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猛将

那耶律何鲁不虽然骄横却自少年起就随着父辈征战草原老于战事，如何会中这计策。见溃兵冲向本阵，只是鼻孔中哼了一声，手一摆，手下的卫士就低头领命下去传令，紧接着耶律何鲁不亲领的一千五百宫帐皮室军纷纷弯弓搭箭，登时羽箭如同疾风暴雨般把本部前面的阵地洗了一遍，跑在前面的溃兵立时被射到几十人，阵地前哀鸿遍野，那些溃兵却也不敢再向本阵溃逃，而纷纷退向两侧。露出的府州骑士还没来得及掉头，就见又是一阵箭雨射来，登时有二十多骑也掉下马来。府州骑士见辽军本阵严整，冲之不动，也不恋战，把死伤同伴放在马上一同撤回了城中。

辽军见府州气势旺盛无懈可击，天色又已经昏暗，自己又是初到府州担心埋伏，终于退后二十里扎营休息。那辽军进退井然有序，扎营有条不紊，确实是强军风范。

落日、孤城、狼烟、号角和围城的胡骑，构成了一幅残酷而壮丽的景象，“四面边声连角起，长烟落日孤城闭”不身临其境又怎能体会其中的百姓离散生民多艰呢？

当日晚上，寨堡中不敢大意，安排加倍人手值夜，预防辽军偷城，一夜没有动静。到了天快亮的时候辽军营地开始骚动起来，与此同时，府州和李岱所在的寨堡也同时开始休整吃饭，准备白日的大战。

过了一个时辰，一队队辽军开出营寨，依然是马队先抵达城下，步军在后赶来。可以看到辽军又连夜打造了一些攻城工具，因为时间紧急，不过是一些云梯，由于这次出兵不过是耶律何鲁不的临时起意，所以器械都是临时制作看起来稀稀疏疏。但是此时辽国正是契丹国事正盛之时，虽然契丹高层不断内斗但是底层兵士号令严明凶悍敢战确实来势汹汹。

在主力兵逼府州城下的时候，一队千人左右的步军也来到寨堡附近，看样子要把寨堡一同拿下。李岱的第一次守城战近在眼前。

寨堡内不到四更就开始做饭，天亮的时候已经全员整齐戒备之中了。不到辰时，就见远处烟尘滚滚，大队契丹骑士驶来。不多时，寨堡和府州城池之间胡骑往来，已经把寨堡和府州之间的联系遮断了。辽军大队又分出上百骑军和近千步军往寨堡而来，看样子打算把这随时可以威胁腰肋位置的钉子拔掉。

大队辽军行走间，有两骑当先奔驰过来，到了寨堡几十步外，两人下马，一人挽弓一人持盾，那持盾之人在旁遮拦，城上射过来的几支羽箭都被他用盾挡开。那挽弓之人向前走了几步，望城楼射了一箭，之后又向前走了几步，再射了两箭。同持盾之人说了几句，两人回到驻马之地，翻身上马而去。李岱之前同杨狗子询问过，已经知道，这是在测量弓箭的距离，好方便大队射手作为瞄准的依据。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辽国那来攻寨堡的队伍中旗帜晃动，金鼓鸣响，步军先缓步向前而来。寨堡中折五娘早已经在城楼上等候，看契丹兵已经开近，便令原来休息的军士都上城头驻守。一时间气氛凝重起来，城头上人来人往，有人在进入防守的位置，有人在搬运滚木擂石，有人在煮铜汁粪水，还有人在准备引火之物好焚烧攻城器械，一时间跑步声、命令声、呼喊声响成一片。

等辽国步军开到近前，先有一队队弓手向前，开始向城头抛射箭雨。射得五六拨箭，便向前走上十余步，不一会就开到城下不远处，立定对城头连续射箭，掩护同伴。步军中又分出二百多人，扛着云梯等器物跟在后面。等他们顶着城上的箭雨缓步走到了距离寨堡几十步远的地方，便一发喊，直接冲向城墙——残酷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麟州府州的兵士也都是本地人，这里以畜牧为主，当地军士也如同草原人一样放牧骑马，平日以奶肉为食，擅长骑射，孔武有力。骑军对上草原契丹人并不吃亏，而西北大汉大多身材高大，步战更是胜过草原勇士的罗圈腿，可以说麟府地方的兵士是兼具了中原和草原兵士的优点，从来不惧怕契丹的兵威。

这次守城战把草原战士的优劣看得格外明显，草原战士本来就不擅长攻城，扛着仅仅一些简陋的云梯，显得笨拙而且办法不多。第一波攻势中就被城头的淋下的热油烫得纵声惨叫，接着几支火把丢下来，立时云梯就变成几十个巨大的火把。不过契丹人的箭法极其出众，虽然在城下向上仰射有一些吃亏，但是人数有优势，双方一阵互射，眨眼之间向下丢火把的军士就全部中箭毙命，不过城上的箭手也不示弱，同时就都有几十个契丹箭手丧命，双方死伤的兵士几乎都是脸孔和咽喉中箭，可见双方的弓矢之术多么犀利，一轮攻守下来算起来还是辽国方面吃亏。

