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以剑引之

青龙山孤峰独立于济水东岸，青翠峭立，碧波流荡，好似青龙汲水，因此得名。青龙山寨依山傍水而建，三面绝壁，其势险要，只在南面开口，易守难攻。

寨墙上下，两军正激烈交锋，双方弓来箭往，刀斧相交，已成胶着之势。

防守方兵力和训练虽处于劣势，但占据地利，又是以逸待劳，守城器械也较为完备，滚石擂木，火油金汁，给进攻方造成了极大的杀伤，略占上风。

进攻方虽然人数众多，但因寨墙狭窄，无法展开，又是仰攻，很是不利。但胜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主将身先士卒，士气高昂。他们顶着巨大的伤亡，依旧向前，狂攻不止，甚是惨烈。

就在这样十分不利的境况之下，眼见着自己的兄弟同袍一个个接连惨死在自己眼前，吴病的游侠脾性被刺激了，不再顾忌自身的安危，亲自上前，不避滚石擂木和火油，操作冲车疯狂地撞击寨门！

在他们不要命地连续撞击之下，青龙山的木制寨门，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吴病大喜，丢下了冲车，抽出配刀呼叫向前：“冲啊！杀进寨去！”

岂料，寨门后面，徐善早就安排了一支精锐士卒，整装待命。

他们长刀劈砍，长矛直刺，身体撞击，刀枪格挡，护身的盾牌砰砰闷响，刀剑入肉发出噗噗之声。

双方方一接战，鲜血四溅，惨叫连连，眨眼间，就有七八人横尸当场。

徐善的精锐贼兵在前殊死抵挡，吴病不能一鼓作气，身边的将士不断倒下，加上寨墙上矢石如雨，不断地对他的侧后进行袭扰攻击，后援根本上不来，攻势急剧减弱！

玄晔在远处看到，有几个吴病所部的士卒承受不住伤亡，转身往后边跑。

他才意识到，这还是吴病所部成军以来的第一次攻城实战，平日演习训练是一回事，真要上了战场是另一回事，红巾军士卒也一样怕死。

臧袭见此，急道：“主公，寨门已开，此时正该猛攻，我军士卒若不能死战，被赶出寨外，则前功尽弃。快下军令，后退者，斩！”

“来不及了。”玄晔心中叹道，却依旧下令：“小甲，你过去传令，有后退者，立斩！”

玄晔又对赵信道：“你带队监阵。”

小甲、赵信应诺而去。

小甲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岁，苍白着脸，提心吊胆地驱马奔到寨前，大声传令。

赵信带了骑兵队三十余人，奔到吴病所部阵后，刀下不留情，连杀了两个后退的士卒，令骑士把他们的头颅砍下，刺在矛上，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军主令，后退者斩！”

吴病一心在前线指挥交战，不知后方变故，闻言羞红了脸，亲自提刀上阵，大呼：“后退必死，跟我杀！”

后退必死，士卒们没有退路，在吴病的激励下，只能奋勇向前，向死而生。

刀一见血，懦弱的不说，勇悍的杀出了性，敌我双方绞缠在一处，呼喝叱咤，血肉横飞，很快就侵染了地上的沙土。

就在这时，徐善也已亲自带着大队援兵赶到，蒋浴和汪儒亦率众分别从左右进攻，对吴病的突出部进行三面夹击，形势急转剧下。

玄晔见状，知事急矣，叫来孙仁，吩咐：“如此如此……”

继而，玄晔持一柄宝剑，登上一辆辎车的车顶，令九名亲卫执旗，四组鼓手携鼓，三名持金者，围住马车，缓缓向前开进。

他们来到寨前三百步处，停下，玄晔命旗手列阵九宫八卦，鼓手四方四正，金者为三才。这时，孙仁从前线回转，于遥遥向玄晔顿首示意。

玄晔了然，令金者鸣金，鸣金三声而止。

继而鼓手击鼓，一鼓一顿，暗合人们心跳的节奏。

鸣金声响，吴病即令手下将士不顾一切后撤，他们刚刚撤离青龙山寨门外二十步，鼓声戛然而止。

玄晔于车顶之上，面如寒霜，手握剑诀，脚踏七星方位，凌空乱舞，长剑霍然刺天，口中诵咒，经九名旗手齐声转述，道是：“天地煌煌，雷光为鞘，剑凝十载，今日破茧！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玄晔舞剑念咒完毕，即剑指青龙山寨大门，口中大喝：“爆！”

话音刚落，只听得嘭的一声平地惊雷，天摇地动，青龙山寨的大门在雷鸣电光之中，被炸得四分五裂，连同追击而出的青龙山贼兵皆化为齑粉！

一时间，所有人无论敌我，皆震骇失色。

硝烟散尽，连同青龙寨的寨墙也被炸毁坍塌了一大段。

吴病激动地挥刀高叫：“主公引来天雷相助，随我杀进寨去，活捉乌龟龙！”

