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夜哭声

一次次天气的变凉，才让树叶变黄；一次次对人的漠视，才让人心变凉。人生的路上总会有许多不尽人意，不管发生什么，也要把该做的事做好、该走的路走好……

雨一直下，海面上朦朦胧胧，似烟的薄雾升腾至云间，不知忧愁的海鸟飞舞着，嬉闹在海面上、惊起无数涟漪。几艘归来的渔船，向附近的岸边靠近，时不时地传出吆喝声。钟科长独自站在海边，静静地看着海水发呆，凉凉的细雨飘落在他的双眸里、眼睛变得酸酸的。酸楚的雨水夹杂在泪水中，钟科长脸上的悲痛越来越深……

工人们走出换衣室，聚在了一起，他们仰望着天空，彼此沉默着。一双双悲悯的目光在为天堂里的韩军默哀，一张张坚毅的脸上有着迷茫与无奈……

母子三人的哭声平息了下来，换衣室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闷了，让人的内心陷入无限的压抑。凤仙擦了擦眼泪，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双手捡起地上的钞票、又把它们一张张地叠在了一起。手里拿着钞票，凤仙一步步向换衣室外走去，俩个孩子也站了起来、默默地跟在凤仙的身后。

海上的薄雾变得浓重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一声响脆的炸雷打破了天空的寂静。豆大的雨滴洒落下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雨水中，钟科长依旧站在那里，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海面、海面瞬间破碎了。

凤仙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钟科长的身后，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叫道：“领导——”

钟科长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母子三人。“嫂子，您有啥事？”钟科长问道。

雨珠顺着凤仙额前的秀发，滴落在睫毛上，她的眼帘不停地颤动着。凤仙用衣袖抹去脸上的雨水，慢慢说道：“领导，俺什么时候能带俺老公回家？”

“韩军哥的遗体去火化了，骨灰晚上送回厂里。”钟科长的脸颊抽搐着，他的声音在颤抖。

“俺晚上就带着他的骨灰回家，俺想让他早点安息……”凤仙低头说着，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钟科长仰起头，望着天空，雨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混在泪水中。良久，钟科长开口说道：“嫂子，您和孩子再等等，我想想办法，尽量能让厂里给予你们家庭适当的补偿……”

听了钟科长的话，凤仙紧咬着嘴唇，泪水还是流了下来，她内心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崩溃了。“呜呜……”凤仙失声哭泣了起来，这哭声有失去丈夫的悲痛、也有对钟科长的感动。

俩个孩子拽住凤仙的胳膊，依偎在她的身边，哽咽着。

“嫂子，您别这样好吗？我先送你们回住处，好好休息一下。”钟科长说着，他的眼含满了热泪。

凤仙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缓缓地说道：“领导，俺不想让您太为难，俺来这里是带俺老公回家的、不是来要钱的。俺老公离开家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现在俺听不到他说话了，他的命是用钱能买到的吗？在那些领导眼里，俺老公的命不值钱，可对于俺来说，他的命是一个家庭的希望。现在人都没有了，要钱有什么用……”

听了凤仙的话，钟科长无语了，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许此时的任何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大嫂，咱们上车吧！”钟科长迈步向那辆商务车走去。凤仙牵着俩个孩子的手，跟了过去。

钟科长拉开了车门，站到了一边，等待母子三人上车。

凤仙拉着俩个孩子，一步步向车门走去，脚步却是那样缓慢。走到车门边，凤仙猛地转过身、给那些工人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母子三人上了车，钟科长坐到了前面。车启动了，缓缓地离开了海边。

工人们站在雨中，目送着商务车渐行渐远……

…………

夜晚的ZY造船厂，依然在繁忙，天门吊鸣叫着、缓缓地行驶在轨道上。厂房里传出阵阵钢板切割的声音、涂装车间里不时地传出喷涂机的**声、置场上的分段里闪动着稀疏的灯光……

厂区门口孤寂地亮着两盏大灯，释放着昏黄的光芒。雨水似乎不知疲惫，无休止地下着、欲加让人心情烦躁。钟科长身穿雨衣站在保安室门口，凤仙母子三人撑着一把伞站在旁边，雨伞不停地抖动着，早已斜斜地倾向了一边。

远处亮起了灯光，一辆面包车驶了过来，车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厂门口。钟科长快步跑了过去，车门打开了，里面的人递给钟科长一个木盒子。面包车掉转头，离开了厂门口、迅速消失在雨夜中。

钟科长双手捧着木盒子，转回身走向保安室，他的脚步似乎很沉重、迈的的异常缓慢。

凤仙仿佛想起了什么，她扔掉手中的雨伞，发疯似地扑向钟科长。

俩个孩子紧紧地追了过去……

凤仙一把抢过钟科长手中的木盒子，紧紧地揽在了怀里。“孩他爹……”凤仙双腿一软，跪倒在雨地上。

“爸——”、“爸——”，俩个孩子也扑了过来，跪倒在地上。

悲催的哭喊声回荡在雨夜里，一霎间雨下的更大了，雨水狂泻，天与地之间连着一片水帘。这个雨夜注定融满哀婉……

钟科长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了。值班的保安们从保安室里走出来，看着眼前的情景，每个人的脸上瞬间挂满了泪水。

韩磊和韩絮从地上爬了起来，俩个孩子搀扶起凤仙、母子三人颤颤巍巍站立在雨中。凤仙低头看了看两个孩子，慢慢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孩他爹，我带着俩个孩子接你来了，咱们一起回家。我知道你累了，你想回家了……”凤仙哽咽着，大颗的泪珠滴落在骨灰盒上。

雨水汹涌、哭声悲催，在场的所有人都控制不住自己、低声呜咽起来。尘世中的每个人，坚强与脆弱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纸，有时一碰即破、来不及克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