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持枪人把枪收起来，小林，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你出意外了。老马呢？

马叔叔死了，是丁大哥保护我的！

持枪人冲丁纯说，谢谢你。

丁纯还没从这突然的变故里走出来。

持枪人说，丁纯是吧，除了当会计，你有别的身份吗？

丁纯摇头，我就是个会计！只是受人之托照顾小林！

持枪人笑道，你表现的不只是个会计呀。不必怀疑，我可以表示身份，我们是新四军，受委派前往上海，只是经过此地。本来不打算来这儿，县城发生爆炸外围肯定戒严了，我们知道这个地方，想躲一躲。刚才误会了，对不起！

小林说丁大哥，你相信我，他们肯定是我爸爸的人，和马叔叔一样。

丁纯没接小林的话，他面对持枪人说，我知道的不多，照顾小林也是偶然发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老马托付给我，我还没办法带他走！

持枪人问，你能和你的上级联系吗？我想见见。

丁纯说，小林，大明，你俩去院子里。

小林拉着大明跑出去。

丁纯说如果非要见面的话我可以联系，也可以转达！

旁边那人笑嘻嘻的说，小兄弟，真不错，在这大才小用了，跟我们干吧！

持枪人说让你看上的人不多呀。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我眼光一向不错！

持枪人说小林是我们首长的孩子，他爸爸目前在延安，这个理由可以吗？

这种情况你都敢告诉我，你相信我？丁纯上来一股好奇心。

持枪人说，不是相信你，我相信老马！

延安，在丁纯心中是个传奇圣地。

丁纯说好吧，他就在这里！

持枪人瞄向东屋，地道！丁纯揉揉太阳穴,持枪人充满歉意。

老梁从地道里上来浑身是土，左手握住两枚手榴弹，手指挂弦。丁纯讲了事情的经过，老梁习惯性皱了眉头！

老梁说除此之外，你们还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持枪人说物证没有，即使有证明也不方便拿出来，这一点你应该理解。请问，你是这里的领导吗？时间紧迫，小林的事情我们也是恰好赶上的，他是首长的孩子，我们得做个交代！

老梁问护送他的老马出事你们知道吗？

持枪人说，老马的下一站离这不远，交通站没接到人，上级又派人进来，发现交通站已经被鬼子的扫荡摧毁了，交通站的人下落不明。上级接到过报告，说这里发现一个孩子和小林的面貌不符，判断老马遇到危险，嘱咐所有派往上海方向的同志密切留意。如果不是碰到爆炸，我们有任务不会在此停留，这处院子是我们一个长期的落脚点，不到紧急关头不能进入！

他的话解开了老梁的困惑，当初的判断是对的，老马那条线上出现意外，中间断开了。恶劣的环境下每个同志的生命随时遭遇牺牲！

老梁正色说道，我受新四军敌工部门指派到这个地区工作，也是这个地区三县二十六区镇的领导，负责重新完善整个地下工作网！

持枪人问总部还是支队派出？

总部！

持枪人说，灯洲有雨鸭不在。

老梁摇摇头。

持枪人又换了一句，1号是几天？

老梁马上接道，晴天！

晴天不下雨！持枪人上前握住老梁的的手，我们从南方局来！

第一个我不知道，只能接上后一个，我不能偏离自己的工作，毕竟我要对这个地区的组织负责，现在我接受你的指示！

持枪人说，理解，你和这个小丁同志很好。

小林的事我可以通过紧急联络点汇报上去！

地道里应该有电台，下去看看。

下面没发生什么啊，我观察过，而且没有出口！

持枪人笑了，里面还有一个暗道，出口在里面，隐蔽的很好，除非你把每一寸墙都敲碎。

丁纯说里面有风，我怀疑有另外的出口，没找到！

持枪人说，我只一点不清楚，老马怎么会把你安排在这里？

丁纯说我现在明白了！

小林跑进门，鬼子搜查到巷子口了。

下地道！

丁纯让两个孩子在院子摆好吃饭的架势，听到临近的脚步，他端着半碗粥迎出院门。一个日本兵领着三四个保安团兵丁走来。丁秘书，这是您家啊？兵丁认识丁纯。是呀，出什么事啦？日本兵哇啦嚷着，你是什么人？丁纯问兵丁太君说什么？他装做听不懂。一个兵丁冲日本兵比划，太君，自己人，秘书的干活。兵丁习惯地叫他丁秘书。丁秘书，监狱爆炸了，全城搜查可疑份子。丁纯说快让太君进来，公事公办。二弟，把户口拿出来。他把自己的证件给日本兵看，日本兵接过来，向兵丁挥手示意搜查。对不住啦，丁秘书，例行公事！几个人端着枪进屋晃一圈就出来，太君，没事。