守寨的贼兵见此，知事不可为，不少人丢下兵器，一窝蜂地向寨后逃去。

吴病率众再度攻入寨中，双方白刃接战。

刚才他们主公能引来平地惊雷，有如神助，此时他们个个受此激励，犹如天神下凡，不畏生死。反观，青龙山的贼人们已被“天罚”吓破了胆，犹如被驱赶的羔羊，除了引颈就戮，哪里还敢生出半点抵抗之心。

紧跟在吴病之后的，还有臧袭、张彪所部，冲进寨中后，不断地对贼人们进行围追堵截，除非他们器械投降，否则乱刀砍死。

徐善在一众亲信死党的护卫下，只得步步后退、乃至落荒而逃。

玄晔执剑，令道：“乐进、赵信，你二人带所部骑兵，巡游青龙山四围，以防狡兔三窟，万不能让这几个贼头逃掉！”

他们二人尚未离去，玄晔立于车顶举目观望，遥见一二十人从寨后小路逃了出来，冲下山来。这群人中，赫然就有徐善等头目。

玄晔叫道：“去截住他们！”

乐进和赵信率队疾驰，旋即见一人手执长矛，跃马飞奔，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奋起一击，刺中了蒋浴的脖颈。

蒋浴丢下环刀，右手捂住伤处，踉跄两步，回头向后看，像是想看是谁袭击他，看清了后，腿软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指着这人，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死了。

那骁骑正是乐进，他看也不看，抽出铁矛，跃马而下，一个箭步上前，用长矛一个横扫，将汪儒拍倒在地，一手抽出腰间环刀对着他的脖子一斩而下。

一股鲜血如喷泉般从他脖上涌出，乐进提前侧开了脸，鲜血洒落在地上。

乐进立在原地，举目顾看，提起长矛，往不远处投掷。众人看去，他投掷的目标应该是徐善。

徐善见到这么一个杀神，愕然呆立原地，眼看这铁矛就要刺住自己，他下意识地扯过身边的一个护卫挡在自己身前。

玄晔提心到口，眼看这支长矛刺在那名护卫身上，暗道一声：“哎哟，可惜！”

赵信的骑术、武艺，皆不如乐进远矣，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眼见乐进连杀了两个头目，又要一举击杀贼头徐善，以为自己这下连口汤都捞不到，没曾想这一掷竟然没有建功，不由得“大喜过望”。

乐进一击不中，这时徐善已然回过神来，更加发足狂奔，追之不及了。

赵信的机会来了，他马不停蹄，越过乐进，手持环刀，直奔徐善追去。途中遇到两个喽啰，皆被他挥刀斩杀，须臾间，又有三四人死在他的刀下。

眼看徐善就要逃入林中，赵信大急，猛然一拍脑门，弃刀取弓，张弓搭箭，随着一声弓弦嘣响，徐善应声惨叫跌倒，向前摔了个狗吃屎。再看时，他屁股眼上中了一箭。

赵信收弓驱马近前，将他擒住……

青龙山的三个首领，或阵亡或被擒，战事很快结束。

“主公，乌龟龙被我抓住了！”赵信押着一个屁股上插箭矢的马脸汉子，兴奋地叫道。

玄晔一看到他屁股眼里的箭矢，还在沮沮地向外冒着鲜血，顿觉菊·花一紧，瞪着赵信，没好气地骂道：“赵信，你射得什么箭？”

赵信尴尬地笑道：“小子学艺不精，情急之下，能射中就不错，主公见笑了。”

“玄将军，请饶命啊！”

徐善撅着屁股，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嚎哀求道：“小的跟将军近日无怨往日无仇，将军攻打磨石寨的朱当家，小的顶着背信弃义的骂名也没有出兵救援，全是因为小的早闻将军大名，甚是仰慕，早有投效之意啊。将军看在在下一片赤诚的份上，就饶小的一命吧，小的愿做牛做马，为将军效死！”

不知情的见到徐善这一幕，不免生出些恻隐、可怜之心。

玄晔并不理会徐善的哀求，叫道：“猪小妹，你过来。”

朱小美小心地迈着步子，走过来，玄晔连忙过去搀扶，被她一把掌拍掉。

玄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调侃道：“小美啊，瞧你这名字谁起的，也太没有文化了！本将军决定，这只乌龟龙，你说怎么处置，我全听你的！”

“你自己看着办，哼！”

朱小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落魄的青龙山大当家，有些莫名的心烦，之前对他的怨恨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既不忍亲手杀他，更不想见他了，转身走了。

玄晔此刻的心里又对朱小美又多了几分喜爱，她虽然表面看起来风风火火，狂放不羁，甚至有些傻里傻气，但她的内心却异常单纯而善良。

“你不是号称徐龙王么，龙王本来是住在海里的，你却偏要上山。”玄晔自顾自地说道：“哎，也是我心好，不仅不杀你，还要送你回家！”

徐善闻言，满脸疑惑，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道：“此话当真？”

“我这人从来不说假话的。”玄晔对左右道：“来人，把这个徐龙王绑上石块沉入济水，送他回龙宫罢！唉，我还是太善良了，是不是？”

“额，额，是的！”左右答道：“主公最善良了，全天下就主公给俺们吃饱饭，顿顿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