有抬头,继续手下的工作。 “凌志,我看你最近是翅膀硬了,不要以为大老板说了一句‘小凌不错’,你就高高在上,志高气昂。告诉你,我随时都可以让你……”领导并没有说完他想要说的话,生吞硬咽把最后的话吃了下去,然后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我们的办公室。 人在江湖就得依照江湖规矩来办事,这些规矩可能就是写在纸上挂在墙上的,也有可能约定俗成,不用说更不用明示,只要你身处这个江湖就得遵守。当然,这些规矩也有可能时过境迁,就像“老炮儿”的尴尬和困惑。我态度是被逼出来的,单位的规矩写的明明白白,就挂在墙上,只要能识几个字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的潜规则,说白了就是约定俗成的江湖规矩没有谁给我提起过。“小凌,我今天有点事,你给我替个班?”这是他们最初的原话,也就是说我平日里值班只是替班,而不是我应该的承担的责任,更不是这单位的规矩就是“新人就必须值班”。 话是这样说,但事实并非如此。如此类推,很多事情莫名其妙就成了像我这样身份的人的错,或者掌握江湖的人不遵循江湖规矩,在欣君与新君的爱情长跑中也是这样。 “在我们相识的时候,我与新君都是有家室的人。虽然我对我的家庭不满意,也存在很多矛盾与挫折,甚至双方都厌恶对方,但面子上还算过得去。新君也差不多。”欣君这样说,让我非常吃惊。这是我与欣君第二次见面时所说的话。 有了第一次的接触,欣君变得非常敏感,甚至还有意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用欣君所说的话那就是,第一次见面她选择地方气氛不对,她对江城不是很熟悉,按照她的观点以为茶屋都是敞开的,环境也是敞亮的,谁知道那个茶座却是**的。所以,第二次见面欣君直接把我约到广场,在人来人往中随便找一个长条椅拉家常。 “你们这不是踩地雷吗?”我有点不理解,问道。 “地雷是暗的,我们是迎着炮火去的,粉身碎骨的结果我们都想过,更何况现在这样。”没有第一次的黯然神伤欣君也是坦然的。我认为与异**往,无论其目的是什么,真诚才是相互来往的基础。在困境中突围,向预定的目标前进就是动力。欣君与新君的所作所为我没法理解。所以,我没有吱声。欣君继续说道:“要说我们的交往顺顺利利也是不可能的,但我们还不是一样都过来了。” “你们这样就没有……”我的话不敢说完。 欣君笑了一下,也没有让我说完的意思,接过话题说道:“你是不是想问良心上会不会过意不去?要说这个,那么他们就没有责任了?他们的良心哩?新君怎么样,虽然他给我说过,但是我不想转述给你。我就说说我吧。” 欣君与男人是经他人介绍相识的。没尝过恋爱滋味的欣君对他人介绍来见面的对象既有青涩的害羞,又有急切的渴望。第一次见面,欣君对来人没有一点影响,因为她的害羞而让她忘记细细观察一下这个可能未来会成为她老公的男人,就连介绍人问她感觉怎样的时候,她也只有含糊其辞,用一句“还行吧”概括了一切。或许男人天生就具备猎奇和无尽的占有欲望,欣君的美丽和精致给了这个男人冲锋陷阵的冲动。三天一约,五天一聚,就在欣君还没准备做男人女朋友的时候,男人已经捕获了欣君的心,后来组建家庭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其实,有人就说过:“不必把太多的人请进生命,遇到爱你的人学会感恩,遇到你爱的人学会付出;遇到你恨的人学会原谅,遇到恨你的人学会道歉;遇到欣赏你的人学会笑纳,遇到你欣赏的人学会赞赏;遇到嫉妒你的人学会低调,遇到你嫉妒的人学会转化;遇到不懂你的人学会沟通,遇到你不懂的人学会理解。”但是,欣君在爱的路上却是在懵懂中遭遇滑铁卢。婚后三个月,欣君还没走出新婚的惊恐,她就发现怀孕了。欣君就把自己的后半生都交给了这个家和这个男人。 “老公,咱们有孩子了。” 当欣君把这个消息告诉男人的时候,男人的表现也非常正常,两个人欢欢喜喜在外面庆祝一番,然后男人就打发欣君独自回家。这种情况在两人半年时间的交往和婚后生活中从来未曾有过,男人一般都是早晨出门,下午三四点回家,风吹不动雷打不变,欣君也没有一个人面对过黑夜孤枕。但今晚欣君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一切,而且还是在把有孩子的消息告诉男人之后的第一个晚上。 十点男人没有按约定回家,十一点男人还是不见踪影,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欣君决定自己一个人抱着枕头先睡觉。欣君被楼上楼下冲马桶的声音惊醒的时候已经是临晨六点多钟,但男人还是没有回家。这个时候欣君有点心急,还有些恐慌,腹中生命的涌动让她非常担心,她连忙给拨打男人的手机。关机。欣君不甘心,一遍又一遍拨,一次又一次电脑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请你使用其它方式联系”。突然,欣君发现自己浑身是汗,身体也在颤抖。就这样,欣君睡意全无,惊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的黑暗开始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欣君大脑里一片空白,“要是他真的出事了,我该怎么办?肚子里面的孩子该怎么办?” 黑夜给了我寻找光明的勇气,我就要它擦亮双眼。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欣君终于等来了男人的电话。欣君一把抓起电话,匆忙中甚至忘记接通电话,就冲话筒喊话,但电话铃声一再提醒着欣君。接通电话,惊慌失措的欣君连忙问道:“你这一夜都去哪儿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电话那头男人是非常平静的:“我去哪儿了用得着你管。我是男人,我有我的生活。你在家……那就好好蹲在家里吧,我回家再说。”说完,男人就挂掉了电话。 欣君没有明白男人的意思,连忙拨通男人的电话,但是男人并没有接。欣君顿然无错。一脸惊恐,一身疲惫,乱作鸡窝的头发和划破脸皮的泪痕,欣君就这样一直坐在曾经与男人温存过的床上。“我做什么……我背着这个男人做过什么……我的第一次难道不是他夺走的……难道他是在怀疑这腹中的孩子……难道我的爱还不够吗……”欣君想啊,一个问题又一个问题,反反复复,最后头疼欲裂,但就是找不到答案。欣君没有一点力气,也没有一点想从床上下来的意思。 太阳西斜,男人平时该回家的时间很快就到了,但欣君并没有准时听到男人打开房门的声音。欣君虽然呆呆坐在床上,但是她非常渴望男人能够回到昨天,嗯,就是昨天的这个时候,客厅里的钟声响起男人准时打开房门,走进过厅,换上拖鞋,然后走到欣君身边,俯下身吻一下欣君的脸蛋,问一声“老婆,今天想吃点什么,老公做给你”。可,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仅仅只是二十四小时,男人不见踪影,屋内鸦雀无声。期待,不在期待中消亡,那就在期待中重生。 “我真的不知道那个晚上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借着东方发白,我发现我坐那个地方是湿湿的,要是拿起床单拧一下,估计能拧出半盆水来。”现在的欣君是平静的,因为经历之后都会选择冷静和平淡。欣君拿起手中的饮料喝了一口,接着说道:“男人回来已经超过我们前一晚分手的那个钟点,他走进家门并没有问我这一天到底是怎么过的,闷声不响,进门就端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而且还把声音开得很大,好像要把屋顶掀开似的,吵得我头疼……在家我一般都是穿睡衣的,我听到男人开门的声音,我就想他一定会来安慰我,至少要给我道歉,说说他一夜未归的原因。可是,他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甚至就连说一个假话,我不可能追究的假话的意思都没有。那天晚上他没有来我的床上睡觉,而是一个人到另外一个卧室,反锁上门……期间我还听见他与别人打过电话。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没有放弃。凌警官,这样的男人你遇见过吗?” “嫂子,这个……这个不是我……我无法想象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对欣君说些什么。奇葩,这个世界并不缺少,但是没有人性和良知的奇葩闻所未闻。人生三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这里面虽然没有喜得贵子,可是在独孩时代,作为一个准爸爸却把自己的老婆和腹中的孩子扔在一旁晾着。所以,我是无法想象。我还是叫欣君为“嫂子”,因为我暂时还无法逾越欣君设置的障碍。 欣君笑道:“凌警官,你还没结婚,这些你当然不知道。不过,我把我的这些经历告诉新君的时候,新君一下就明白了,原因不外乎有两种,一是男人在外面有人了,二是男人寻花问柳玩高兴了。这都是男人不可能告诉我们女人的原因,也是不敢面对我们的原因。所以,他给我的建议就是两个字——‘离婚’。” “那他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急切地问道。 “外面有人啊。凌警官,你不可能想不到吧?其实那个男人一直在与一个女人来往,和我恋爱那会儿只是碍于情面和那女人的要求。因为他没钱,女人看不上他,但又不愿舍弃他。就在我们庆祝怀孕的餐桌上,那女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要他过去一趟,他就像栓了鼻栓的公牛,非常顺从地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也忘记他家里还有老婆和腹中的孩子。”欣君的冷静让我无法理解,我不相信眼前这位玲珑女人会经历过这些。欣君毫不顾忌地说道:“也就是又过了十天吧,那个女人给我打来电话,骂我是狐狸精,是小三,让我赶紧滚蛋。那个时候我就想我是该面对现实了,男人回来的时候我就质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给我的答案不仅是承认了那层关系,还厚着脸皮说,我才是他合法的妻子,叫我不要管。那我就逼着让他断,他却说该断的时候他就会断,也让我别管。凌警官,我还是他老婆吗?自己的丈夫与别人有染,我还得装聋做傻,假装啥都不知道?” “那他断了吗?”我不想揭开欣君的伤疤,但有些困惑还得问。 “断?他会断?笑话。十多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啥,一周七天有一多半时间夜不归宿,夜夜笙箫,就剩下我和儿子在家里。不过那个时候我也开始闹,闹离婚。我都想好了,反正我已经成这样了,也不再相信感情了,我何必要守着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人过日子。但是,我也希望他能回心转意,至少给我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所以,我虽然闹,但还是心存幻想。后来,孩子出生了,他给我的答复就更加简单——‘你想闹就闹吧,反正我不离婚’。”欣君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 剧情居然是这样,锣鼓喧天唱起大戏,结果戏台上变成了一个人闹剧,台下的看客轰然大笑,演员却无法谢幕。我问道:“难道他就没想过给那个女人一个家?” “能没想过吗,只是他见我生的是男孩,他是他们家的独苗,我的孩子也是他们家的独苗。不愿舍弃孩子就是他不愿离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当然,后来我也知道那个女人是干那个的,他们原本就是在那个场合认识的,他在她身上找到的不仅是男人的强悍,还找到一个男人的柔情。这些都是我所不具备的。”欣君说这话的时候太阳已经低垂在山洼里,就剩下一缕残阳红红火火。 “嫂子,我能请你吃顿便饭吗?”我谨慎地问道。 “请我吃饭?不。凌警官,我不想背叛新君,甚至与普通朋友交往都不愿意接受。我是新君解救出来的,我就只属于新君。上次头七,我想去新君离开的地方看看,结果你没时间。明天就是他的二七了,我还是想去看看,你能带我去吗?”欣君还是一副拒人千里的神态。 “这个,我也说不上,我争取吧。”我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我与单位的关系也很紧张,老杨同志是不会轻易放开我的,也包括周末。 18 现在我对上班就是恐怖。每天早上睁开眼睛,想到上班时间就要到了,头一大,叹息一声——“哎,又是一天的折磨开始了”。对于工作多少我倒是并不怕,指派的工作太多,今天干不完还有明天,大不了老杨同志气冲冲地冲进我们办公室,对我大吼一声:“小凌,这个东西怎么还没做完?”这个时候我会目不转睛,毫不客气地说一声:“那个工作还没做完,我怎么可能顾上做这件。”工作是要分类的,本职工作,兼职工作,指派的临时工作;干,也是要分开,本职工作是必须完成的,兼职工作顾的过来就顺手做掉,顾不过来就丢在一旁。临时指派的工作也要分轻重缓急,事关领导脸面的,那就要放下本职也要尽快完成的,其他无关事痒的还可找同事帮忙。一个人在单位混其实并不孤单,好兄弟还是有的,尤其是那些可以帮你分担一些的真兄弟,有时候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事情。当然,站在一旁看我这种临时工笑话的还是大多数,甚至还有很多人宁可把自己的工作以各种理由推脱出来,然后借领导的口指派给我,自己站在一旁说三道四,指点江山表示自己多高明。 早晨上班领导就对我说:“小凌,你来我办公室,咱们好好谈谈。”口气相当平和的,我受宠若惊,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少有的待遇。 “嗯,我马上就过来。”领导是通过内部电话的传唤,虽然我还没有完成昨天前天安排给我的工作,但只要领导一声召唤,我还是为他愿意鞍前马后效劳。 走进领导办公室,领导格外亲和,递给我一支烟,说道:“小凌,你坐。”领导办公室是单间,这是他的待遇。