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圆桌家宴

麦子将熟，良山方圆百里之内，各路山寨纷纷来归，只剩下青龙山和磨石寨无动于衷。

想也是，岂能仅凭玄晔的一纸书信，就能让他们放弃拼杀半生得来的财货与权势，来归附他这个后辈小生。

果然，当青龙山接到红巾军的通告檄文之时，他们的徐大当家不屑地把它当众丢进济水里，与磨石寨朱大当家的反应如出一辙，并且放出话来：“有种你就来，都是两肩膀扛一颗脑袋，谁怕谁？”

面对“俩妹夫组合”公开挑衅，玄晔作为一个外来户，要想在此立足，自然不能坠了气势：“来就来，不来是王八！”

这些时日，红巾军已经修整地差不多了，臧袭的第四曲和近卫曲业已成军入列。

秋收在即，玄晔决定，携大胜之势，即日出兵，在秋收之前一鼓作气，荡平整个良山地区。

玄晔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出兵之前自然要经过军议，拟出一个作战计划。

不同以往，军议伊始，玄晔直接点名臧袭，要他说说自己的看法。

臧袭似乎早有准备，出列道：“诚如主公所言，此二寨守望相助，攻此彼必来救，攻彼此必往救。既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各个击破！”

玄晔点头道：“宣进所言，围点打援，攻其必救，我甚赞同，说说你的具体方略。”

臧袭走到侧厅的沙盘边上，拿起指挥棒，道：“当以磨石寨为诱饵，我军分兵两路，一部围磨石寨，吸引青龙山来援，另一部在途中设伏……”

玄晔不再啰嗦，直接下令：“此役，吴病、臧袭、张彪、管亥、乐进率部随我出征，裴元绍、秦虎率部留守阳谷城。”

出征前夜，玄晔安排完留守事项后，招来已经搬去“巾帼坊”居住的张宁、绿衣和芷欣，准备和她们吃顿团圆饭。

玄晔亲自下厨，雪儿和王家姐妹打下手。

在这个时代，饮食上调料既少，菜蔬的种类也少，本就不足，又在菜肴的制作方法上，有脍、有炙、有煮、有蒸，单单没有炒。

玄晔前世吃惯了炒菜，突然没有，太不适应，一天两天能忍，一两个月就不能忍了。没办法，只好亲自下厨，厨艺也就渐长了。

他今晚准备的菜品不多，一锅乌鸡炖芦菔，芦菔即萝卜，雪儿比较爱吃，赞曰：鲜过桃李，脆过梨枣，别有辛辣，提神醒脑。

一碟红烧肉，用鲜红的漆盘盛着，颇有食欲，这种炒菜别处是见不到的，也是玄晔的得意之作。

一份砂锅水煮鱼，辣椒是找不到的，或许还在南美洲吧，胡椒也还在古印度，多放了些生姜。芥末味苦，且具有催泪作用的强烈刺激性辣味，不敢多放。玄晔寻不到辣椒，只能以此替代，真是苦也！

一份薤菜炒鸡蛋，番茄此时也是没有的。

一份茭白炒肉丝和莲藕切片等，后世常见的蔬菜也是寻不到的。

豆酱是少不了的，餐桌上全靠它佐味。

此时的盐杂质太多，呈黄褐色，既贵还味苦，煮菜不敢多放，炒菜更是难入口舌。玄晔唯有饮鸩止渴，暗暗发誓：“找个时间，定要把食盐提纯出来！”

一切准备妥当，他们现在用的是圆桌，也是特制的，这时代的分餐制放在家里就有些索然无趣了。

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她们，玄晔有一种虚幻的感觉，这或许只是个梦。假如某一天醒来，他发现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他会心痛难过，会觉得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些人都是因为他而聚集起来的，她们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他存在的意义，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前进的理由和动力。

玄晔一一给她们布菜。虽然夹菜这个极不合礼数的举动让她们觉得怪异，却不经意间感受到一股温暖的触动，一种久违的感觉，是家的感觉。

“愣着干什么，吃菜，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玄晔笑道：“等这次出征回来，我再给你们多弄一些花样，什么火锅啊，烧烤啊，蛋糕啊之类的，可好吃了。这段时间忙坏了，也没时间陪你们，等这次回来就不会那么忙了。”

“君子远庖厨！”张宁说道：“你如今大小也是一乡之宰，手下数千部众，怎还如此不顾身份呢，休叫外人看轻。”

玄晔放下筷箸，拱手作揖，貌甚恭敬道：“大人所言甚是。”

张宁见他这般作态，不禁莞尔，嗔道：“小女子哪敢称作大人。”

“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

玄晔道：“我既非圣人，也非君子，少不得别人还骂我禽兽呢？若我再百般作态，道貌岸然，附庸风雅，少不得再被人骂做衣冠禽兽哦！何苦如此……”

众人见玄晔这般皮厚且“自甘堕落”，皆忍俊不禁。

“你，你此次去多久？”张宁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玄晔。

“少则两三天，多则五六天。”玄晔轻松道：“都是些小角色，不用担心。”

场面沉默了一会儿。

“将军，我也想去打仗！”绿衣作为张宁的护卫，武力值是有的，三个玄晔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她，这些时日却在巾帼坊管理那些妇女，确无用武之地。

