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扬帆起航

得益于良山的“仁政”，周边多有饥民携家带口前来依附。

玄晔乘机大肆收纳流民，扩充工厂，同时挑选精壮扩编军队，将守备营扩充为三部，充当良山的留守军力，以杨徐杰为主将。

另外，他将水师一分为二，选出精锐之士和高大坚固的战船，由臧袭率领，跟随玄晔远征辽东，剩下的由杨智率领留守良山。

钢铁厂、兵工厂、造纸、纺织、印书等各个工厂也被拆分，挑出精工巧匠随军北上……

在政务上，以徐杰为良山县令和守备营主将，总领良山所有军政事务；杨智为良山县尉，兼任守备营副将，协助徐杰处理军务。其余一切照旧。

经过大半个月的紧急筹备，春日渐暖，南风将来，不能再等了，出征的日子最后定在二月初五这天。

是日凌晨，南湿北冷两交锋，乍暖还寒斗风雨。

天还未大亮，玄晔就早早醒来，披衣起床，推窗远望，细雨寒风从窗外闯进来，将他周身的热气席卷一空。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却想道：“冷暖交锋，南风已至，济水上的风向说变就要变了。”

然而，他担心的不仅仅是风向，还有良山今后的生存问题。

他已经探知，东平国主刘凯已上奏朝廷，将起兵讨伐良山。时任东平国国相之李瓒，已经在无盐城外厉兵秣马，准备开春天暖便向良山进军。

充当他们的带路党的，是前任阳谷乡有秩杨琪，以及在逃的高家庄二少高望。

这二人在东平国上蹿下跳，联合被良山清算的豪强地主的亲族，招募壮丁，组建“还乡团”，充当官军的急先锋，目的就是要打破良山，报仇雪恨。

东平王刘凯是没有实权的地方藩王，挂名而已，不足虑。

杨琪和高望是本地人，熟悉本地的地形和乡里人情，亦知红巾军战力虚实，他们充当带路党确实是个很大的威胁。

最让人不可小觑的是东平国相李瓒，他是号称“天下楷模”“党人”“八俊”之首、反阉先锋，又是大名士李膺之子，名气之大，玄晔是望尘莫及。且李瓒与曹操、张邈交往甚深，袁绍也是他的外亲。

李膺，字元礼，颍川襄城人。举孝廉出身，历任青州等地太守，转乌桓校尉，徵度辽将军，后为河南尹。他反对宦官专擅，纠劾奸佞，因此被宦官报复，直接引起了党锢之祸。他自己被下狱拷问致死，妻子徙边，父兄及其门生故吏并遭禁锢。

李瓒的爸爸能文能武，是天下一等的牛人，作为儿子的李瓒自然也差不到哪去，其学识和声望俱佳。

黄巾起事后，皇甫嵩上书解除党禁，李瓒被第一批启用，拜为东平国相。

以李瓒的身份和声望，走到哪儿都被人礼让三分。到任后他依靠这份人气和威望，很快使“国内”晏然，“四海清平”，以此看来或是个政治能手。

最让玄晔不安的是，李瓒与曹操交情很深，二人惺惺相惜，人的名树的影，曹操就在隔壁的济南国，就算玄晔不惧李瓒，却不能不忌惮曹操。

“今将远行，夫君忧心何事？”

雪儿不知何时也已披衣下床，来到玄晔身侧。

玄晔见她丝衣单薄，恐天寒湿冷，连忙将她拥在怀中，用身上的貂裘将她裹住，俩人似融为一体。

“天色还早，为何不多睡一会儿，今将泛舟远行，我忧心你身体吃不消啊。”

雪儿温暖了身体，闻此心中也暖洋洋的，嫣然一笑，依偎在他身上，感受着此时的温情。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致，平和而安详，幽幽道：“非只为妾忧吧？”

“亦不舍此景。”

“既然不舍，为何还要执意北上？”

“欲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妾懂了……”

……

玄晔骑上高头大马，最后看一眼这阳谷城。他虽然不在此地长大，这里却俨然成了他的第二故乡。

来时的一幕幕涌上心头，此地的一景一物都是他亲手缔造，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又仿佛时隔千年。

他竟有些迷惘了。

来时青涩，去时彷徨，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一个未知的征程？他知道，迈出这一步，或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烟雨蒙蒙中，玄晔频频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那座城，只在心里默念：“且待三年五载，老子还会回来！”

物资早已装船，大军也已经分批登船，只待玄晔到来，一声令下，扬帆起航。

随同他出征的有一万余人，乘坐大小船只上百艘，乘着西北风，浩浩荡荡，顺着济水向东驶去。

玄晔的座舰是整支船队的旗舰，是唯一一艘两千石的大型楼船。

让人奇怪的是，这艘船的第一层甲板上，用油布包裹着一尊尊钢铁巨兽，旁人不知其为何物。

这就是玄晔的炮舰，船舱中还有十几门步兵小炮，这是用来对付骑兵冲锋的杀手锏，也是他无惧于任何人在水上拦截的底气！

良山他一个炮匠都没有留下，所有的火药也都被带走，这是他在辽东立足的最后依仗。

玄晔登上座舰，先锋船队已经出发了，他在自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前来送行的徐杰、杨智等人。

赵信有些听得烦了，打断他道：“大哥，这些事情您都说了七八百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行了，启程吧！”

杨智上前，郑重地对赵信和孙仁道：“阿信，阿仁，主公的安全容不得半点轻忽，切记，无论任何时候，你二人都要紧随其左右！”

赵信收起玩笑的心思，沉声应诺：“我懂的！”