办公桌也是一张宽大的老板桌,这与我们那些陈旧的办公桌不一样。我们的办公桌是要比我的年龄还要大的老古董,笨重,四四方方,还泛着前辈们辛劳的痕迹。椅子也算得上老旧,人坐上去唧唧呀呀,还不敢晃动,否则随时都有把你甩在地上的可能。领导办公桌前面放着两把式样新颖的弓形椅,椅面与靠背都是透着富贵气息的人造皮,里面包裹着弹性十足的海绵,坐在上面也不用担心你的体重严重超标。领导坐的是可以转动可以朝后靠过去的老板椅,屁股下面还有一副崭新的布垫。 等我非常享受地坐定,坐在老板椅上面的人终于说话了:“小凌,最近一段时间咱们小组确实很忙,你也知道咱们部门就是这么一个性质,忙的时候恨不得分身有术,把所有的工作都尽量保质保量完成。当然,咱们也有清闲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一整天没有一件事情可干的情况。这个时候我也不可能把大家管得很紧,换休,轮休,甚至坐在办公室干私活,这些我都无所谓。大家本来就是一个集体,有工作大家分着干,没事情谁也不要求谁。” 领导的待遇就是好,就这坐在会客椅上就是一种享受。我还沉浸在这种享受中的时候,领导就把一顶高帽子戴在我头上。这顶高帽虽没有说明,但内涵都差不多。这段时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都指派给我,可其他同事清闲了,这也是我的成果。当然,我也高兴,我更不可能说什么。于是,我回道:“就是,最近大家都很忙,我也恨不得把我一个人分成七八个,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工作都承担下来。” 也许就是我多嘴,工作嘛谁干了不是干,我是临时工多分担一些也是应该的,我那些多嘴多舌的话谁听了还不招来“可是”。果不其然,领导发话了:“可是……小凌,不是我说你,你最近这一段时间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不就是零碎工作太多吗?你就开始撂挑子,干工作拖拖拉拉,就拿那个江大队长要的述廉报告来说吧,你做了多长时间,还让人家江大队长反反复复修改了好多次。这耽误领导的时间不说,你的工作质量和效率会让领导怎么看?” 这……我无话可说。因为这份述廉报告我是完成的,质量嘛自我感觉良好。可是,老杨拿过去加了很多内容,还是恨不得把江大队长利用工作之余找女人的事情都加进入的那种,东拼西凑江大队长不发火才怪。但是,这种事实我能对着老板椅说吗?我只有选择沉默。 领导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再拿新君那个案子来说吧,你为啥要编为99号?94难道就不行吗?‘94就是就死’多好,你却来一个‘九九归一’,还圆满了?小凌,这些都是工作技巧问题,你要多学多看多问,骄傲使人退步,虚心才能进步嘛,年轻人心浮气躁是不好的。” 我晕。按照案件发生时间及建档顺序编号,这是我工作的基本要求和常识,难道我的领导连这个都不懂?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反驳,我还是选择沉默。 “凌警官,你能出来一会儿吗?”欣君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嫂子,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真的没时间。”其实我最怕这样给欣君说话。欣君找我没有十足的理由,那是不可能与我联系的。即便她就在这座城市里面发生天大的事情,只要与我无关,或者可能是我无法办到的事情,她一般都不会主动联系我。就像上次,我事后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她都没有说起过。 欣君现在的状态要比刚来时间好多了,至少我给她打四次电话就会有一次遇到她的手机开机。 “嫂子,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对于一个孤独的女人来说,能吃上饭是在一座陌生城市必须要解决的问题。活着就得先要有工作,就算是在大街乞讨,那也是一种工作。工作可以分工不同,但其实质就是混一口饭吃,然后才能有其他需求。 “还行吧。凌警官,你怎么把电话打进来了?”欣君有些疑问。 “我晚上值班,手头的工作也不着急,我就随便给你打电话了,毕竟你在江城只身一人,也没有其他熟悉的人可以说说话。”我没有说实话,在我心里我还是想和欣君再走进一步,那怕不是恋爱,就算异性相吸,或者欣赏都行。当然,要是更好一些,我也希望和欣君谈一场恋爱,那怕这是有年龄差距,甚至还存在惋惜和解救成分的恋爱。 电话那头突然沉静了,但电话并没有立即挂断。过了好一会儿,欣君才说道:“凌警官,新君就是我的守护珈蓝,我所有的话已经和新君说完了,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我只能和新君说心里话。”说罢,听筒里面传来电话挂断的忙音。我再拨过去,电话又是关机。 那个时候我不理解欣君的所作所为,现在我既然在写欣君与新君的故事,这里面的原因我还是想知道。所以,我翻开新君所写的《99号卷宗》,按照我的猜想找到第三章第十八小节,我把它抄写下来: “突然接到新君的电话,馨儿有些慌乱,她知道接下来新君会做什么,馨儿是女人,她也渴望能够尽快走出与逸翊这场已经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恋,可是她也害怕一次全新的爱情遭遇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丝悲凉,一丝匆慌,倒让这个女人感觉到一点人间尚存的温暖。‘逸翊就是我的守护珈蓝’,这句话馨儿是说过很多次的,也当着新君的面说过许多次的,可是突然感觉到那种情况要袭来时,馨儿还是不想放弃对逸翊的思念,至少目前还做不到。对未来,馨儿是有渴望的,这也是逸翊教会给她的。” “光纤那头逸翊曾坚定地说:‘馨儿,你要走出来,走出自己才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才能变得勇敢起来。你的担心不是没有可能,但你不走出来,那就没有任何希望。’馨儿听到这话也有些心动,虽然不是蹦蹦直跳的那种,但想法还是有的。譬如,我应该先去看看他,见他一面,当着他的面给他说清楚我现在困境,让他心里有所准备。这,既是对两人的感情负责,也是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要是刚才不要挂断电话多好,逸翊虽然就在我头顶上,但毕竟已经是过去,我勇敢去迎接未来,他是不可能责怪我的。馨儿这样想着,就把手伸向电话。可就在触碰到电话的那一刻馨儿犹豫了。要是逸翊不是这个意思,我该怎么和逸翊说?甚至连普通朋友都没办法做,这不是馨儿想要的结果。忘记逸翊需要一个过程,接纳新君更需要一个过程,时间就是一个磨刀石,它既可以把刀磨的锋利无比,也能把吹风断发的干将莫邪变成切菜刀。现在,馨儿需要的是时间,一个有时间长度的距离,给新君一个过程,也给自己一个距离。” “但,这一切都是过去,一个回不去的过去。馨儿的心又一次地沉下去,对逸翊的思念就像一颗疯长的草,慢慢缠绕住馨儿的手脚。馨儿突然觉得逸翊来了,就在自己身边,用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她撕心扯肺地大喊一声‘逸翊,我终于肯来见我了。’然后就重重地晕倒在房间地板上。” 我大吃一惊:“这难道就是欣君现在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情?”扔下书稿,抓起电话,我疯狂地拨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欣君的手机还是关机。“或许,我应该四处走走,就在江城简陋的出租屋里面找……欣君来江城时间不长,要想得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是不大可能的,她一定会和我一样租赁便宜的鸽子楼,或者大杂院。这些地方在江城虽然很多,但有了目标我就一定会找见的。人生可以复制,但梦想绝对不能复制,至少我的梦想绝对不能复制。”想到这儿,我就这样风尘仆仆走出了出租屋,来到大街上。 这是夏末浅秋,要不是朝九晚五工作时间的照顾,我还真的忘记这会儿时间天色尚早。大街上都出都是急急匆匆的行人,汽笛呼啸,就连绿化带的树木都是急匆匆的,几片零零散散的枯叶飞落下下来,轻轻飘飘砸在我肩上。其实,我小时候非常喜欢落叶的,我的童年里有一个“拉将军”的游戏就是玩落叶,一群小伙伴四散开来,从地上挑拣出自己认为最强壮的落叶,然后两两一组,用叶经来比拼,谁拾来的红叶能把别人的全部拉断谁就获胜。可是,那是非常遥远的童趣,我的记忆好像也很模糊,只是现在突然看见了落在地上的黄叶,才让我想起童年的玩伴。我已经多长时间没有笑过了?十天?一个月?半年?或许自从我走进江城市交警大队开始,烦心事儿就是一件接着一件,我就没有笑过。但现在,我能不能笑都无所谓,我必须尽快找到欣君,她需要我。 走过十字路口,我突然听到救护车的呼啸声,我有点胆颤,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默念叨:“欣君,你可千万别出事,新君已经走了,你要是出点事情,那你们的故事就只能淹没在岁月的洪潮中了。”其实,这会儿连我自己都已经忘了我已经离开了单位,也和欣君一样孤身一人,生活在魑魅魍魉充斥的城市。欣君是与我做过告别,禅林深处,幽怨与践行,顿时感悟与浴火凤凰槃昵就像庄子的蝴蝶一样,翩翩起舞,亦真亦幻,扑簌迷离。 生命是不可能永恒的,难道生命不能永恒一个人在瀚海中的价值就无法同沙滩上的沙砾相比?这,肯定是否定的。结婚生子能让你的生命得以延续,载入史册能让你的名字镌刻在后来者的视野里,口碑相传能让你的追求变成后世的传奇,一个故事能让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变成一个**大海,滔滔不绝,奔流不息。我无法进入欣君的内心世界去窥视,但是我能感受到欣君在新君的内心世界里。所以,我痛苦,我挣扎,我呐喊,我狂躁。 走在街上,现在的我应该心静似水,但我却无法做到心静如水。是远方本来就有一缕风吹来?还是自己不愿意放弃把手中的石子扔进湖水的念想?无论为什么,我都的继续坚持走下去,而且这一切现在与欣君与陈徵都无关。过怎样的生活,谁都可以说出自己的理由,冠冕堂皇的,暗室操作的;高大宏伟的,解决温饱的;拼搏终生的,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这都无所谓,因为生活就是每一个人的,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爱情经历就是这样,激情过后就是沉着冷静。细细思量,经历的两次失败的恋爱过程,却在我的内心留下不同的记忆,我认为这是新君的《99号卷宗》都不能涵盖的。这也是我现在不想触碰它的主要原因。 女主角不同,我的期望值也不同。对陈徵,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过会是一个痛苦的记忆,心甘情愿付出,心甘情愿收获,在渴望和面对现实中,我一直希望我能成为不被现实击垮的人。并且,一开始陈徵也是热情奔放,我们在一起走那段路。所以,就在感觉陈徵有些迷茫的时候,我都想让她找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而欣君不一样,一开始我就知道欣君只属于新君,即便新君已经远离,欣君的心还是一直陪伴他左右。“守护珈蓝”我可以忽视它的存在,可是在很多时候我还不得不面对。我想干什么,欣君很清楚;欣君想要什么,我却不敢面对。在很长时间只有我在独舞,欣君甚至连看客都算不上。所以,欣君的告别我无法挽留,更无法说出让欣君信服的理由。或许,我的爱不够真,不够深…… “你别想再从人海中寻觅到我,我不属于江城,我来江城只是因为新君留在这儿,七七,百天,我陪他。但这只是因为他给我了一个太阳。小凌,新君告诉我‘一个人一个家一座城’的时候,我总觉得那都是非常遥远的抽象概念,生活中的羁绊很多,长辈、孩子、故乡、生活圈、朋友圈、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担忧等等,就算生死相随,那也得顾虑周全。但是新君闵然一笑告诉我:‘没有走出去的心思,就算外面的世界遍地是金子,那你也是不可能得到一块儿的。’在任何一个地方做滞留,就得有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新君是坦荡荡的,他来江城就是一个想走就走的旅途,新君既然留在江城,我就得来一次。源西,我已经不可能再回去了,在江城陪新君的愿望我也实现了,我的人该在哪儿我的城该在哪儿,也许我该来一次新君的抉择,真的去寻找一下,那儿或许就有新君所说的一个家在等着我。” 欣君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居然没有劝欣君留下来的打算。所以,欣君乘黄鹤而去杳无音信也是理所当然。 19 街头什么人都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耐看的难看的,擦粉的天然的,各色人等从脚步匆匆中看都是平等的;穿衣也是五花八门,长的短的,黑的白的,合体的别扭的,昂贵的廉价的,只要能穿出来就能在大街上形成一道风景。就在我深陷担忧和思虑的时候,我手里的电话响了,是有人用单位的座机打来的。 “凌志,赶紧来单位,急需人手处理特大交通事故。”电话不是领导打来的,也不是我一个组的同事,声音很陌生,但语气刻不容缓。 “好,我十分钟赶到。”我不假思索,立即回答道。 “十分钟?你在哪儿?我们去接你。” “凤凰路十字。”其实我的小屋距离我单位步行也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单位不提供住宿,这是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命运,无论你是单身,还是双宿双飞,都要自己去找夜宿的地儿。 “刚好顺路,你等着,我们三分钟到。”说完,他就挂掉电话。 这是抓公差,命令如山倒逮住谁就是谁。“肯定我们组又没有人值班。”我想。