丁纯问这边谁带队？

太君的小队长和蔡科长！

丁纯说我和你们去吧，可能需要人手帮忙！

街上蔡青无正和一个翻译装束的人说话，见丁纯来了，兄弟你来干什么，这是保安团和警务科的差事？丁纯笑道我家刚搜查过，这么大的事，不能等县长招呼呀，科里人手本来就不够。蔡青无向翻译官介绍丁纯。所有的主要街道点起灯笼火把，人影幢幢。

监狱突然发生爆炸半个监狱似乎都要炸塌了，宪兵队长大岛晴一迅速从车站调集一个中队的兵力配合县城驻军并召集全部保安团全城大搜查，同时通知外围部队进行封锁。

丁纯跟着蔡青无一直忙到天亮，抓到几十个进城暂住的还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的人，县大院关进一百多人，其它一无所获。

会议室里马县长面如死灰。

平川小毅笔直站立，两个空袖子无风自动，他已经讨厌各种汇报工作，纠缠不清是一种痛苦，现在马县长刚汇报完。

保安团李团长意外出现，几个科长噤若寒蝉。

马县长说监狱爆炸是我们失职，管理不力。平川顾问判定一定是内外勾结作案，他们肯定有同党，搜查不能停，各部门能出动的全部出动，配合皇军继续搜查可疑份子。各位，有问题吗？

蔡青无说请李团长给我派些人手，警务科的人都在看守抓来的嫌疑犯，前院都快满了。监狱出事又不能押过去，实在是，实在是······！

李团长苦笑，我的人也没几个，全在外头，我把贴身警卫都派出了。

平川说请各位想想办法，搜捕要继续，至少还搜捕一天，拜托！

常科长说入户搜查由我们出面最合适，能替皇军分忧，百姓也好配合，最主要我们熟悉情况，皇军不熟悉人头，我看我们得动动脑子，尽快完成任务。我看发个通知，商铺摊位必须正常营业，否则大门关上一个一个叫开几天也搜不完？

平川赞许道，你现在就去。

常科长说派个把人敲个锣的事，您是不是给宪兵队招呼一声，

常科长你地良心很好！

丁纯心想，人不可貌相，常科长是能人啊。

蔡青无站起来，县长，我有个主意，把抓来的人马上审讯，审过的放掉，审不过的关到屋里，饿他们几天全招啦。

大家都明白，抓来这些人都是凑数的，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慌里慌张说错一句话马上被抓，蔡青无虽然鲁莽毕竟也是个办法！

马县长考虑后，这样吧，门口哨兵不能动，警务科留四个扛枪的配合审讯，审讯由丁秘书负责，有证明的立刻放掉，互相证明也行，没证明的关到水房，其余的全部出动。平川顾问您看行不？

平川说，开始！

马县长大声说，我建议尽快成立警察局，以防类似事件搞的我们措手不及！

众人散会，大院里科长各自招呼自己科室人员！

丁纯没走，马县长，我和齐秘书一起吧？

马县长说，齐秘书跟我，你不是没审过，尽快，搞清楚就行，都是县里的人，抓的不知道几次了连我都认得！

丁纯走出会议室门外，假装摆弄他那把废铁的手枪。会议室里平川小毅讲话与马县长交谈，听了几句悄悄走掉。

前院空地摆把桌椅，丁纯坐下，让王友谅叫人。王友谅生病没出去。他本乡本土，有他在省去不少麻烦。审问进行的很顺利，大部分人都是县里的住户，说出的地址和人王友谅都知道，留下记录让走了。忽然他发现一个名字，姜运长。老梁提供的六个名字中的一个。丁纯问，你什么情况，怎么进来的？姜运长三十岁左右，脸上有血痂，头发揪的炸起。看样子被打过。他说，我是太平峪的，在火车站给太君扛活，最近活少了，我的腿伤过不得劲，就进城找活路。这是车站老总们给开的证明！他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丁纯问，有居住吗？姜运长答道，鸿运车行！丁纯问，住了多久？姜运长说两天。鸿运车行附近有一个接头点，估计差不多是自己人。丁纯问王友谅，鸿运车行熟悉吗？王友谅说，老字号，前阵子恢复了，换了老板。便宜，打零工歇脚的多！丁纯不愿耽误一点时间，将证明还给姜运长，走吧，随叫随到！最后剩下五个人，都是城外面进来办事的，忘带证明，叫人关进水房。丁纯不敢全放了，嘱咐着，想想你们的村长保长叫什么，等县长回来落实就放你们！

