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围点打援

中平二年，八月，白露，辰时。

玄晔披甲执剑，携吴病、臧袭、近卫中军曲以及辎重队、工兵队、医疗队等，共约一千五百余人，发兵南下。

一个时辰后，部队抵达牛口峪，用过早饭，略作休整，继续向南。

行了数里再转向西，又行了五六里，遥见前方旷野之上，两山之间矗立着一座沟深垒高的大寨。

引路的斥候指着那说道：“那便是朱大壮的磨石寨了，麾下有四五百喽啰。”

磨石山向西数里，有济水，济水边有一座水寨，是为辛店水寨，也是朱大壮所有，其中驻兵三百有余。

玄晔勒住马，叫来臧袭吩咐道：“你率本曲人马，埋伏在磨石寨通往辛店水寨的道路两侧，待他们途经此处务必截住归路，将其歼灭，然后攻占辛店水寨。”

玄晔又对吴病道：“你率部赶往鱼腹峡设伏，以阻青龙山援兵。”

分兵后，玄晔令近卫中军曲士卒整队，张彪率步兵屯在前，管亥率射声屯在次，乐进和赵信率本部轻骑作为两翼护卫，玄晔与亲兵屯作为中军，工兵队、医疗队和辎重队在后，前进到磨石寨前扎住阵脚。

此次南征，远不过三四十里，战不过数日，不须运送许多粮草军械，便顺路带了几架投石机，用来攻坚，以减少伤亡。

玄晔即令工兵队拼装攻城器械，辎重队砍伐附近的树木，制作简易云梯和冲车，作为攻打山寨的用具。

张彪见敌寨紧闭大门，便亲去寨前劝降，结果话还未说两句，就被乱箭射了回来。

张彪大怒，令手下敲击兵器，齐声大呼：“红巾军在此，若不投降，破寨杀光！”

上百人扯着嗓门齐声大呼，在这寂静的山林之间动静很大，小鸟野鸡被惊的“扑簌簌”从树上飞起，好似无头苍蝇似的，在林中横飞直撞，最后冲向天空远去了。

寨中的人虽早得到消息，上墙守御，仍忍不住惊惶失措，顾此失彼。他们到底不是职业的军人，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的战阵，平时欺压良善，狐假虎威罢了，面对骤变，敌军“大举”压寨，便束手无策了。

有的呆立不动，愣愣地望向呼声大起处，有的掉头飞奔，向寨内传讯。也有机灵点的，连忙弯弓搭箭，射向寨外。可惜一来隔得远，二则仓促发箭，稀稀落落的几支箭矢没射出多远，就歪歪斜斜地坠落在半途之中。

红巾军到底是受过正规训练的，这样的模拟攻寨也进行了好几回，加上前几天才和大王山大战了一场，也算是“久经战阵”了，而且眼前要攻打的也不是什么城池，只是个低矮的山寨，全不看在眼里，不禁“吁吁”的嘲笑。

两刻时间之后，攻城设备准备停当，玄晔一声令下，正式攻寨。

四架小型投石机，被辎兵和工兵推进到寨墙前两三百步处，装弹发射。

嘭！嘭！嘭！嘭！

四枚石弹陆续升空，双方的士卒眼看着它们发射、飞天、落下，一枚落在寨前，两枚越过寨墙，一枚砸在寨墙上，激起了些许木削，溅伤了旁边的几个人。

没见过此物的，或被它的声势吓住了，寨墙上一阵骚乱；有胆大的却不以为意，抱着膀子看寨外的人操弄投石机；有的干脆跳上墙垛，脱了袴子朝外露腚子！

玄晔前世在影视中见惯了热兵器时代战争场面，对眼前这种武器装备的打击能力很是不屑，直叹息摇头：“聊胜于无罢。”

投石机发射的速度不快，每分钟一发都达不到，打了七八轮，操控的“炮兵”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也没砸到对面几个人，对敌人的寨墙也未造成有效地破坏。

“换火弹！”

这时的火油可是菜籽油或者动物油脂，吃都不够，很是珍贵，哪个天煞的用来烧？

玄晔仗着自己有远程攻击武器，能打一场“不对称战争”，尽可能地较少伤亡，甚至零伤亡当然好，多花点钱也值得。前提是他生财“有道”。

说着，几枚燃烧的火油弹射出去，由于比较熟练了，几乎全部命中：两枚砸在寨墙上，火光迸裂；另外两枚砸在寨内的房屋上，引燃了茅草屋顶，顿时浓烟滚滚，声势大振！

玄晔抓住战机，令管亥率射声屯上前，对着敌寨发射箭矢，掩护张彪的步兵屯和工兵推着冲车，前进到敌寨之下。

寨墙上的敌人进退失据，有人冒着箭雨抄起几张软弓进行还击，箭矢软弱无力，准头也不行，敌兵并未给前进中的张彪所部造成什么伤亡。

相反，管亥的射声屯，三分之一装备的是蹶张弩，最远射程可达三百余步，训练有素，精准度高，可进行远程精确打击。

其余三分之二装备两石步弓，亦皆善射之士，射速极快，可进行火力覆盖，再加上管亥的神射，直打得敌军抱头鼠窜，躲在寨墙后，哪里还敢冒头反击？

这时只要全军压上，或许就能一举破寨。

玄晔却没有这么做，好似并不关心眼前的战事，频频看向南面的道路。

果然，远处突然喊杀声起，敌军辛店水寨的援军来了！

玄晔令道：“乐进，你带骑兵屯去助吴病一臂之力，务必全歼。”