自从上次和老杨同志闹掰后,我来了一个我行我素,反正我只是一个临时工,值班工作又不是我临时工的事,没有人给我说要替班,那个班谁爱值谁去,我才懒得管那些闲事。这样一来我还有了一些空闲时间,就像现在,下班后我还可以跑到大街上,想我渴望想的事情,即便没有什么可想的,那就随便蹲在出租屋里,或者来大街上看熙熙攘攘的行人,欣赏街头风景。 呼啸走过四辆单位专用的小车,第五辆车“嘎吱”一声停在我身边,车门打开里面塞得满满的。可是既然是停在我身边的,我还得挤上去。这也是……哎,既然命令在先,我就不能随便说什么。 “你们组是怎么了,最近一段时间怎么一直没有人值班?刚才联系老杨,他居然电话关机。”说话人我认识,是我们现场勘验科科长,也是我到单位第一天见到的熟人。他所问的问题可能也没有想着要我回答,因为我毕竟只是一个与他隔了千万山水的尕兵兵。所以,他接着说道:“要不是我那儿有电话,估计今晚你们组连一个人都找不到。这可是大老板下达的命令,市领导亲自挂帅的。出了事不要说我,就是大老板也是脸上无光,你们的老杨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还是静悄悄地坐着,没有说一句话。 或许我现在坐的这才是真的单位的车,还没跑到事故地点后轮胎就没气了,科长阴沉着脸说道:“就这样开着走,爬也要给我爬到事故现场。”也许是科长发狠话真的起了作用,开车的同事二话没说继续加大油门朝前冲。单位车辆是用不坏的,因为有单位,多大的毛病都可以修,要是能直接开报废还有可能换一辆新的。 处理完事故现场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我疲惫不堪,又困又饿。但是我想到新君描写的情节,心里还是惦记着欣君。于是,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欣君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通着,但很长时间没有人接听。 “嗯,凌警官这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欣君的话是软绵绵的,好像是大病初愈。 “欣姐,你怎么了啦?”我突然不想叫欣君嫂子,虽然这是我的心理在作祟,但是我还是只想叫她姐。 “别这样。凌警官,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很困。另外,我不是你姐,我也不想做你姐,你还是叫我嫂子吧,这样咱们还好处一些。”欣君依然在坚持,但没有原先那样神圣不可侵犯。 我相信我的初战是告捷的。打开一个人的心扉我没有什么经验,我只是按照我的想法,按照我应该做的方式方法,真诚面对一位异性。对陈徵我上这样,对欣君我更是这样。我对欣君说道:“不,我不想你只是新君身边的一个人,你有你的生活,你的生活里面还应该有我。” 电话里面是一片沉寂,过了好一会儿,欣君才回答道:“凌警官,我这样称呼你好像有点别扭。这样吧,你年龄比我小,我就暂且称呼你‘小凌’,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旦越过我的底线,不要说我称呼你‘小凌’,就是‘凌警官’三个字也别想从我嘴里听见。‘嫂子’这是现实的,‘姐’是虚幻的。不过你的这一声‘姐’却让我唤起对新君更加思念。新君在我心中的位置是谁也无法撼动的。你要这样,我就按照新君的意思来做一次尝试。” 我惊喜若狂,自从陈徵离开我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异性朋友,甚至办公室都是清一色的光棍,单位异性是有,可是她们都是骄傲的孔雀。在欣君身上算是我走出校门所作的一次冲动。我高兴地说道:“姐,你现在在哪儿?我想请你出来坐坐,咱们不去茶座酒肆,就在市政广场坐坐就行。”市政广场是一个开放的广场,夜晚被跳广场舞的人占据着,华表,开阔处的广场灯,林荫下的路灯,还有勾勒建筑物轮廓的LED灯把广场映得通火明亮,再加上广场舞音乐此起彼伏,把广场承托的热闹非凡。 “我出不来,病了。”欣君说话还是有气无力。 “病了?怎么就病了?你现在是在家里,还是在医院?”我连忙问道。 “我这就准备去医院,要你不是唠唠叨叨,可能我这会儿已经在医院了。”欣君有些抱怨地说道。 “那我也去,离你最近的医院是哪家?”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江城人,我怎么知道我离那家医院近。” “那就去市二医院吧,我这就赶过去。”说完,我拦下一辆出租车,飞奔而去。 欣君的病其实不是很严重,主要原因还是有些心情抑郁,再加上最近一直被新君的事困扰,就有些熬不下去了。 “姐,你这又是何必?”我有些责怪欣君的意思。 “别说话,安安静静在一旁坐着。”也许是欣君本来肤色的底子就很好,都晕倒了还看不出生病的痕迹。过了一会儿,欣君说道:“其实,他对我真的很好,也给了我十几年都没享受到的关怀和温暖。所以,我走不出新君的影子。小凌,你不要狠心地把他从我心里赶走,那怕只给他一个小小的阁楼都行,在深夜人静的时候,我把他放出来,和他静静地坐一会儿,说说心里话。” 我不想破坏这个来之不易的开始。新君已经走了,这是现实。尊重欣君的过去,也是我必须要做到的。我就安慰欣君道:“不会,他在先,也算我的长辈,咱们无论怎样我都会尊重他的。”当然,这些话也不可能是我全部想说的。分享爱人……谁会那样做?就算是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作为男人,自己的爱人都应该只属于自己,不可能与他人分享一个女人的心和爱。可是,这些话我目前还不能说出口,我怕这就是欣君的底线。 欣君妩媚地笑了一下,说道:“小凌,其实你刚才所说的话新君也说过。你现在心里所想的我也知道,这需要一个过程,忘记一个人很难,更何况还是一个让我刻骨铭心的人。小凌,你能理解吗?” 我点点头,没有说一个字。面对欣君,我还能说什么。生活中遇到舍得之事何其多,亲朋好友要有舍得,利益权衡要有舍得,油盐酱醋要有舍得,字里行间要有舍得,穿衣置宅更需舍得,就连平日说一句话也得舍得。我现在既然选择了欣君,那更加需要舍得。欣君并不是完全敞开心扉的一个女人,她也不可能马上给我敞开心扉,这也是她的舍得。 在我思谋间,欣君看着我的眼神,没有读出她怀疑的神态,就说道:“小凌,可能这对你不公平,甚至还是残酷,但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现在还走不出,你也要理解,而且时间会有多长,连我也不知道。” 面对新君我不想多说什么,毕竟让一个人忘记曾经的爱那是一件极其残酷的事情,不要说欣君,就是现在我还是无法陈徵,难道我要做强迫欣君忘记她曾经爱过的人?于是,我非常冷静地说道:“姐,不怕,我会一直等着你,那怕到最后你都无法忘记新君,我也会接受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这些可都是任谁都无法接受的事情,我这样说既违背我的真实想法,也让欣君很有可能怀疑我的真心。 欣君看着我,淡淡地说道:“小凌,既然你提到他,那我就给你说说他吧。” 新君其实也不是漠北人,大学毕业后因为就业政策调整,他就第一次踏入大漠戈壁。对于一个初次来到大漠戈壁的人来说,环境的变化还是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空旷,了无人烟,甚至连一株可以供劳累的人们休息纳凉的树荫都很难碰见。但,就是这样,新君还是接受了现实。起初的惊奇过后,生活同样也陷入了无聊和寂寞。没有朋友,没有可以说话的人,没有可以一同消磨闲暇时光的人。一周,一个月,一个季度,一年,两年过去了,新君也渐渐忘记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他并不是不想融入当地人的生活,方言,地域风情,特有的生活习惯,他每一天都在关注,甚至在很多时间他都尽量与当地人打成一片,有时候他也在怀疑自己,时常暗自责问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迂腐。但,生活就是这样,新君的脾性也是这样,在内心深处他很难接受这一方水土。离开……新君也曾想过,离开就意味着自己十多年的努力全部白费,学而优则仕是他们那代人的追求,新君现在面对的这一切也是那样带来的,离开就是舍弃,离开就是否定自我。所以,新君在思索,在挣扎,在折磨。久而久之,新君连自己怎么过都感觉到迷茫。但,这不是新君的状态,也不是新君想要的生活状态。 看着周围的人都开始忙着成群打伙,新君知道他们都在为今后的生活做谋划。人往往就是这样的,羡慕就是欲望膨胀的开始。兰七也就是那个时候走进新君的生活。 “新君,我的饭做的还可以吧?”吃饭是人生活着的必须,兰七在一次新君蹭饭之后问道。 “嗯,不错。”新君不想驳兰七的面子。吃人家的最短,刚吃完人家做的饭,无论好赖,于情于理都应该感谢人家,这才是常理。另外,兰七也不是当地姑娘,遭遇和新君差不多,这也是新君厚着脸皮到兰七那儿蹭饭的原因。当然,也就不可能挑三拣四。 “新君,你看别人都搭伙做饭,不行咱们也搭伙吧,平时只要我在,我就绝对不让你动手,但要是我上班,你就给我随便准备点……我还不知道你会不会做饭?饭好合不合我的胃口咱们先且不说,只要做熟就行。”兰七诡秘地笑着。 “说实话我还真没做过,但可以学,做家常饭又不是什么难事。”新君是信誓旦旦。 独在异乡做异客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承受的。对乡情和亲情的思念,忍受孤独和寂寞的清苦,就像是浸入骨髓的病毒,什么时候会爆发,什么时候跑出来折磨人,谁也说不上。新君与兰七的开始就是这样极富有戏剧性,又富有现实性。说它是戏剧,因为后来的生活验证了一切故事情节;说它是现实,那是因为源自生活的需要。漂泊异乡的人最怕的是节假日,看着空落落的公寓思念亲人,还得忍受衣食无着落的痛苦。新君是一个人在漠北,这些就是他的生活。 “新君,国庆节你准备去哪儿?”中秋后的一天,吃完饭兰七这样问道。 “还能去哪儿?就在宿舍里面蹲着呗。”新君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既然没地方可去,那到我们家去玩行不?”兰七又问道。 新君知道兰七虽然不是漠北人,可是她的家并不遥远,七天长假完全可以回家好好玩几天。面对兰七的邀请新君有些犹豫,“家”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地方,兰七邀请新君去的地方是兰七父母的家,那是新君曾经路过但没有做过停留的地方,要是平日里兰七以一个同事的身份邀请,或者还有其他同事,新君会毫不犹豫答应。可是,很明显兰七邀请的只有新君一个人,而且还是在饭后单独相处时的邀请,这种邀请目的性很强。 兰七可能看出新君的担忧,就接着说道:“你要是去,那明天就和我一起走,到时候我等等你。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负担,也就是到我家去玩玩而已。”适龄未婚男女在一起搭伙吃饭,本来就有很强的试探性,虽然这种试探与现在流行的试婚不一样,可是能在一起的基本上就是双方没有太大的性格差异,或者一方能接受另一方的。现在新君面对的是要去兰七家,就算兰七没有明着说“我领你到我们家让我父母瞧瞧”那样的话,意图也是非常明显的。当然,这也是新君犹豫的主要原因。 新君望着兰七诚挚的眼神,还真不好意思拒绝,就说道:“也行,到你们家转转也好,也免得我一个人蹲在宿舍睡闷头觉。不过,今晚我和别人有约,我要先走一步了。”这其实是新君想给自己留一个的余地,见或不见兰七的父母,自己已经与兰七在一块儿搭伙。当然,还可以这么说,兰七并不是新君特别讨厌的女孩,虽然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性格很柔也很执着,也没有当地女孩那种独断专行恣意妄为的坏毛病,另外与自己大致相当的学历也是新君不愿意当面拒绝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与别人有约”其实就是几个人凑到一块儿喝酒,这是单身男人的毛病,兰七非常清楚,介于目前的关系,也不敢多说。当然,新君以这个理由暂时逃避兰七也是成立的。 “后来的事情顺利成章,新君和兰七组成了家庭,也就成了新君所说的一个人一个家一座城,新君因为兰七留在漠北,兰七也因为新君给了她一个家生活在漠北。”欣君不想把新君和兰七的故事讲得非常精彩,因为在她的心里新君已经属于自己,兰七只是新君的过去。“我和新君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就约定,我们都不追究对方的过去,我们只要现在,只要为对方负责为对方值守就行,更何况那个时候我们都还要面对各自的家庭,还要背负上良心的谴责和选择。”欣君常常地舒了一口气,神色有些颓废。 “既然这样,你们为啥还要在一起?”我有些困惑。 “爱让我们饮鸠止渴,爱让我们不离不弃。”这是欣君给我的答案。 20 正月的漠北是一片冰雪世界。前一天骤变的阴沉并没有影响夜空还能看见隐隐约约的月光倾泻下来,本来都以为天气又要验证预报的不严谨。可是,早晨起床才发现漫天飞雪不期而至,地面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屋顶也是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被,树是白的,路上的行人也是白的。这是周末,新君不用上班,但兰七昨夜上班,估摸这个时间兰七应该就在回家的路上。 “你现在到哪儿了?” “刚进城。” “那我叫醒丫头,咱们一起吃早餐。” “嗯,你们在小区门口等我,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好的。” 丫头其实早就醒了,在新君起床前就已经洗漱完毕,因为下雪就钻进被窝赖床,听见新君和兰七打电话,一咕噜爬起来穿好衣服,就等跟着新君出门。 “爸爸,咱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自己洗漱去,吃什么你妈妈决定。” “我早就洗完了啊。嘻嘻。” “带好雨伞,穿好保暖衣。” 新君带着丫头走到小区门口,单位的通勤车已经停在停车场,车上没有一个人。“可能兰七到超市里买东西去了,我和丫头等等她,一会儿她会联系我的。”