李岱他们守卫的寨堡也同样开始面对大批草原勇士的进攻，不过他们面对的攻城器械更加简陋和稀少。由于寨堡矮小，很多草原军士甚至用叠人梯的办法试图攻上城来，结果被城头丢下来的擂木砸死砸伤很多。

第一次辽国兵士攻城作战持续时间很强，从早上一直攻击到日头偏过中天还是不见稍歇。府州有耶律何鲁不亲自盯着还很激烈，寨堡这边的千夫长看到自己部族里面上百的人员伤亡有一些心疼，攻势就显得懈怠了很多。

城头守军也很疲惫，毕竟只有三百多人，现在轮流战了大半天，还好寨堡不大，一次参与攻击的辽国军士数量不足百人，守军到现在还能有余力分批休息。李岱他们队先后五次上到城头防守，伤亡很厉害，整个队四十多人，到了傍晚已经七死五伤了。

战事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才停歇，辽军先是攻击寨堡的步队向后退去，马队在旁警戒，之后整个攻击寨堡的队伍断后，掩护整个攻击府州城的大队人马缓缓退了下去。

府州城的守军见对方防守严密便没有贸然出击，等敌方冒着箭雨抢走了城下的伤员和死尸之后，便也不再放箭追击。等望不到辽国军士之后，城头军士不约而同的欢呼了一声，有骑军出城哨探境界，民夫也出城去打扫战场。

李岱长出了一口气，在垛口边坐下。这一天他还算轻松，除了砍翻两个爬上垛口的草原人倒没有太多激战，只是契丹的弓箭确实厉害，他身上中了好几箭，幸好力道都不大，只有一箭虽然穿透了皮甲，却已经没有力道了只是在身上浅浅的留下一个小口子。

李岱尽力小心的躲避羽箭，他现在虽然有条件可以穿两件皮甲，但是皮甲防御力毕竟有限，为了防止自己很窝囊的死在冷箭之下，还是尽量小心一点好。可惜契丹人的箭术确实惊人，自己这么强的反应能力，还在皮甲上留下来好几个窟窿，实在让人心惊。

当天耶律何鲁不回到辽国行军大帐大发雷霆，契丹出兵作战历来只携带四五天军粮，全靠在当地劫掠。府州同契丹党项交战多年，当地百姓见到契丹人大军过来早就逃散一空，或藏进山里或躲入城中，耶律何鲁不几乎没有找到多少粮草供给军中。这次攻城本拟一鼓作气，还没开战就被府州骑军出城冲阵折了锐气，今天攻城更是伤亡五百余人，部族首领们虽然口中不说，只怕心里已经开始嘀咕起他耶律何鲁不的不是来了，而这次进攻府州又是耶律何鲁不私自决定出兵的，现在却劳师无功骑虎难下。想到这里耶律何鲁不不由得大是烦恼。这就是耶律何鲁不年少气盛太过轻敌了，连攻城的准备也没做好就轻兵前来，府州兵又都是善战的勇悍老兵，攻守之下辽军自然吃了个亏。

当晚耶律何鲁不召集众将，把两个攻城不利的百夫长抽了一顿鞭子，又训诫了一番，严令连夜打造攻城器物，第二日早早便要开始攻城，连续的攻城战就此展开。

西面的阳光照城头上，把夯土包石的寨堡上面的血迹映得更加鲜艳，杨行田挥刀挡住一名契丹军士的马刀，跨步顶入其怀中。将那契丹军士撞了一个趔趄，随即踏前一步，一刀几乎把那军士脸孔砍作两半，当时就不活了。这已经是杨行田带着他的什第三次登上城头，折五娘半守城兵士分成六队，城头上驻守两队，每隔半个时辰就趁辽国兵士后退的时候换另外一队上来守城，好保持城头守兵的体力。

杨行田打倒这个敌人后还没来得及撤身，猛的被人拽住胳膊往后一拉，于间不容发的瞬息避过斜地里劈来的一刀，却见李岱猱身而上，一脚蹬在那偷袭者的胸口，这一脚力量好大，把契丹兵蹬得口喷鲜血双脚离地直飞出去，一直撞到另一个刚爬上城墙的军士，两个人同时掉了下城去。

周围的守军见李岱如此神勇立时气势大振，这时一只羽箭擦着李岱的肩头飞过，钻入对面一个手持铁骨朵的契丹兵咽喉之中，那人扔掉骨朵，双手捂住咽喉，瞪着眼睛倒了下去。李岱猛回头看时，却见折五娘手持长弓站在不远处冲他微微点头，那弓弦兀自抖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