一天里见到这么多同志丁纯心里愉快着，他跑进厕所，一个人对着班驳的砖墙无声的微笑，笑容吹走内心持续已久的孤单，组织还在，组织还很强大。家里那两个同志简直就像侠义英雄传里的人物，高来高去飞檐走壁，藏于地下舞动九天！他已无法形容喜悦。

搜捕终于停止，除了日本人，谁也不知道搜捕何方神圣。消息却传开了，监狱爆炸死了宪兵队的人，还有其他关押的神秘人物。爆炸点是监狱一角，炸弹的威力极大，房屋大部分损坏，犯人死的倒不多，震昏的不少，关于炸弹的传说种种！

丁纯没有急着回家，照例去了翠月楼。他已是翠月楼的常客，这里的人都知道他年纪不大却是县上的红人，丁纯的薪水丰厚加上不菲的外快，翠月楼视他为上宾。丁纯花钱的作派不用伪装，他家境优越花钱大手大脚是一种习惯，这种气质模仿不来。要了一份糖醋排骨，一份红烧肘子，三笼肉蓉粉虾饺。

丁科长，送您一份羊杂芦笋汤，葱油饼。听说啦，你们忙了一天辛苦了。您还能来照顾生意，梁老板吩咐过，今天贵客上门打八折，这就叫人跟您送去！

丁纯领着跟班进了巷子，大明跑过来，吃饭啦。

跟班一走，小林站在门槛。丁纯问大明人呢？大明指指东屋，

吃了吗？

没呢，梁叔叔刚走，说晚上再来！

去门口看着，拿蒸饺吃。

丁纯将地道里的两个人叫上来，搜捕结束了，爆炸是关在监狱里的军统干的，哪里来的炸药搞不清楚，里面的宪兵和犯人都死啦！

伙食不错嘛。

吃吧。

不吃了，我们路上解决，持枪人说。看样子重庆方面在这里有一定力量，消息确实吗？

丁纯说他们好象在利用几个被俘的军统实施什么计划，发生爆炸计划泡汤了。顾问平川小毅说的，我亲耳听见的。

持枪人说你懂日语？

丁纯说听懂一些，在家学过。

持枪人说小林的情况我已经汇报上去了。这个地方以后归你们使用，其它的老梁会告诉你，我们该走了！

外围的封锁不知道解除没有？

另一个人说，出了县城谁也拦不住我们！

你们不带小林走吗？

我们是去上海没办法带上他，上级会派人来接他，去矛山的方案还有效，那里是我们的一个站点。持枪人摸摸小林的头，没给红队丢脸。丁纯,好好活着，多锻炼些力气。如果有机会去延安，找一个的叫钱麦的人。走啦！

苏武执节归，班超束书起。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丁纯念着诗句，那人没回头，右手高扬指天！

小林站到院外久久地凝望空空的巷口。

晚上老梁过来。小林和大明经过这场波折更加成熟默契，见到老梁，便一起去院门口放哨，一个去巷口一个守院门。

我发现姜运长了，住在鸿运车行，前阵子可能被抓到车站干活，刚出来。

太好了，我去通知他。就差他了，另外几个同志都有回信。

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地道里有部电台，暂时右我们保护，上级已经同意派发报人员过来。这里是南方局交通线线上的一个重要站点，来往上海和南京的同志很多，我们暂时承担过境同志的安全保护，这里严格保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不能参与任何武装行动，目前这里你负责。

明白，丁纯说，爆炸是重庆方面的人干的。日本人有一个计划，爆炸把日本人的计划破坏了，里头的人全死了。

老梁说除了仓库的事，我们没有过行动，日本人的计划应该针对重庆。我大概能猜出些眉目，不管它，说说地道。地道的出口在后面那一条巷子里，有一个平房，那边通县城南门，昨天夜里我们上去过。电台可以使用，我们需要发报的人。那边房子空着。你得想办法办理一下手续，把房契换成我的名字，房契在地道里，委托书也有，正好我没房子可以买过来。

丁纯吐了吐舌头，他们真厉害！

老梁仰脸不禁神往，都是**选一，活下来的都是栋梁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