新君心想。站在大雪中,新君和丫头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雪人。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兰七的踪影。丫头身上有些冷,来回跺脚取暖,新君只好拨通兰七的电话:“你在哪儿,我和丫头都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我正在吃饭啊。”说完兰七就挂掉了电话。 “吃饭。”新君有些纳闷,不是刚才还在电话里说好了一家三口一起吃早餐吗,她怎么一个人在吃饭?新君的怀疑一闪而过。 走进平时经常光顾的一家小饭馆,兰七正在与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男人新君认识,是单位一个臭名昭著的同事。兰七看见新君和丫头,连忙把头别过去,假装没有看见新君和孩子。新君走过兰七和那男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兰七,没有说一句话。新君知道兰七的所作所代表着什么,但新君不想立即翻脸。 这是背叛,就算还没有发生身体的背叛,但事实上兰七已经远离新君和这个家。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生活在一座陌生的城市,又有什么能比家人重要?兰七的作为无疑就是对一家人的努力全盘否定。新君带着丫头吃早餐的时候,兰七已经跟着那个男人走出了饭馆。这个异常举动兰七没有给新君做任何解释,新君有些愤怒了——这是对新君做人尊严的公然挑衅。快步走出小饭馆,兰七和那个男人还在雪地里有说有笑,全然没有在意刚才尴尬,新君在走过兰七的时候实在忍无可忍,对准兰七狠狠地踹了一脚。 走进院子,兰七是默不作声跟在新君的屁股。回家后,新君铁青着脸问兰七:“兰七,既然你做了这样的决定,那咱们分开吧。”新君冷眼看着兰七,但兰七依然我行我素,没有理睬新君。 “你到底啥意思?既然不想要这个家和孩子,难道还要住在一个屋檐下?”兰七的漠视让新君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在的事态,只得把自己心里最不愿意说的话说了出来。 “兰七,咱们好聚好散,你说要分开咱们就分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今后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丫头你想要就留给你,这个家我也可以留给你。当然,这房子肯定是要和丫头在一起的。”新君强压着心中的悲痛,温和地说道。可是,兰七还是不说一句话,坐在沙发上拿起为丫头正在编织的毛衣。 “你到底怎样想的就说句话吧。过去你们怎么了我也不想深究,但今天事实俱在我不可能无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这个家不想要,我给你足够的空间让你飞。兰七,在我身边我绝对不允许做家里红旗不倒家外红旗飘飘的女人,我没有那样,做我的女人也决不允许那样。既然你想在外面迎风招展,那就必须和我分开。”新君绝望了,因为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但现在女人却是这样。 “神经病,不就是和别人吃了一顿饭吗。”兰七嘟囔道。 “你今天这是一顿饭的事情吗?前一分钟还在和我商量一起吃饭的事,后一秒钟你就一声不吭和别人坐在一起。” “我忘了。” “你难道就不知道我和丫头正在雪窝里等你吗?” “我没看见。” “难道我不能给你一顿饭?” “不知道。” 这一连串问答就像连珠炮,“哒哒哒”在新君与兰七间快速打响。新君愕然,兰七更是丝毫不退却。 “既然你都不愿意正面回答,也无视我和丫头的存在,那咱们还是分开过。”新君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做过多纠缠,只好旧话重提。 “我没有。”兰七冷眼看着新君的脸,蹦出了这三个字。 “你还要怎样,你还没进城咱们就在电话里面说的清清楚楚,丫头也在傍边,我们在大雪里等你的时候你却在和别的男人一起……难道我瞎眼了,看错人了?”新君其实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很糟,所以新君也不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当作结症,也不想在兰七的事情把那个猥琐的男人牵扯进来,一个人一个家一座城,既然人离开了自己,家也就没有了,“好聚好散”是新君最想得到的结果。 提到那个男人兰七就不再接茬,冷若寒霜,任凭新君说啥也是一言不发。 费了半天口舌新君却得到这样的结果,兰七不但没有半个软话,甚至连刚发生的事情都是视而不见。新君有些绝望,他拿起兰七随身的包,拉开拉链,倒转过来,稀里哗啦一阵响动,杂物倾出,零零碎碎满茶几都是,里面有一半的东西既不属于兰七的日常用品,也不属于这个家的物件。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新君望着兰七的脸,强压着悲痛问道。 新君的举动是从来没有过的,兰七望着茶几上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不该出现在新君面前的东西,心里非常清楚接下来可能要发生什么。但兰七也不想走到那一步,至少是现在还不能走向那一步。所以,兰七铁了心来一个一问三咸口,不说一个字。于是,她站起身来走进丫头的房间,然后顺手把门反锁上。当然,她知道新君既然发现了,无论如何都要面对,就算躲过今天,明天后天又该如何面对…… “哐当”一声,卧室的门破碎了,接着门锁掉落,门户大开。“兰七,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答复,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新君狂躁地吼道。 “踹门”是新君从来没有过的行为,平日里也只有兰七吼新君的份儿,也只有兰七当着他的面砸东西的份……新君的举动让兰七有些害怕,但兰七清楚现在啥也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与新君分开过”,兰七从来没想过。兰七有些害怕,“我是王,曾经的王,今天怎么落成这样?”想到这儿,兰七掀开丫头的被窝,连衣服都没有脱就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就听见新君往楼下扔东西的声音,接着传来新君开门离开了家。 得不到兰七的答案,也让新君做怎样的决定没了主意。其实,新君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很僵。这些年留居在漠北,兰七虽然不是新君希望得到的那种伴侣,但新君还可以自信地认为兰七是爱自己的,平时兰七脾气大点声音大点,自己是男人,忍一忍让一让,日子还算过得去。再说,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与兰七相比,自己还是做到了一个男人应该做的。而且,平日里自己也不怎么参与家里的日常开支,收入多少花销多少,这些年都是兰七在打理。虽然有时候新君也和兰七说说这个月收入多少花了多少,有时候兰七还抱怨她是家里不掌管钱柜钥匙的管家婆,可那些都是夫妻间在被窝里非常正常的家常话。 再次回到大雪纷飞的大街上,新君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冷,只是心里发麻的感觉越来越让他不舒服。与兰七结婚后,新君已经断绝了与周围人的来往,也戒掉了与朋友们聚餐喝酒的不良嗜好。可是,现在的新君倍感孤独,就想醉生梦死昏昏沉沉睡几天。望着大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和尚未开张的商铺,新君有些无所适从。白雪皑皑的清晨是属于蹲在家里的时间,就像新君认识的几个不多的驴友们一样,这个时间也是簇拥着媳妇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面。这让新君更加难受。敲开一家小卖铺的门,新君走了进去。 “张三,给我取一盒烟一瓶酒。”小卖铺的店主新君认识,所以说话非常随便。 “大哥,这大清早你就喝酒啊,喝酒伤身,你可要注意了。”店主张三也没想到这么早就有生意,心里窃喜之余还劝说新君。一边劝说一边从货架上拿下新君所要的东西,放在柜台上等候新君付款。 新君摸摸衣服口袋才发现口袋只有一张五元的毛票,别说买酒,就连那盒烟钱都差一些,连声说道:“张三,今天不抽那个烟了,给我来一个便宜点的,另外给一个火机。酒嘛……也不要了。”新君有些尴尬,因为平时自己根本不注意这些,不喝酒就失去了和他人交往的可能,烟虽然没戒,但平时都是兰七一次买几条放在家里,想抽就拿一盒,也没有身上带钱的习惯。 张三笑道:“新哥,是不是嫂子管得紧,身上没装钱?我可以给记账,等你带钱了再给我也不迟。” “不了,就拿那种便宜一点的吧。”新君还没想清楚自己要去哪儿,既然兰七选择了背叛,回不回那个家对他来说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新君不想佘欠他人什么。这或许就是男人的倔犟和悲哀。 再次来到街上,风要比原先更紧了,卷着雪花到处肆掠,瞬间吞噬了街上的行人。“我到哪儿去?”这是新君首先想到的,弹弹身上的雪,粘在头发和脸上的化成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能去哪儿?”新君有些无可奈何。“地下室应该有几瓶几年前剩的酒,那儿也能避避风寒。”新君突然想到。 “一个男人居然混到这个地步,也无可奈何到这种地步。新君在自家的地下室蹲了一天,喝掉了两瓶白酒,等丫头找到他的时候,他还在地下室的废纸板上呼呼大睡。但兰七有自己的想法,她不可能给他自由的,也不可能和他分开。”输过液体的欣君脸色缓和了很多,精神也恢复得不错。欣君继续说道:“新君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就像没发生过什么事情的人一样,他只是说那天晚上丫头就在地下室发现了醉得一塌糊涂的新君,兰七找人把人事不省的新君直接扔在书房的小床上,从那个时候开始,新君就在书房的小床上一个人起居。关起门,外人看来那个家还是完整的,只是少了一些应有的欢歌笑语。” “难道每个家最终都会变成这样?”我问欣君。 “这个……我也说不准,我和新君的家是这样,但不能代表所有家都是这样,因为我们不清楚每扇门后面的真相。”欣君淡淡地说道。 自从我们小组无人值班的事实被科长发现后,领导就很少再给我指派乱七八糟的工作,我的工作也逐渐恢复到原先的正轨,有与档案工作相关的事情我就开始忙工作,没有我也会变得和其他人一样用办公室的电话打私人电话找人聊天,或者摊开一张纸,勾勾画画,写写算算,看看还能在哪儿省出一分钱来,为自己筹划一下未来。 有天下午,恰好办公室又是一个空无一人,我就想起欣君所说的新君与兰七的事情,总感觉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于是就拿起电话拨通了兰七的手机。 “嫂子,你休息还是上班?”我问道。 “哦,凌警官啊,我今天轮班,正好在家。”兰七一下就想起了我,连忙回答道。 “嫂子,时间长了没给你打电话,主要是因为打电话的确没有啥可汇报的事情,请你谅解。”我绕开主要问题,主要是为了拉近自己与兰七的距离,让兰七不易觉察我怀疑的事情。 “呵呵,小凌你多虑了。没啥事情就不能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或者说说你们江城的风土人情,奇闻趣事……虽然那次在江城待了三天,可我没有跟着新圀到处转。当然,主要是没心情,另外就是心中有其他事情……小凌,这样说你今天有事找我?”兰七并不是像第一次见面,或者第一次通话那样言简意骇,可能就像她所说的,那段时间确实心中有事吧。 “嫂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托付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我不想与兰七有过多的纠结,与人交往,尤其是与自己没有企图的人交往,我必须蜻蜓点水般速战速决,绝对不能拖泥带水。 “哦,这么快……那女人去江城了……漂亮不?”或许兰七有些怀疑新君与欣君的行踪,她首先想到的是欣君是跟着新君来的江城,但很快就掉转问到欣君的长相,这或许就是女人的心理吧。 “都二十天了。她并没有来江城,我好不容易用电话联系到她,她给了一个地址,但收件人并不是她。她还说她以后会去取那些书稿的。”我这样说是为了避免回答兰七后续的问题。欣君长得怎样,这不是兰七应该知道的事,也不是我愿意告诉的她的。兰七手中有欣君的电话,一旦知道欣君就在江城,更或者知道欣君容颜如何,她就会记恨新君和欣君一辈子,甚至可能还会再找欣君麻烦。这当然不是我给兰七通电话的初衷。 “这样啊。”电话里的兰七有些失望。 “嫂子,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其实也就是像我这种单身汉最想知道的一个真相。”兰七已经对欣君没有再往下追究的意思,我立刻切入到我的初衷。 “哦,那你问吧。”兰七的回答也是非常轻松。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和新君的感情有了裂痕,要说你们夫妻的感情一直挺好,你能没有觉察到他们俩在你鼻子底下的交往?而且还是谈情说爱。” 电话那头陷入了寂寞,过了好一会儿,兰七才幽怨地说道:“男人嘛,喜新厌旧寻花问柳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我能怎样?我还能成天把他拴在腰带上?再说,这种事情他不可能明着告诉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他爱咋办就咋办,就像他决定离开我和丫头的时候一样,他要我放手,我好言好语劝了十多天,他还不一样要走。既然如此,他要走就走呗。” 兰七的回答好像给了我答案,但的确没有答案。 