孙仁亦道：“请放心吧！”

玄晔目送徐、杨等人离船。

这时，一个老者恰好行至岸桥边，遥遥对玄晔拱了拱手，表示送别。此人正是宁俭。

玄晔率军出征并没有要求任何人送行，为了不致声张，甚至禁止军官前来送行，当然留守正副主将徐杰和杨智不在此列。

宁俭当初还是接受了玄晔的邀请，担任县廷庭长，干他的老本行，主管司法。

他虽然在玄晔手下为官，但他只是想为百姓做些事情，并没有明确表示认玄晔为主，平时也拒绝参加玄晔召开的任何与司法无关的会议。

宁俭除了工作就在家中闭门读书，从不主动结交与红巾军有关的人，审判之时更是铁面无私，谁来说情都没用。因此，他没少被人在后面打小报告。

玄晔不仅没有责怪宁俭，而且对他更加尊敬，他认为司法就该有这样的独立性，就该有除了律法之外，谁都不鸟的底气和魄力。

宁俭并没有被人告知玄晔今日出征的消息，但他毕竟是县中“三府”主官之一，能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推出今日之事，而且特意赶来为玄晔送行，这却是个惊喜了。

玄晔开始还担心，在自己离开后，良山的“旗帜”会变色，如今看来，这个老家伙既然来为自己送别，那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这种人一旦认定了自己，那就会坚如磐石。

船帆依次升起，船队缓缓起行，天虽微雨，北风凛冽，正好杨帆。

船队渐渐变成一串串白点，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

……

玄晔乘坐的楼船最为高大，有上下四层，为了船只重心平衡，他只加装了两支桅杆。其一在舰船中间的位置是主桅，其二在船艏的是副桅。船尾的高台并没有被拆除，而是在上面装了一支小桅，挂了一张软帆为尾帆。

楼船宽大，而今齐装满员，载重较大，因为是平底，重心又高，行驶起来反而不稳，稍有风浪便上下起伏，似有倾覆之危，让玄晔心惊胆战。

而且，船艏为方首，行驶起来阻力很大，速度不快。晔也不敢开太快，甚至主动降了半帆，以保证行船安全。

独立船头，济水东去，玄晔有感而发：“滚滚黄河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英雄泪？我也会成为英雄么，希望莫要葬身鱼腹了才好！”

玄晔在舟上感慨他自己是不是英雄，会不会成为英雄时，却有个真英雄也在城上眺望河面，对眼前如此庞大的船队惊诧不已。

济南国相曹操，上任伊始，便开始整顿吏治，恰巧他巡行至历城，听闻济水上来了一支庞大的船队，赶紧登城观望。

曹操指着济水上的庞大船队，道：“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诺！”曹安民领命而去。

曹操嘀咕道：“出动这许多楼船水师，是哪里发生了战事么？”

道路漫长，行舟甚是无聊。

玄晔正与佳人在楼船上层，用千里镜欣赏沿途的风景。

小美突然叫道：“那儿好像有一艘小船正向咱们驶来。”

“我看看。”

玄晔接过望远镜，对着小美所指的方向观瞧起来，确有一艘小船正向自己驶来，那船上站着人，明显是官军的打扮。

他向旁人问道：“咱们现在到了哪里了？”

小甲看了一眼航图，回复道：“已驶入济南国境。”

玄晔大惊，忙道：“给各舰发令，收起旗帜，不许轻举妄动，放他们过来。”

望楼上的旗手马上挥舞手中令旗，向周围临近的舰只传达命令，再依次传递到整个舰队。

不一会儿，曹安民驾船不断抵近那艘最高最大的旗舰，他发现一个白袍青年早就在第一层甲板边上的恭候自己，不断向自己招手，示意向他靠近。

到得近前，那人向曹安民稍微拱拱手，笑吟吟道：“不知孟德兄近日可好？”

曹安民一愣，心中想道：“此人难道与叔父是旧识，怎么看着眼生。”

他不失礼仪地躬身拜道：“多谢挂怀，赎小子冒昧，敢问阁下尊姓大名，此欲何往？”

白袍青年整了整衣冠，双手抱拳，向西面的方向拱拱手，正色道：“我乃太乙真人，今奉天子诏令，去往东海求仙问药！”

“太乙真人？原来是道长，失敬失敬！”

曹安民一指他庞大的战船舰队道：“既是求仙问药，何以有如此多的楼船战舰？”

太乙真人笑道：“小兄弟啊，一看就知你是没出过海的，东海风急浪高，还有蛟龙，若不降服蛟龙，如何取得仙丹？带着许多战船以为助力是也。”

……

“知道我在济南为相，这并不稀奇。”曹操问道：“那人真的自称太乙真人？”

曹安民答道：“那人是这么说的。”

“你信了？”

“我信了。”

“简直胡扯！”曹操笑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奉旨求药姑且不说，只是这‘太乙真人’则实为妄言，他一个凡间的道人如何敢自称太乙真人？”

“叔父。”曹安民不解道：“这‘太乙’到底是何物？”

“我也不是太清楚。”曹操道：“太史公书载，天神贵者太一。天官书曰，中宫天极星，其一多者为太乙常居之所。礼记亦载曰，太一天帝。”

曹安民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曹操看着杨帆而去的庞大船队，叹道：“他们若是从京都洛阳而来，为何不走大河（黄河），却要绕道这济水？又无悬挂旗帜，此真异象也！”

曹操即便疑虑，却又无可奈何，他手上没有这许多楼船战舰，只能任由船队驶出国境。

这是玄晔与曹操的第一次交锋，只是双方都没有意识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