“诺！”乐进欣然领命而去。

玄晔又对孙仁道：“阿仁，传令张彪，放缓攻寨，鱼饵暂时还不能吃掉。”

……

臧袭依照玄晔的计策，在辛店水寨援军必经之地的道路两旁埋伏下来，他放过了磨石寨派往辛店水寨的信使，不多久，辛店水寨的贼军果然出动了。

臧袭正率军两面夹击来援之敌，乐进一马当先，统率百骑打着呼哨，像一支离弦的箭矢，狠狠地杀入贼军之中。

这数百辛店水寨的匪兵仓促无备，先被埋伏突袭，再被两面夹击，本就苦不堪言的，眨眼间又就被这队骑兵从背后冲撞过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铠甲齐全，敌军又是无备，乐进起初很轻松，没感到什么压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了外道的防线。

他马不停蹄，挺矛呼咤，继续向纵深处杀去，想要一举击溃贼军。越是深入敌丛，四处皆敌，他们围了上来，刀剑矛戟、戈槊棍棒，各色各样的兵器横七竖八打来。

乐进想到，如果继续单骑深入的话，战马没有披甲，会被人伤了或被人绊倒，他便略微放缓了马速，等一等身后的部众。

他两腿夹紧马腹，挺直了上身，松开缰绳，居高临下地挥动长矛，将最先奔着坐骑砸来的一支铁戈挑开，手下不留情，顺势刺入这个匪兵的胸口。

这个匪兵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岁，面色黧黑，适才挥戈劈砍的时候毫无章法，只是在胡乱挥舞，料来从贼前应是个寻常的农人。他之所以冲在队伍的最前边，不外乎死地求生，加上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却没料到刚刚出手，才不过一合，就胸口中矛。

他只穿着一件麻布粗衣，锋锐的矛头轻而易举地刺入了他的胸腔内，鲜血绽放。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眼伤口，乐进回手将长矛抽出，鲜血喷射而出，他下意识地试图用手捂住伤处，旋即倒地身亡。

乐进挥矛奋击，将左近贼人一一击杀，马前竟无一合之敌，很快就把围上来的第一波敌军击杀一空。然贼兵密集，杀了一波，又上来一波。

突然，左侧斜对面一人举刀砍来，乐进不避不让，仗着矛长，在环首刀砍到前先将此人刺倒；紧接着正过身子，挥矛横扫，又把从正面刺来的一柄长矛挡开；随即跃马前冲，大喝一声，握紧矛柄，用力前刺，再将正面这人刺倒；马不停步，从这人的身上踩踏奔过。

连人带马几百上千斤重，这人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马蹄踩上他的大腿，伴随着“咔嚓”的脆响，腿骨被踩断了，他痛呼大叫。

叫声未落，乐进的从骑到了，数十成百将士们的坐骑接连从他身上踏过。鲜红的血四处溅射，洒在黄土上，洒在邻近的骑士的马上、衣上。他的惨叫戛然而止。

这个死法太惨烈了！

辛店水寨的贼兵毕竟是土匪或多是农人落草，看得心惊肉跳，他们没经历过战阵，遇敌接战本就是一时冲动，这会儿勇气下去，不少人丢下武器，转头逃跑。

后路早就被断了，哪里跑的掉，只得跪地投降。

臧袭率部接管了辛店水寨，留下一队人，然后率部回到玄晔身边。

乐进骑马带刀，先行奔到玄晔跟前，前来复命，道：“主公，幸不辱命！”

玄晔见他的脸上、衣甲上尽是血迹，关切道：“受伤了？”

“都是贼人的血。”乐进答道。

“伤亡了几人？”

“重伤九人，阵亡三人，战马损伤十七匹！”

“为何伤亡如此之多？”玄晔肉疼道：“骑兵训练不易，马匹也极为难得，损伤了一个我都心疼。”

按理说，对方不过是一群未经训练的山贼，又被臧袭埋伏之下，三面夹击，贼兵败局已定。乐进以骑对步，以整对溃，应该是手到擒来，大获全胜才对，却伤亡了十数人，占了一成还多。

乐进道：“初入战场，便有战马受了惊吓，不听使唤，或突然停下不肯往前走，或发足狂奔不止……”

战阵交锋不比平常，上百人冲突陷阵，行进过程中但凡出现一点波折，便会导致踩踏事故，因一人一马之故，动辄牵连数人，乃至十数人。

接战之后，前后左右全是凶神恶煞也似的敌人，枪矛剑戟如林木一般纷沓杀来，叫喊声振动四野，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马，还真受不了这吓人的阵势。

此役，乐进的骑兵屯前后竟然有十数匹战马受了惊吓，他们只得弃马步战。不过，尽管这十数人都弃了马，但因他们久经操练，身着甲胄，或出身游侠，身手了得，再加上乐进亲为锋矢，在前摧破敌阵，锐不可当，故而伤亡的不多。

所以，此役的伤亡，错在玄晔，错在他未经严格挑选和训练，便将一般的马匹充作战马使用。

而中原难觅良马，玄晔也没有办法。

歼灭了辛店水寨这一路援军，玄晔便下令停止攻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