21 “欣姐,我给兰七打电话了。”自从欣君离开医院后,我和她的关系并没有因为她给了一点缝隙而改变,依然很难遇到她电话开机的时候,在我快要绝望甚至想放弃的时候,偶尔就能拨通电话。 欣君有些不解,茫然地问道:“兰七,好雅致的名字……兰七是谁?” 诧异中,我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会吧,欣姐,我都给你说过好多次了,兰七就是……”我哑然,我都不知道该怎样与欣君说话。 欣君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啊,兰七不就是新君的妻子吗,用不着你给我再做解释。”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 我无语。我有点怀疑欣君的精神问题,也怀疑她曾经给我的那点缝隙。握着电话噎在这头,半天说不上话来。 “小凌,你到底有啥事,要说就快点说,我还要忙其他事情。”欣君有点责怪我的意思,这让我更加无所适从。 犹豫再三,我决定还是给欣君说叨说叨兰七的事情,因为兰七说的与欣君告诉的我不一样。当然,我更要用兰七来试探欣君的真实意思。“欣姐,我问了兰七关于一些新君的情况,当然也问了一下你那天所说的事情。”这不应该是从我口里说出来的话,但是我实在忍不住。我不是不接受欣君和新君有过交往的事实,因为还就是由于有了新君与欣君的交往,才创造了我与欣君相识的机会。当然,也让我感觉欣君因为走不出新君的影子,并且离我更加遥远。但,爱是自私的,既然有关,我就想知道。 “我哪天给你说过哪些事情?”欣君有些诧异,问道。 “就你那天在医院里面说的事情啊。”我更加诧异,我不相信欣君会把前几天刚说的话都忘了吧,而且这些话还是事关新君的。 “小凌,我说的很多话都是就事论事,既然事过境迁,你可以选择记在心上,也可以选择忘却。对于我来说,经历过就足够了。”欣君并没有说与我话题相关的内容,反而以一副过来人和长者的姿态来教训我,这让我有点懵。 “欣姐,我能去见见你吗?”我只有选择迂回。 “不行,我很忙。”欣君还是一副坚不可摧的口吻,我有些迷茫,甚至开始怀疑。 “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我有些生气,固执地问道。 “不为什么。小凌,我只是说试试,并没有答应你。而且,你也非常清楚我现在的处境,暂时走不出新君带给我的那种生活是一个方面。另外,就是我还要生活,我得在江城生存下去,不依靠任何人生存下去。这也是新君希望的……对不起小凌,我还是走不出去,至少现在我还是放不下。”说完,欣君就挂掉了电话。 我真的生气了,把手机扔在床上,但感觉还不解气,又拿起手机一遍一遍疯狂地给欣君打电话。系统一遍又一遍地响起“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但我就是不愿意停下来。 本来恋爱是一个男女双方地位和机会对等的交往,谁也不去控制谁才是继续的基础。可是,面对欣君,我……我只能用一个词来表述我的心情——“身陷囹圄”。其实欣君也说得非常清楚,她现在不可能做正常人。但是我就想让她做一个正常人,至少在我想联系到她的时候,她就能在电话那头。距离,远了就是模糊不清,神龙见首不见尾,飘渺如烟;近了就是灯下黑,谁也发现不了对方的长处,瞎子摸象,成了“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笑谈。但是,欣君给的距离已经超越“远”的概念,她已经是一颗流星,呼啦一下出来了,但只是眼前一闪,“嗖”地又没了踪影。这与陈徵大相径庭,陈徵偶尔也来这么一下,但很快她就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或者在我们一起走过的林荫道,更或者在我们经常光顾的那个阅览室,甚至就在我们宿舍楼下,大喊一声:“凌志,你下来。”我希望欣君也是这样,远也要有让我可以寻找到的地方。 浓浓的夜色包操过来,不一会儿就占据了出租屋。我不想开灯,就让夜色慢慢把我吞噬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面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现在的人们夜生活非常丰富,K歌的,几个人凑到一块儿聚餐拼酒的。或者就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面,欣赏来来往往的人群。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想拥有一辆哈雷,马达轰鸣,驰骋在夜里无人的大街上,更自在点,也想着能载一位长发飘逸的美女在我身后,用纤纤玉臂挽住我的腰,这样我就够拉风了。可是,像陈徵那样的女孩只能坐进酒红色的法拉利。这栋公寓楼是为我这样的单身准备的典型楼宇,每层有十来间房子,每间房子十来个平米,带独立卫生间和可供洗澡的地方,客厅既是卧室,卧室又是餐厅,关起门可以让我们有一个比较私密的空间。但走廊里面有人走过,尤其是晚上十二点以后,走动声还是隔门听得清清楚楚。今天是周五,出租屋的男男女女不可能像我这样守在家里,他们都在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进行着狩猎,男的猎取艳遇,女的猎取大款,真真假假混淆,恩恩爱爱做梦,痴痴怨怨挥霍。“欣君是不可能过这样的生活的。”这一点,我非常坚信,但欣君在我的视线之外,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彻彻底底抓住她。 现在的周五还意味着我接下来可以拥有两天的空闲。现在又不是原先,原先我还要替那些不愿值班的同事替班,自从和领导闹掰之后,就算领导自己的值班时间,我也不用跳出去忙乎。就在今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还看见领导站在办公楼前,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但见我走了过去,还有点欲言又止的神态。既然他的话没有说出来,我还是该干嘛就干嘛吧,不招惹是非不委曲求全才是正道。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就利用这两天时间找找欣君,看我有没有机缘能找到她。 大清早我被手机的爆响吵醒,拿起来一看是欣君的电话。 “凌志,你今天作何打算?”欣君掌控着一切主动,她想出现就出现,不想出现就消失。不过,欣君主动约我我就有机会。 “没啥打算,反正现在和领导闹掰我就不用去管单位的那些破事。周末嘛……现在只属于本少爷,早上睡个自然醒,中午混个囫囵饱,下午出去溜达一圈,晚上踩够马路就回家接着睡。”我不想告诉欣君我的具体计划,胡乱调侃一番,只是想告诉她就算她现在再来一个失踪,我的周末还是一个被各种休闲活动填充着。 “呵呵,你是一头猪啊,睡了吃,吃了睡。这样吧,今天我也休息,今天就算姐把你借用了,我来安排今天的行程。行不?”欣君还真的一副大姐大的姿态,三言两语就把我一个晚上的不爽扫得干净。 “你不是喜欢玩失踪吗?怎么……今天早上吹什么风了,美丽的公主突然想起来要犒劳一下本王子?”我不能失去我的尊严。我是一个男人,虽然岁数比她小,但我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汉,你想让我接近我就去接近,你想让我从你的视野里消失我就得赶紧离开? “呵呵,凌警官有意见了……一句话,来还是不来?”欣君就像一个精灵,能在一瞬间就让我热血沸腾,也能毫无知觉的时候在我头上浇一盆冰冷的水,冻成冰棍杵在一旁。 “我敢不来吗,你在哪儿?我这就马上赶过去。”我顿时变成落架的凤凰,现出原形。在与欣君交往中,我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主动,得到的却是千分之一的回应,而欣君只需要万分之一的命令,我必须付出百分之百的行动。其实,这个情形我在陈徵身上也验证过,恋爱男女,男人永远处在主动中的被动,女人的手指只需轻轻一挥就行。 “哈哈哈。凌志,我在哪儿你就别管了,市政广场边上有一个小饭馆,我听说那儿的小面特别好吃。咱们就在那儿见面,见面后再说。”欣君爽朗地笑了。欣君原来会笑!自打我与她通电话开始,欣君就从来没有笑过,后来见面了,也认识了,欣君一直都沉浸在悲痛中。她会笑?欣君的笑会是什么样子?眯着眼,两只酒窝爬在她粉白的腮上,就像两只蚕蛹,爬上翠绿的桑叶?她会笑,欣君可能已经能淡忘过去,一展愁容,用笑脸去迎接新的开始? “好的,咱们可是不见不散的约会。”我怕欣君会突然变卦,连忙叮咛道。 “什么不见不散的约会……半小时后咱们见面再说吧?” 欣君好像把一些话又咽了回去,难道……我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说道:“好,半小时后在小面馆见面,我一定到。” 等我急匆匆出门打车赶到市政广场,但欣君早就到了。她悠然自得在市政广场上溜达,小碎步携着一袭浅灰色外套,自然卷的栗色长发飘飘,嫣然就是富家娇小姐无忧无虑瞎逛的神态。其实,在我下车的时候,欣君老远就看见我了,她只是假装没有看见,依然一副我行我素的模样,从东溜到西,接着转身开始往回走。 “嗯,欣姐,今天不错,心情也不错,装扮嘛也有一点像与人约会的样子,是不是出门前精心打扮了一下?”我喜欢欣君现在的模样,清爽,自然,肤色光洁如玉,眉毛很浓,嘴唇微微翘起,就像是一颗熟透的樱桃般晶莹剔透,也让我在瞬间就有了忘记自己身份的冲动。 欣君把头微微一斜,眼睛里满是真诚和期待,笑着说:“是不是有点后悔来见我了?” “那怎么可能?女朋友如此招惹人,我心里欢喜还来不及哩。”这是陈徵最喜欢听的话,我没做思索就脱口而出。 “胡说八道。凌志,不过作为女人,我还是喜欢听别人这样夸我。今天这个样子也不是我精心打扮的缘故,我就长这样,这才是我真实的面孔。原先新君也像你这样说过,但是他那是看着我的照片说的。”欣君三句话不离新君,这让我有些别扭。 “他为什么不当着面给你说这些话?”我虽然感觉不舒服,但我还是把我的疑问说给欣君听。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要说欣君现在还忘不掉新君,就是我,现在与欣君的共同话题只有新君,新君就是横在我和欣君之间绕不开的那道梁。在舍得中,唯有以大利舍小利,以长远利益舍弃眼前利益,才能永久。欣君今天能主动约我出来,这就足以说明欣君已经开始接受我,也算是我和欣君的一个良好开端。所以,我不能得意忘形,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 “除了照片,他从来没有见过我,怎么可能会当面说这些话。”欣君没有受到我疑问的打扰,但答案却让我更加困惑不解。 一对生死相许的情侣居然没见过面?我哑口无言。 欣君望着我笑着说道:“你别不相信,新君曾经说过,梁山伯与祝英台还从来没见面哩,可是我们听到的看到的却是一个传唱千古杜鹃泣血的爱情故事。唐代诗人元慎和薛涛也从来没见面,仅以心心相惜就足以让世间的痴情怨女羡慕一辈子。更何况现在是一个信息时代,传真,电话,网络,一根小小的光纤就能把远隔重洋的两个人送到一起。比起梁山伯和祝英台,元慎和薛涛,我们也算是两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应该发生的和不应该的发生,都成了事实。” 我无言以对,欣君与新君的爱情故事居然是这样开始的。 “凌警官,你是想要饿着肚子听我讲我与新君的故事,还是先吃饭,填饱肚子再找一地儿听我讲述?”欣君略带嘲弄的口吻说道。 人是铁饭是钢,且不说我昨晚就闷着火没有顾上吃饭,就是现在也已经过了吃早餐的时间,欣君的故事再好听,那也只是一个既成的事实。活在当下,活在我的梦想和追求里面才是最要紧的事。我连忙说道:“当然是先去解决温饱问题,你不是已经说了吗,填饱肚子之后你还有活动。你们的故事就权当咱们下酒的小菜。” “你怎么老是油嘴滑舌。凌志,比起新君你就差远了。新君要是听我说一个不字,他立马就打住了。当然,这也是新君优点。凌警官,我不想把你和他比,他是他,你是你,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特点,也有每一个人说话处事的方式。”欣君一脸正经地说道。 “理解万岁,谢谢欣姐能理解我。”我惊喜若狂,欣君没有生气,也没有把我逼进死胡同,我心花怒放。 “凌警官,我觉得你还是先叫我‘嫂子’吧,这年龄和辈份在那儿,你这样‘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我就是不习惯,总觉得有点那个了。”欣君严肃地说道。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突发状况。态度瞬间变化本来就是女人的强项,风雪晴阴是我决定不了的,但想尽一切办法,利用一切可能拉近我和欣君之间的距离是我能决定的。我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更不希望欣君因为一个我的称谓就离我而去,但是我更加不愿意一个无法跨越的差异就把我的梦想变成黄粱美梦。“这样吧,我叫你姐,你就权当我在叫你嫂子,你也可以当作嫂子来回答。”我只好这样做狡辩。 “那不行,嫂子就是嫂子,姐姐就是姐姐。”欣君寸步不让。 “很多地方就把嫂子叫姐姐。譬如,新圀就叫兰七‘姐姐’。这可是我亲耳听见的。”我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知道那是新君老家的习惯,但咱们现在在江城,不是江北。江城就得按照江城的习惯来,嫂子就是嫂子,姐姐就是姐姐。”虽然我说的是实情,但欣君对我的狡辩没有理会,依然坚持。 “江城乡下也有很多地方把嫂子就叫姐姐。”我不愿做退缩。 “咱们不在乡下,在城里面。凌志,我应该能理解我所说的意思,往后怎么样,那是往后的事。现在,我的意思只是先处着,我不给你掐断那点念想就行了,你不要逼我。”欣君嫣然一笑,她把我心里面的小九九了如指掌,任我左扑右攻使尽十八般武艺,欣君自是岿然不动,伸出手掌轻轻一划拉我立马一败涂地。 我相信小面是美味的,火辣辣的红油,绿油油的青菜,筋溜溜的面条,清爽爽的面汤,还有香气扑鼻的红烧牛肉。可是,我吃得索然无味。“我怎么就不能叫她姐姐?她已经答应和我相处,这才是最关键的。