“我的医疗队缺个护卫队长，你若有意，或可以来。”玄晔道。

绿衣顿时不乐意了，站起来道：“我在别院组建了一支女兵，已经略有小成了，我希望带着她们上阵杀敌，为将军分忧。”

她对只能当医疗兵有些不满，她的目标是当将军！

玄晔一阵愕然，他虽然没有歧视女子，也不介意女子当兵，但此时绿衣提出要率领一支女兵上阵杀敌，却是超出这个时代的思想界线了，岂不知花木兰还没出生呢。

“医疗兵很重要，他们掌控着我军将士的身家性命，你可以先带着你的娘子军去当任医疗队的护卫，等出征回来，就给你一个编制，让你当一名女将军，可好？”

“真的？”绿衣大喜，道：“多谢将军。”

“别客气，坐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

“哥哥，这次去能带上我么？”

“芷欣啊，你还小，并且军中不能带女子。”

“哼，骗人，那为什么绿衣姐姐能去，她就不是女子么？”

“这个不一样，她是女兵，你是女眷！老实待在家里，巾帼坊的事多帮帮你张姐姐。”

只有雪儿没有言语，只是低头吃饭。

宴席毕，王蔷、王薇端来果蔬和清茶。

这个时节果蔬不过枣和梨，“茶”此时称为“荼”。

尽管说“饮茶之始，发乎神农”，但因茶树是南方的树种，所以直到现在，茶叶的产地主要还是在蜀中、荆楚，饮茶的习惯也多集中在这两个地方，北方人喝茶的还不多。

荼即荼荈的简称，茶之初始，本就是作为药用的一种，所谓“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毒，得荼乃解。”

绿衣性直，怪言怪语道：“人没病，竟然喜欢喝药！”

她显然也知道此物为药。

玄晔饭后饮茶，并非附庸风雅，其实有漱口的意思；再者平时待客，除了此物就只有酒了，可总不能总拿酒来待客吧？就有意识地搜集储备了一些。

他笑道：“此物有清神醒脑的功效，将之以为药用也非不可，但也不是非得身体不适才能饮用。平时喝点，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巴蜀、荆楚的饮茶习俗，在煎茶时还会放入花椒等物，以增香味，玄晔还没这么重口味。

灯火阑珊，夜间并无什娱乐活动，闲坐困倦，于是各归住处，早早睡下。

某人食味知髓，想起某项夜间娱乐活动，心中意动。

夜深人静，只有雪儿的卧房灯火摇曳，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水**融，如泣如诉。

她一边捂嘴，极力把骨软筋麻忍住失声出叫，一边**求饶：“慢些，慢些，别让她们听见……”

隔壁，王家姐妹情窦初开，不经人事，只听得心中焦躁，辗转难眠。

晨光渐渐亮了起来，东方云霞灿烂，光芒四射，一轮朝阳跃出了地面，给山林、给田野、给城郭都染上了红彤彤的色彩。

良辰苦短，两人仿佛方才睡下，便听到有人敲门，一个稚嫩的少女声音传来：“少主公，时辰到了，该起床了！”

玄晔朦胧睁开睡眼，屋内昏暗，天才刚亮，抬头看窗外，忽然想起今日出征，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踉踉跄跄地来到衣架边，赶紧穿衣束带。

雪儿见他起身，不顾早上冷凉，忙也跟着起来。她明白事情紧急，来不及穿衣服鞋袜，只着单衣赤着脚，拿了玄晔的鞋袜过来，跪在地上帮他穿上。

玄晔看着眼前的美妙风景，红颜艳媚，体态曼妙，忍不住诵道：“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忽然一把将她抱起，走到床边，将她放下，并盖好被褥，在她香额上留下一吻，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别着凉了，我去也！”

“夫君，你一定要小心！”

“夫君……”玄晔心中默念，脚下不停，快步进入大堂。

孙仁与小甲、小乙早已在此等候，一个帮他披挂甲胄，一个捧来铜盆，请他洗漱。

玄晔用布帕随便抹了两下脸，用牙刷沾了牙粉，胡乱刷了几下，问道：“都准备好了没有？”

孙仁答道：“吴病、臧袭两位曲长已经在城南集结待命，管亥、乐进、赵彪、赵信已率队在寺门外等候，就等主公下令开拔了。”

玄晔从兰锜上取下一柄长剑，又放下，拿起一柄环首刀，插在腰中：“走！”

大堂外，徐杰与裴元绍、秦虎、诸葛昝、钱紧诸人，皆已到场，此次出征，他们并不在列，负责留守大本营。

玄晔来到大堂外，谓诸人道：“此次出战，劳烦诸位看好家门，此间一切事务，由徐杰主持。”

“诺！”

须臾之后，一个挎刀的年轻将领迎着晨阳，驱马驰出了阳谷城，身后紧跟着六百余人的队伍，有步卒，也有骑士。

这一支部队出了城，汇合城南的大队人马，向南开去。

展目远望，只见乡道上车骑旌旗，矛戟如林，行军队伍前为骑士，后为步卒。远望之下，烟尘弥漫，军容甚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