叫嫂子,不要说别人听着别扭,就是连我自己也在自觉不自觉地承认她与新君的那层关系?再说,新君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她还在坚持什么?要下定决心继续为新君留着,还是她有意要搪塞我?要是你决心与我划清界限,要为新君固守城池,有何必要给我一点裂隙?既然你给了我一盏路灯,凭啥不让我前行?” 这,我就实在搞不明白了。 22 坐落在西南的斧天峰是江城的一道天然屏障。关于斧天峰这个名字的由来在江城有很多种说法,有人说是这道奇骏山峰是巨灵神的神斧遗落在这儿变成的,也有人说是祝共的神斧遗落人间幻化而来的,当然也有人考证说是唐代名将程咬金的板斧遗落腐化而来的。但,这些传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斧天峰来自原本就是一把樵夫或非樵夫的斧头,被遗弃的时间长了就变成山峰。当然,这些传说也都是针对斧天峰的奇骏来说的,斧天峰南北两个山坡宛如斧劈,笔直陡峭,就算在温润的气候环境中,石壁上很少有树木生长。但是,从江城朝斧天峰望去,斧天峰还是生机盎然,碧绿的一片,这都是长在石缝里的青苔、荆棘、毛竹、杂草之类的远观效果。作为江城人,我虽然没有登上过斧天峰,但我是知道南坡的要比北坡的还要茂盛,早晨还在叶尖上挂满露水。自古要登上斧天峰只有一条路,沿斧天大道爬斧天峰的东脊,拾三百六十九级台阶而上,穿越天门,进入中天殿。过去的江城是背靠着斧天峰而建的,斧天大道是距离主城区两公里的一条乡间小路。城市的扩张和江城经贸中心的建立,让斧天大道变成城区的一条主干道,虽然无法贯通斧天峰,但斧天大道的尽头直接连接登山台阶,明代修建的山下牌坊也成了一道门槛,上书“九真”两个大字,气势磅礴,勾起人的无限遐想。 我没想到脚穿马丁靴的欣君会选择来这里。走完三百六十九级台阶,能把人瞬间抬高一百五十米,也就是说等你站在斧天峰天门下的台阶上,你就可以俯视江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被俯视的江城,我总认为江城就像一张网,抬起头就是高楼大厦和被高楼大厦包抄的那一点点天空,面前的马路,斗转千回,总能把你送往你想要去的地方。可是,现在站在天门下,宛如陷进去的城市就在你眼皮底下,曾经让我羡慕不已的高楼立刻变成**地皮的竹笋,就像只要我稍不留意掉下去,就会陷入竹阵。当然,也是惨不忍睹的。 欣君爬山气不喘脸不红更是我没想到。 转过天门,走进中天殿江城就消失在悬崖的断坎下面。 我拿出一瓶饮料递给欣君,欣君接过饮料喝了一口,问道:“凌警官,你原先来过斧天峰吗?” “没有。”我红着脸回答道。作为一个江城人,我真的没有爬过斧天峰,当然一路上惊喜我要远远超过欣君。这些都是欣君瞧在眼里的,我没必要撒谎。 作为一个年近中年的女人,我总认为已经不是拼姿色和容颜的年龄了,当然更加不可能在任何人男子面前卖萌了。欣君的优雅就是一个成熟女人的气场,是岁月赋予的独特气质和不可轻视的神态,当然还有风韵犹存。欣君的眼神一直没有往我身上瞟过,这让我心有不甘。欣君如古琴低沉编钟幽怨的声音响起,我只剩下聆听。“我想你也没来过,就从你刚才爬山的眼神中我就可以猜到了。你和新君还真大不一样,新君去过很多地方,也神往过很多地方,譬如你们江城的斧天峰就是一个。他说斧天峰的道场原本是西方三圣的。可是在第四次造神运动中,斧天峰就变成了道家的道场。当然,斧天峰上面的九重殿也就变成了中天、羡天、从天、更天、晬天、廓天、咸天、沈天、成天,供奉的不仅有三清,还有玉帝、十殿阎王、真武大帝,尤其是真武大帝还是按照明代的一位帝王塑造的。也许就是这个原因,九真观历经从明初到解放,六百多年的战火都没有被破坏的原因,盗坟掘墓是中国传统思想不能容忍的,女真人也罢,日本人也罢,他们的根还是中国传统文化。” 我有些惊呆了,不要说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造神运动,更何况斧天峰的九真观还与九重天有关。我读过一些网络小说,神啊鬼啊妖啊精啊,真真假假,打打杀杀,热热闹闹,但从来没想过就在我身边,就在江城的斧天峰上会有这些古人的精神食粮。在欣君面前,我是汗颜的。不,是羞愧的。我说道:“欣姐,我还真不知道江城会有这么多故事。说实话,斧天峰的很多传说我小时候就听白胡子老爷爷讲起过。等自己长大了工作了,每天也能望见斧天峰了,但从来没想过他们的来历。”我还有很多话不敢说出来,譬如,欣君的那些知识本来就是岁月的积淀,是历经岁月大浪淘沙甄别出来的金子。我年纪要比欣君小,就算是江城人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 欣君还是不正眼瞧我,依然平静地说道:“凌警官,我再警告你一次,今天不要再叫我‘姐’,你要是愿意,或者能看在新君的面子上认我年长于你,那就叫我‘嫂子’。记住了,千万别弄错了……我知道的都是新君告诉我的。说实话,我的历史知识也少得可怜,上学那会儿我总觉得那些历史知识都是考古学家需要掌握的,与我的生活无关。新君给我讲你们江城的时候是整整讲了一周时间,当然那是由于我们在一起玩游戏,是一边说游戏一边给我讲你们江城的故事。尤其是讲到佛道儒三家的第四次造神运动,他就滔滔不绝,甚至连游戏都忘记玩了。可是,我能记住的也不是很多,比方说这天门的牌坊怎么是‘九真’,这是道士弄错了,还是和尚妥协了,我就没记住。” 我记得我曾经读过一本关于斧天峰考古的资料文献,好像天门牌坊不是明初的建筑,名字也不是“九真”,对,就不是“九真”,原名叫“九真禅林”。这名字也是不伦不类的,既不像佛家的名字,也不像道家的经典。但,九重天是道家的概念,后来佛家在很多地方也借鉴了这种概念,甚至希腊神话也有九重天的描写。郁闷,又不让我叫她“姐”,还是警告。那我就当作自己不在她跟前吧,一句话不说,一个字不提,我要哑场,我看她一个人怎么说话。 欣君好像不在乎这些,略作沉思,继续说道:“九真禅院,这应该是现在通用的名字吧。我记得新君曾经对我说过,九真泛指九天众神,斧天峰高悬在江城上空,也算是这周围最高最险最奇特的一座山,而且又在江城的正南。面南事君,这是传统思想。神,也就是君王自己。只要有一口吃的有一身穿的,老百姓对谁做皇帝是不关心的,面对木偶泥胎,能敬就上一炷香,能拜就献一斤油。所以,拜佛也是拜自己,敬神也是敬自己。朱棣可能没想到下属官僚的阿谀奉承会把自己的真容留在六百年后的今天。” 我知道我不能再不说话。我要是再不说话,在欣君那儿我就该真的是视若无物。老老实实做一个听众还需要心态和涵养,我不是那种人,我也不甘心做那种人,我一心一意想与欣君走得更近一些,那就得在任何时候,包括我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都要让她感觉到我的存在。现在这样……可能在欣君那儿,我甚至连个忠实的听众都算不上。一个人可以只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但长期活在这种幻化的精神世界,就会永远沉浸在臆想和妄想里,吃饭、穿衣、睡觉、行走,她的一言一行都会按照精神世界的指引来行为做事。我既然能找见欣君话语中的破绽,我就得立即斜插进去,隔断欣君的这种臆想。于是,我插嘴道:“这九真禅院与明成祖又有啥关系?” 这一次,欣君转过头来,用惊讶的神色望着我,问道:“你难道真不知道九真禅院真武大帝的尊容就是明成祖朱棣?” 我大吃一惊。我真的不知道九真禅院的真武大帝尊容会是朱棣,朱元璋遏制和尚寺院的故事我听说过的,但对他儿子朱棣我却涉猎地很少。在历史中,君王的喜好就是破立的起因,康熙喜功乾隆随之,右军好书其子跟随,这是家传,更是传统的精髓。我不相信一个破除鬼神诡异之事的老子会有一个喜好神灵的儿子。“这有关系吗?”我故意说道。 没想到这次我无意引茬欣君话题的一句会让欣君笑颜再起。欣君笑道:“呵呵,凌警官,你的很多想法确实让人觉得……哎,不与你说这些了。凌警官,现在咱们就在九真禅院的大门口,你有没有兴趣进去观瞻一番,也恶补一下你的历史知识?” 我也笑道:“恶补也用不着。我这种人不但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传闻轶事不感兴趣,就算是正史也懒得读。再说,他们距离咱们太遥远了,就算是正史,这里面能有多少是真实的?帝王将相,那一个不是踩在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肩旁上才高瞻远瞩的?” “哈哈,你这个样子还真的和新君有点像。不过,新君是正视历史的,他说读历史就是为了让自己清楚在什么时候该干什么,而不是为了吐槽,或者装模作样指点江山。我们这个年龄应该多一份沉静与思考,而不是肆意叫嚣。”欣君这一次是以大笑开始的。但,话越说越往新君那儿靠去。这,又不是我希望得到的。 桀骜不驯的新君自从那次打击后,基本变得沉默寡言,甚至连丫头都处于一种可管也可不管的状态。“就这样吧,我的责任是把丫头养到十八岁,那个时候她就能独立生活,我的法定责任也就尽够了。”所以,新君经常喝酒,但保持不醉酒;寄情山水,但又不沉迷山水。有点空闲时间就带着丫头四处走走,雪山草地,大漠深处的沙枣林里,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地方都能留下新君的身影。但是让新君没有预料到的是人到中年的危机,身体发出的很多信号让他措手不及。先是腿脚莫名其妙的疼痛,接着就是内分泌失常,后来又变成肠胃不爽。住院出院,检查治疗就成了家常便饭。“灰暗”,新君曾经用这一个词来对比自己的生活。 与欣君相识的那一年,新君是因为一段长达四个月的加班,造成的小恙变大病,静养调理就成了医生唯一的治疗方案。新君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总想找一点事情做,至少也得把那些无聊的时间打发掉。 “我和他就是在那段时间认识的,我们都注册了同一个游戏的账号。”欣君坐在通往咸天殿通道静僻处说道。 “网游?”我问道。 “嗯,网页游戏……那是消磨人的意志,培养颓废生活意识的地方。但是,有时候人真的没有选择。那个时候我也是辞职赋闲在家,就这样我们就在网页游戏中认识了。”欣君的脸上有一些怀念,但更多的是一种坚毅和无奈。 其实,在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不愿意努力工作,而是这个环境在胁迫,在胁迫着我们没办法去做工作。新君要不是为了工作,就不可能小病变成大病,而且还要看人的脸色,还要接受其他的猜疑。但,新君又是幸运的,因为他在体制之下能有一个还算稳定的工作,虽然承担的工作多了一些,更需要拼命,但他再次出现在单位,他还可以接着干,接着接受来自各方的猜疑。欣君就不是那么幸运了,她是体制外的一个自由劳动者,离开一家单位就意味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滚蛋就是滚蛋。所以,欣君辞职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劳动力市场徘徊,在不停地大厅寻觅可以收留自己的单位。 游戏也是疯狂的。已经成年的还有即将成年的,大家都从一个门口涌进去,抢占地盘,建立阵营,打造着一个强大的虚幻王国。 “逸翊,你能来我们盟吗?”对方的名字肯定不是真名,就像“逸翊”这个名字一样,新君只想放纵自己,忘记病痛和生活工作的折磨。 “可以啊。你这名怎么还是妖啊帝的?”面对陌生人新君不想介入太深,但聊天也是游戏的一项重要内容。否则,游戏就会变成冰冷的一屏画面,就算游戏能发泄掉玩家的多少激情和梦想,那只是一个游戏,而不能成为人生。 “呵呵,你的问题有点怪,那你说我该叫什么名字,难道来一个花啊草啊牛啊羊啊的。”那个账号后面的玩家肯定也是一个富有生活情趣的人,无论男女,这也是新君希望遇到的一个玩友。 “这倒也是,那咱们加为好友,一起来玩游戏。不过,我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新君不想破坏来之不易的**。 “缺点什么?”对方问道。 缺什么,说实话新君也没想好,但既然打开话题,就得继续下去。“缺一个独特的名字,而且只能是咱们能理解的名字。”新君只能这样说,就像他的游戏人物名字一样——“逸翊”是代表一个心情和愿望,这不是系统提供的。但,对方的名字很明显就是系统随便提供的名字,这让新君有点不自在。 “呵呵,可以啊,那你给我起一个。”对方的一行文字立即跳跃出来,就像一把剑刺破新君的脑海。 该起一个什么名,新君还没准备就被对方把皮球踢了回来,新君只好略作思考。这种思考其实也是没有目的的,对方的兴趣爱好什么的新君不知道,怎么可能给对方一个独享名字。 “我原先一直都用‘菲菲’,你……你可以这样叫我。”对方其实也没有给新君多少时间,只是非常直率地把另一个妖帝扔了过来。 “菲菲……雅是有,但你然是原先游戏经常用的名字,那就不要再在新游戏里面用。熟人熟面,还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倒是新君的心里话,就像新君原先一直用的游戏名一样,虽然在那个游戏里面用的感觉不错,但到这个游戏,本来是新游戏新环境,就应该是新生活。可是,带着老游戏的是是非非,这游戏玩起来就变味。 “你这人,毛病真多……那你给我起一个。”游戏里面的对话一般都是直率的,大家互不相识,能成为长期交往的朋友更是凤毛麟角。对方所说的话也符合游戏语言,几分钟之内判定一个人的性格除了在现实中阅人无数的经验,在游戏里只能从那些字眼来推敲。对方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说出这样的话,游戏经历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对方是真诚的,坦率的,毫不隐瞒的。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可以交往的朋友。有啥说啥,不以环境改变而改变,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也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在游戏中。 “你是女的,还是……”新君问道。游戏玩家在光纤的另一头,你不可能钻过光纤去查验。这款游戏只分男女,玩家注册的时候往往会按照自己的意愿来选择,男人也罢,女人也好,都是在一瞬间的想法决定的,而非现实中男女性别。 “我又不玩妖号,你说我是女的还是男的?”对方很明显已经失去耐心,对新君这种刨根问底的说话方式有些反感。 “哦,那就叫你馨儿吧。”这是新君必须尽快决定的事情。“馨”者“磬”也,散布很远的香气,好的名声与道德,还有赞美的意思。对方既然是女性,对赞美还是会欣然接受的,起码能消除刚才的不快。 “嗯,好吧,那就叫‘馨儿’吧。”对方愉快地接受,才让新君宽慰地长舒一口气。 23 一次无意的对话却成了欣君今后很长时间生活的一部分。 其实在欣君邀请逸翊能不能来这个盟就后悔了。自己不可能做话痨式玩家,男人的冷漠与无情让自己不可能有太多空间。离婚,离家出走,无言以对,冷若冰霜,欣君对男人能用的方法都对男人说了,甚至还有一次用割腕自杀来威胁男人回心转意的经历,但男人好像看穿欣君心思似的,依然我行我素。 “你想问老子要钱……笑话,老子挣得老子都不够花……你不乐意?你可以一个人走啊,爱去哪儿去哪儿,去给人做小三小蜜,只要你有本事,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这是男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这些话也在一次又一次深深地伤害着欣君。欣君也想过离开这个家,可是每次看见孩子就心软了。是啊,孩子才是欣君的未来和活下去的勇气。“妈妈,你不要和我爸爸离婚好吗?”当孩子拉着欣君的衣袖这样说的时候,欣君只能闭上眼睛留下两行泪。 “我要坚持下去,为了孩子我只能在这个家坚持下去。”欣君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打开游戏,满世界喊的逸翊话还真多,无非就是盟里面没人吗,游戏玩的就是人气,没人怎么玩,我拉他过来看看。这是欣君最初想的想法。 点开对话框,欣君小心翼翼地逸翊说道:“逸翊,你能来我们盟吗?”其实对于盟里的事情欣君是不想做主的,她在玩游戏的第二天突然发现自己头衔变成了副盟主,连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情。当然,做副盟主就有一定的责任和权力,吸收新成员,壮大本盟就是职责之一。但欣君非常清楚自己的地位,在家里自己和孩子都是处在游离地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男人折磨一通;在游戏里就算别人赋予自己天大的责任,那也只是游戏,一个与生活无关的梦想与虚幻。 让欣君没想到逸翊答应到非常痛快,可问题却是那样古怪。“可以啊。你这名怎么还是妖啊帝的?”游戏名是欣君让系统随机赋予的,叫什么其实连自己都没注意。 欣君心想:“这个人这么古怪,还喜欢在一个虚无的世界里斤斤计较,那就随他去吧。既然你说名字不好,那你给我一个,好赖我都无所谓。”所以,欣君就说道:“呵呵,你的问题有点怪,那你说我该叫什么名字,难道来一个花啊草啊牛啊羊啊之类的。”这本来就是带着调侃的回答,意思也非常清楚:“你能玩就玩,不能玩就拉倒,一个破游戏瞎讲究什么。” 可是,让欣君没有想到是那个人居然说道:“这倒也是,那咱们加为好友,一起来玩游戏。不过,我总觉得缺少点什么?”这让欣君非常难堪,欣君玩游戏和她对生活的看法的一致的,也是一种游离状态。男人非所肆意的折磨让欣君总觉得没有安全感,QQ微信经常都是信息提示满满,但缺少勇气打开,甚至连朋友发来的问候都不愿看一眼,更何况游戏里面加好友,那就是授人以柄的轻狂。不过在这个时候,欣君就想轻狂一次,就想加这个男人或者男生为好友,在游戏的空暇时间里说两句话自己想说的话。 什么?他居然敢说我缺少点什么?这一个什么样的人,一个游戏,一个发泄情绪的游戏,一个消磨迷失的游戏,还能感觉到我缺少什么……于是,欣君有点生气地敲出了三个字:“缺什么?”欣君心想:“我缺什么是我的问题,我对游戏的观点就是空闲时间想上就上,不想玩就拉倒,我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只是一个为孩子活着的女人。我能追求什么,我还能要求什么?看来这个逸翊有点神经质,甚至自以为是,我就这样问他,看他能说出点什么。哼!” “哈哈,这个人还是黔驴技穷。”当欣君看见发过来的只是“缺一个独特的名字,而且只能是咱们能理解的名字”的时候,就暗自发笑。“名字,一个独特的名字,而且还是只有两个人才能理解的独特名字?这个人到底想干嘛……我希望自己能有一个独特的名字,自从走向社会我就开始与我的名字相抗衡,姓的特别,名就是该过目不忘。可是,我走在大街上,谁愿意赋予我一个独特的名字……在这个无聊的游戏里面,居然有人说我没有独特的名字?那我可得好好问问。”欣君微笑地说道:“呵呵,可以啊,那你给我起一个。”这是一个完全可以用“调侃”来概括的一句话,欣君从来没到对方会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或者说一个准确的答复。所以,欣君接着说道:“我原先玩游戏一直用‘菲菲’,你看……你可以这样叫我。”其实欣君也怕自己有一个只属于一个人的名字。欣君目前的情绪其实只能用四个来概括——“心灰意冷”。当然,这个状态源自男人,也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不敢放纵自己,更不能放纵自己,欣君得每天小心翼翼应对来自男人的异常,尽量避免激化男人的情绪。“一个独特而且只属于一个人的名字,那只能在梦里,我的幸福来自梦里。”欣君有点伤心地闭上眼睛。 “菲菲……雅是有,但你然是原先游戏经常用的名字,那就不要再在新游戏里面用。熟人熟面是一个方面,还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人居然用这样理由来搪塞我,看来也是一个胡说八道耍嘴皮子的家伙。欣君有点气馁。于是,欣君很不耐烦地说道:“你这人,毛病真多……那你给我起一个。”欣君本来想关掉对话框,可是隐藏在心底那点自负和探究答案的心理作用在作祟,她想知道那个人会怎么回答,会给自己一个怎样的答案。当然,她也想知道那个人会来一个怎样的套路。以游戏为幌子,交朋友的人有,但极少;套近乎,欺骗他人的财务情感人很多;漠不关己,只知道玩孤独和寂寞的人也很多。所以,欣君就是像冷眼看一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套路。 “套路太老了,居然问我是男是女?笑话……假如我是女的,你就跟我套近乎,要是我的男的,你就闭口不言,从此行若陌路。这套路太老了,我就算告诉你我是女人,那又能怎样?”欣君冷笑着,写道:“我又不玩妖号,你说我是女的还是男的?”这答案看似没有答案,其实玩过网游的人都知道,欣君玩的是女号,既然不是妖,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女人。对方玩的是男号,应该没有啥问题,因为游戏里面本来女的就少,狼多肉少,好多游戏为了吸引人,就常常把一些女性玩家的自拍照挂在游戏入口页面,就是为了吸引那些荷尔蒙高涨蠢蠢欲动的男性玩家。欣君对这种问题非常反感,一方面是这种问题接下来的就是“美女,发一张照片瞧瞧”,看对方漂亮了,就接着聊天玩游戏,长的一般就拉倒,彻底消失在人海中;另一方面可能招来的就是一只狼,狼行千里虽然吃的是肉,可是就自己目前的情况,欣君还是心有余悸。 但,欣君没有预料到对方还真的给了自己一个名字——“哦,那就叫你馨儿吧。”很显然对方并不是自己原先设想的那种人,他只是一个游戏玩家,而且只是属于游戏,只是属于寂寞。这让欣君既高兴又失落。欣君知道:“馨者香气也,既有赞赏的意思,又有道德美誉的意思。”这样一来,就连欣君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说自己好,欣君不想欣然接受,因为这个人自己还不熟悉,而且还只是一个游戏中的玩家,飘渺如云烟,游戏人生,自己对未来还没有把握;说自己不好,欣君更加无法接受,让一个陌生人说三道四,还是说不好,这是谁也无法接受的事情。这让欣君很矛盾。犹豫再三,欣君决定还是出于礼貌和尊重,说道:“嗯,好吧,那就叫‘馨儿’吧。” 对于游戏名字,欣君是这样想的:“叫什么不重要,能够快快乐乐无拘无束地玩游戏才是最重要的。别人喜欢称帝名皇,那是别人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背负沉重包袱的女人,丈夫的不忠与对家的冷淡,已经让我成为一个僵尸般的女人。我不期盼什么,我只是把我晾晒在游戏里,一头扎进游戏里,能让我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可以呼吸空气的空间。游戏能给我一个妖,那我就成妖;游戏能给一个怪,那我权当就做怪吧。我虽然渴望自己能成一个左右自己的天使,可是我能有一双翅膀吗?谁又能给我一双让飞翔的翅膀?” 关闭与逸翊的对话框,欣君的心情是非常失落的。但,现在逸翊不与自己说话,欣君还是不能和他说话,这也是女人应有的矜持。 被欣君拉进盟的逸翊是一个话痨,左一个话题右一个调侃,好像他和谁都能聊得来,就连一直潜水的那些玩家都被那些话题轰出来,也能在盟里说上两句。这个时候欣君的心情更加是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受。就在一分钟前,这个人还属于自己,准确地讲是自己专属的能说几句让自己忘记身份与处境的朋友。可是,不到一分钟,他就成了大家围绕的中心。欣君心里非常清楚,这只是一个游戏,但她更加希望这游戏的开头能慢一点,能让自己好好品尝一下焦虑。这种感觉就像少女特有的春潮,既然打开了,就得细嚼慢咽,就得酿成蜜。 “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欣君突然惊醒了,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就像少女怀春般的烫,火辣辣的,心口“突突”直跳。“不,他本来就不属于我,他本来就不属于我,他只是一个游戏玩家,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游戏玩家,我不能……”欣君把鼠标移向屏幕右上方的“×”。“馨儿,一个多美妙的名字,它就能打开我的心扉,就足以让我倾诉。我如磬,还是你会是我的磬,敲响的就是一只可以飞翔的……”这个时候欣君特别希望逸翊能站出来挽留自己,就像他所说的那样,用只有欣君能读懂的称呼叫一声,那怕只有那个名字,也能足以安慰自己的失落。 就在欣君即将点下“×”的时候,欣君突然发现有一个对话框在闪动,也许是自己刚才走神了,更或许是刚才自己完全沉浸在那点骚动之中,欣君居然没有发现它。欣君连忙收住刚才的动作,恢复了一下情绪,慢慢点开那个闪烁的对话框。 信息是刚才那个男人发来的,是一句让欣君难以取舍的,但又非常老套的信息:“馨儿,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吗?”这不是欣君期盼得到,欣君玩游戏不想接受这种邀请方式。再说,才聊一会儿就要其他联系方式,这有其他很明显的企图。游戏里面有对话框,虽然不像QQ微信那样方便,也只供游戏玩家在线时使用,甚至无法给他人留言,可那也是一种联系方式,也是一种可行的联系方式,也不干扰生活。“我到底给还是不给他?”这让欣君陷入两难。给他,意味着今后这个人可能会随时随地就找到自己,甚至自己的电话号码家庭住址。这太突然了,直截了当。欣君有些担心。可是,不给他,就显得自己一直在防着他,让他也感觉自己不可交,往后再想聊天那就更难。 看着对话框欣君还是犹豫不决。逸翊依然在和在盟里其他人海聊,话题也不限于游戏本身,偶尔还会插播一点幽默和玩笑,但仅限于对游戏人物名字的调侃。“他可能不能是我所想的那种人,至少他并不是我一直提防的那种人。就算我坦诚相待,难道他就不能对我坦诚相待?用心换心,这也是人之交往的常情,我何必又要把自己……”想到这儿,欣君就在对话框里面写下了自己的QQ号。但是,让她没想到对话框里立马出现了他的联系方式,逸翊留给欣君的不仅是QQ号,还有微信和手机,还附带了一句,往后要是有啥需要沟通的,尽可与他随时联系。 “他绝对是游戏老手,也是一位纯粹的游戏玩家。”这是欣君首先想到的。玩游戏互留联系方式其实在游戏里面很平常,网页游戏任务多,时间长,两个人在一块儿玩游戏不但可以交流游戏心得,更重要的是遇上无法上游戏的时间两个人还可以互挂,这样就不觉得特别累。当然,把属于自己的东西交付给他人,需要的是相互信任和依赖。欣君与这个人还没达到那种默契,至少欣君在心里还没准备好要与这个人有如此关系。再说,欣君现在还在犹豫该不该在自己的联系方式中添加这个人。“既然是游戏老手,他就应该知道游戏规则,给他又有何妨?”想到这儿,欣君小心翼翼地敲了一个回车键。 不一会儿,欣君看见自己的QQ在闪烁,她知道那个人已经申请添加自己为好友了。“这么快……我就被他俘虏了?这是为什么?我就这样把自己出卖了?要是真的发生让自己后悔的事,我该怎办?” 网络就是一个大舞台,这个舶来品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影响我们的生活,我们还没做好该怎样面对的准备。其“每一个终端都是平等”的思想深受普通人的喜爱,“与世界交流,给自己一个机会”成为很多人创业、生活、学习、工作的平台。怎样在网络上生存,各界各色人等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有益论有害论鉴别论谨慎论等等,各种言论层出不穷,但谁也无法左右网络已成为我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人利用网络平台交友、购物、交流思想、工作学习,如鱼得水,很快成为网络世界的佼佼者,但大多数人还是与在这个星球上的生活一样默默无闻。手机控网络控等新式病人层出不穷,“网络正在入侵我们的正常生活”,对家人的冷淡,对身边事物的漠视,对生命的淡漠,似乎已经成为网络带来的副产品,正在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欣君不是网络世界的成功者,至少现在还没有感觉到网络给自己带来幸福。“家既如此,何必要求在网络中寻找到安慰……”很多时候欣君就是这样想的。但,就在把自己的QQ告诉逸翊之后,欣君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裸奔者,在逸翊面前就是一个身上毫无遮拦和内心毫无隐私的女人。 一声叹息就是一个惆怅。“既然如此,游戏还得继续,我就不该考虑这么多。”欣君心里想着,望着自己唯一的好友,也希望逸翊这个时候能和自己单独再说一句话,那怕只是在自己出现在网络世界就有人能叫一声“馨儿”,足以安慰伶仃的心。 24 世上有很多事其实用不着刻意去求的,顺其自然是道家提倡的思想,可是佛儒都学会了道法自然。所以,在精神世界里,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 养病的日子是无聊的。第二天一大早,新君就打开游戏,被他唤做“馨儿”的玩家还没有上线,新君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对游戏非常执着的玩家,或者说她对游戏的时间的掌控不像新君这样。一直到上午的活动做完,馨儿还是没有出现。这游戏已经玩了三四天,要说什么时间做什么活动,只要是玩家,或者说有一点时间玩游戏的人都会准时出现的。距离中午活动还有一点时间,新君就到厨房转了一圈,他准备提前吃午饭,便于接着做中午的活动。但兰七还没做饭,新君只好再次坐在电脑前。玩游戏其实最难熬的时间就是活动间隙,尤其是这种网页游戏,间隙就意味着只能找一个地方挂机打经验,新君很不习惯这种玩法,他要在游戏的紧张氛围中忘却自己的病痛,间隙只有忘记还有游戏,一切感觉都回到自己的身体上。 百无聊奈,新君点开好友窗口,馨儿的头像不知什么时间亮了。新君就想给馨儿打声招呼:“馨儿,中午好。” 消息发出去,馨儿却没有立即回答,这让新君觉得没趣。就在准备起身再次离开的时候,对话框却跳出了馨儿的消息:“嗯。” 新君望着这个回答,大脑突然断了线,一下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嗯”的意思是非常广泛的,这既表示馨儿中午给了新君一个答复,也表示馨儿不愿搭理新君。“难道她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位朋友?”新君心想,“应该不能够,昨晚还好好的,没有一点异常,至少没有表示出一点点反感。”游戏玩家其实就是这样,第一天认识的,第二天就能变成非常要好的朋友,谈天论地,海阔天空,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现在的游戏非常**,它设计了许多限制,有时候说一个“日子过得不错”,在对话框里面立马会变成“*子过得不错”,什么意思还要猜测一番才能明白。新君和馨儿都知道这种限制,于是,新君说道:“游戏太**,什么话都没办法说,这会儿没活动,咱们还是上Q聊天吧。” 其实,新君在家里是很少登陆Q的,Q都在手机上挂着,有没有消息都是集中处理,也就是一两天才看一次。现在是一个微信火爆的时代,大家都在刷微信朋友圈,Q就变成了“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但馨儿给新君的回复却是:“不啦,我一般不上Q,也很少看。你想说话就在这儿说吧,我还要做任务。”这是新君没有考虑到的,新君上线时间早,早在活动开始前就把一些任务做完了,而馨儿不是,她才上线,很多任务都还有做。 新君只好说道:“那行,你先做任务,等会儿找你聊天。” 馨儿回道:“我是来玩游戏的,又不是来聊天的。你想说就说两句,不想聊请便。”对于异性玩家欣君还是想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毕竟是网络,对方长什么样,是什么养的人是不可能像现实中那样直观。再说,这也是女人的本能反应,新君的直截了当让欣君有些不舒服,心想:“这是一个什么人,上来就找人聊天,和警察一样时刻监视我……他会不会有什么企图?我还是得防着点。” 新君会心地笑了,就随便说道:“游戏是游戏,没朋友还玩什么游戏。再说,聊天又不影响玩游戏,很多任务只需挂机就能做,也用不着人值守啊。”这也是实情,这款游戏设计的自动挂机做任务的功能非常全,除了个别活动,一般都能实现。 欣君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我的任务没做完,就算挂机我也得守着。”其实这个时候欣君也想聊天,压抑的生活让她满腔的委屈无处可诉。可是,她还是有些怕这个逸翊。首先是逸翊喜欢开玩笑,随便哪个人他都能打开话匣,天南海北地聊。这不是欣君喜欢的那种人。这种人一开始聊天还有一些顾忌,时间稍微一长就越聊越远,有时候聊天连主题都不选择,直接奔生活隐私而去。欣君现在的生活就是一个禁区,她不想把自己的压抑传染给别人,即便是最要好的朋友。 馨儿的回答让新君有点不自在,新君知道馨儿心理有障碍,就笑着说道:“呵呵,挂机做任务很简单,你要是信任我就把你的号托付给我,最近我除了玩游戏就是玩游戏,也没其他事可做。”新君其实不想窥视任何人的秘密,他现在只是想玩游戏,遇上能聊天的朋友就聊几句,随随便便,也无所顾忌。因为新君打定主意这游戏不可能会玩太长时间,点到为止,甚至连一个点都不算,十来天不上游戏,系统就会自动清除角色。这个馨儿是自己目前在这款游戏中添加的唯一好友,既然你说定了要一起玩游戏,那就两个人配合玩一段时间游戏。当然,能成为日后还能说几句话的朋友,那更是求之不得。 “嗯。”欣君说道。欣君这样简单地回答逸翊是有原因的,不管出自什么其他原因,逸翊提出给自己挂机态度是友好的,这也是欣君能接受的。玩游戏做各种任务就是累,要是逸翊有时间能帮自己做一些最好,但即便是这样,矜持的欣君不想表现出非常渴望,至少不能让他看出来自己的窃喜。因为我是女人,我就得像女王。 其实挂另外一个账号的途径新君也不知道,但现在话说出去就得实现。新君说道:“那你把账号和密码发给我吧,发到Q上,我粘贴复制就行。我对这些不是太敏感,经常是用着用着就忘了。”新君不愿窥视馨儿的秘密,但这些话不能明着对馨儿直说,把馨儿的账号密码直接发在QQ上,一来可以直接使用,不用去研究这些字符包含的秘密;二来就算自己真的忘了,直接可以到QQ的谈话记录里面去找,简单方便。 “嗯,我一会儿发。”欣君的回答也非常简单。当然,欣君还需要思考一下,需审视一下这个逸翊。“他能记住昨天对我所说的话,现在居然说对我的账号密码不敏感。这是什么原因?是他在说谎,还是他说的是实情?”欣君心想,“他能给我一个专用名,而且还一直记着给我的专用名字,这就说明他还是非常认可我这个朋友的。游戏中的朋友吗,能联系的也就是在游戏中,要说一块儿聊天玩游戏只是为了玩游戏不寂寞,给他又有何妨?可是,就这样连自己的游戏都托付给对方,那不是说明我过于信任他吗?再说,这款游戏我就是随便玩玩,有时间就上,没时间玩就扔掉不管。” 新君对馨儿的回答没有做任何表示,对于一个游戏玩家来说,账号和密码就是自己的全部财产和秘密,在一个游戏平台玩过什么游戏,有多少拿钱买来的游戏虚拟货币都在里面。新君不是第一次玩游戏,当然也知道这些。所以,他对馨儿的表现反应也很冷淡。人家能信任你就愿意把这些秘密告诉你,不愿相信你,就算你说破嘴皮也是白搭。望着对话框,新君没有再说一个字。恰好这个时候兰七把饭做好了,新君就抛下游戏去吃饭了。 吃完午饭,活动是一个挂机就能完成的,新君随手把号丢进活动场景就开始在电脑上找纪录片看。这是最近两天新君的习惯,游戏活动结束,游戏号会出来自己去找挂机地点,这根本不用人值守。新君没有看电影和电视剧的习惯,但是有欣赏纪录片的嗜好。一部纪录片二十来分钟,轻轻松松,想看就看,不想看就睡觉,谁也不限制,也没负担。距离下一个活动还有一个半小时,这恰好是一个非常惬意的午休时间。 新君一觉醒来游戏的活动时间还没到,视频网站的纪录片还在播放,但已经没有足够的兴趣。关掉视频网站,新君发现自己的QQ在闪烁,新君有些纳闷,这Q大家虽然平常都挂着,但现在基本上没人会聊天,除非有特别要紧的事情,除了Q就没有其他联系方式。留言人就是馨儿,新君自从在Q好友里面添加馨儿后,就把她的名字改成“馨儿”,这样即便是馨儿把她的Q名字改成其他,在新君这儿还是原来的名字。馨儿的留言是“我有事外出,挂我的号帮我做活动”,紧接着就是一串数字和字母数字组成的密码。“这就把号留给我了?”新君心想,“要是我是专门窃取他人游戏账号密码的人,她这不是……”新君不想立即去上馨儿的游戏号,这当然不是与馨儿赌气,他觉得这样太轻率了,虽然前面和她说过,但毕竟不是正式,至少也要说一下他能替她干些什么,譬如打游戏副本,购买游戏专用道具等。 新君打开自己的游戏网页,才发现馨儿也有留言——“在?”“你在吗?”“你能帮我上会儿吗,我有点急事……”“你不会真生气吧?”“嘻嘻,帮我上会儿呗,这是我的账号和密码……”“看来你不在,我还是给你留在Q里面吧,你什么时间来了就帮我上会儿吧,我可能下午都不在,游戏你做主就行了。”看到这些,新君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一个人带两个号做活动其实是很累的。为了留住玩家,这款网游从下午两点开始的活动一个接着一个,新君忙的团团转,就连上卫生间都要跑着去跑着回,还有几个活动新君只能一只手拿鼠标,一只快速地敲击键盘,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式让两个号飞起来。做活动其实就是赚游戏专用的虚拟货币,可以在游戏里买许多道具,提升游戏人物的战斗力和等级。也唯有这样,新君的游戏角色才不可能被其他人超越。对游戏,新君的看法是“游戏人生,人生游戏。”不玩,拉倒,走人,离开游戏,也不用去想,去瞻顾;玩,就得如同对待人生一样严肃,再不可比的地方自己不必去和别人一争高下,但在自己努力后,就得把游戏玩好,玩得像模像样。这其实和对待工作一个道理,不干就是不做,承接下来的工作就得踏踏实实做得尽善尽美。 一个下午新君与馨儿的号得到的升级资源相差无几,期间两个号还升过一次等级。馨儿的游戏人物和新君的差不多,两个人都属于让游戏网站吐血的玩家,半斤八两。看来,馨儿对游戏也不是很投入,时间有限,对游戏的认识也有限,投入的资源也有限,游戏的成就也就非常有限。新君玩游戏的初衷只是为了消磨养病时的闲暇,打发无聊,让自己忙碌起来,忘却烦恼的工作和生活,要的是等一段时间过后还要认认真真去面对单位上的那些烦心事。所以,新君从一开始玩游戏就没有投入的打算。 快到下午活动结束的时候,新君收到馨儿从手机终端发来的QQ留言:“逸翊,我可能要食言了,晚上都不一定能赶回去,你要是累,就不要挂我号了。”新君现在是十天去医院做一次检查,开些药在家做调养。再加上这一次的病灶连大夫都哑口无言,而且还无法出门。所以,新君就回道:“没事,你忙你的,我就挂着,也不是什么事儿。累倒不累,就是在游戏里面没人聊天,闷得慌。” 馨儿是过了很久才回过来的:“嘻嘻,话痨,还有可能没人和你聊天?你真想聊天的话,只要不嫌我不接话题,那就尽管给我留言吧,我抽空和你聊天。”结尾是一个“调皮”的表情。现在是4G时代,只要是智能手机,在任何地方都能做到与朋友用微信、QQ等软件聊天。馨儿的状态是手机模式,她不在家也是实情。 与别人聊天都得一个共同的话题,新君与馨儿认识还不到一天,虽然馨儿信任新君,能把自己的游戏账号托付给新君,但聊天就不是那么简单。“该聊点什么?”新君心想,“在新朋友面前太放肆那是浅薄,太刻板那是老土,这是网络时代的悲哀。”新君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发了“一束花”的表情,然后说道:“反正是挂机,就那样,你也不必放在心上,等回来再说吧。”给女士送花,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女性都会非常喜欢。这是新君的经验,也是礼貌。无论怎样,既然与生活相关,就会表现出每一个人的本性,真实生活就得有礼有节,尤其在女性面前,尊重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这一次馨儿回的很快:“嗯,那我就先忙去了。”接着又是“一杯咖啡”的表情。游戏生活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你没必要当真,但在很多时候你又不得不当真,因为每一个游戏人物后面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既然是人在玩游戏,是一个真实的人隐藏在角色后面和你在交流,那就得和现实生活密切相关,人物相关,活动相关,情感相关,游戏就是生活的真实写照。新君如此,馨儿如此,千千万万的游戏玩家都是如此。我们是在游戏里跨越千山万水走到一起,可能我们说的话可以不一样,吃的东西可以不一样,但我们都是生存在这个社会上的人。可能我们在现实生活中不能,更不会拿起武器去砍杀他人,但在游戏中你可能会,当然这只是为了某些利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和“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个社会的基本生存法则,只是在现实中我们看不见那些架在脖子上的刀,而恰恰是这些无形的刀才是最后给我们致命一击的祸根。在现实中,只要你还不够强大,还没拥有足够的资源和地位,你的作用只有两个,要么是垫脚石,要么是绊脚石。一直能做他人的垫脚石,那么你是有用的,也能分到一杯残羹冷炙,别人吃肉你站在一旁,等别人吃完喝足了你可能会得到他的恩赐。但,垫脚石永远不可能做垫脚石,“树倒猕猴散”,最终你还会成为别人眼里的绊脚石。所以,绊脚石就是看猴屁股的最终命运,这不容置疑。 “走出别人的影响圈,你才能成为一个完整,能独立说话,拥有独立人格的人。凌警官,咱们今天说了这么多,有一些是新君告诉我的,还有一些可能只是我这样认为的。我之所以不能忘记他,那是因为他一直都想做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离开漠北是他的命运,离开源西也是我的命运。他既然没有期盼什么,我也就不想期盼什么。”欣君说这番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进成天殿,端坐在泥台子上的真武大帝一脸的庄严,但眼神里却故作玄虚。因为他不可能千秋万世,我们也不可能千秋万世,泥胎也罢,肉身也好,都只是这世间的一种存在方式。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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