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惜别

王友谅说：“大街口，范家酒店。去前台拿钥匙，用你的名字登记的，房间的信笺上有一个电话号码。按照电话号码打过去，报丁队长，听对方指示。争取明早动身，严妈出了琴庄在草滩阜车站下车，有人接应。”

丁纯复述：“大街口，范家酒店。”

“我们有行动，晚上不要出门，可能会影响你明天出发。”

丁纯思索片刻：“不会，鬼子大队人马没来，琴庄孙大哥当家。”

“你这个孙大哥人不错，没有恶行，比他哥哥强。这次行动不针对他。云尖湖我们盯了好久，摸下老虎屁股，在鬼子扫荡前戳它一下。”

“我一直想找机会试探孙大哥，他当伪军可惜啦。”

“孙和平有人做工作，千万不能冲动，你的作用必须用在关键时刻，尤其当前，和他少谈国事。”王友谅恢复严厉的态度。

丁纯说：“是。”

王友谅说：“小林，记得大明吗？我带大明走的，大明去了后方，他爸爸将派回水牛山根据地工作。大明提到过你，想不到能见到你。”

小林说：“王叔叔，以后我会见到大明的。”

“我把包子带走，你们多坐一会，天黑前回去就行。”

漫步狭长的河岸，小鱼故意不理丁纯，小鱼生丁纯的气，刚才不替她讲话。一个女孩子这么**裸的表白，你是木头啊。我是你的同志，同志就不生活吗？不结婚吗？想到结婚，小鱼的心砰砰砰砰。跳的怕丁纯听见，偷偷看一眼。丁纯默默打量运粮船，今晚的行动也许与它们有关。如果摧毁粮船鬼子的扫荡必然掉一条链子，可是难度巨大。假如目标只几条船好办，上百条粮船布满河道，前后都有士兵把守，没办法摧毁更无法烧毁，何况还有那么多船老大。三国里火烧战船在丁纯看来根本不可能，战船都有灭火装置，何况置身江中，不过是小说家的趣谈。

晚上，孙和平设家宴款待丁纯一行，孙夫人烧的一手好菜，小鱼给孙夫人当下手。小鱼忍不住亲自上阵，孙夫人惊叹小鱼的手艺，赞扬厨房的菜香更上层楼。小鱼心里美滋滋的，使出浑身解数大展厨艺，她想明白一件事，在敌后每一步都是工作的一部分，既然下决心留下，必须全心融入这样的生活。孙和平吃的连连叫好，原本只烧几个小菜意思一下，结果让小鱼见菜做菜，孙夫人给小鱼做下手，小鱼边做边指点孙夫人做菜的要领并拿笔写了几个调料的配方。孙夫人高兴的也要和小鱼结拜姐妹，两人在厨房举着一把葱对着炉火完成结拜仪式。严妈和小林负责上菜撤碟，房间里呈现暖暖的家庭气氛。

丁纯说：“大哥，我有事去宁城，县里如果来电报，就是我去了矛山，不在琴庄。”

孙和平没问原由：“日程够吗？不够的话我给县里发电报借用你几天。”

丁纯说：“少不了借你的托辞。”

孙和平说：“既然这么急，我给一张公函，挂名司令部副官。”

“我有二件事去办。一是寻亲，二是在宁城找找门路，我不想在县城干了，县城也开始打仗了和琴庄差不多，游击队活动的厉害。”

“宁城有个猛瘸子，你叫他大哥，住在火瓦路，是个财主，江湖的事找他解决。”

“大哥，你到底结拜几个人，小呼延和梁儒心什么关系，那么帮他。”

“就你们三个，都是单独结拜的，你们聊得来就聊，聊不来各玩个的。梁家和呼延家是世交，梁儒心和猛瘸子师出同门，大呼延却是猛瘸子的半个师傅。”

“啊，贵圈太乱。这么复杂，这就是江湖。”

“与江湖没关系，江湖不存在，都是出门讨饭，多个朋友多条路，人生在世，知己难求。”

“大哥准备一直替日本人干活？”丁纯忍不住还是问出来。

“我不比你，我大哥骑虎难下，我得替我大哥分担一些。兄弟，你知书达理，前途无量，如果需要大哥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枉我兄弟一场。”他的语气伤感。

“谢谢大哥。大哥，我和新四军多少有些瓜葛，在县城他们找过我，有事的话随时联系。”丁纯几乎想把话挑明，最终忍住，只能点到为止。

“那边也找过我，统一战线嘛。琴庄还好，我和新四军有默契，互不侵犯。”

“大哥，打仗别拼命，保住自己紧要。”

“关心大哥啦，不怕，新四军给我面子，我也不打他们的主意。身不由己呀，日本人要扫荡我只能尽量约束部下。”

“大哥，日本人这么大张旗鼓的扫荡能起作用吗？”

“日本人倒是想瞒，动用这么多的军队瞒不过去。越扫荡新四军越多，上次你来的时候，琴庄那面的根据地没成型，扫荡过几次，新四军根据地反而扎住了。”

“就听说那边武器不行，日本人枪多炮多。”

“新四军要有枪炮还不知谁扫荡谁呢，不过那边才建个兵工厂，日本人这次冲着兵工厂去的，就是一阵折腾，折腾够了就收兵，也待不住。”

孙和平善饮，丁纯善谈。其他人都睡了，他俩毫无睡意聊到天亮。

天亮时，窗外突然枪声大作，接着响起警报，琴庄大乱。

孙和平仿佛没听见，依旧吃酒闲聊。

丁纯说：“大哥，不去看看。”

“不用。”

丁人庆闯进门：“报告司令，有人袭击粮船，云尖湖的日本人出兵增援。可是云尖湖方向也有枪声，现在情况不明。高田太君命令我们增援，实行戒严。”

孙和平挥手：“保护粮食，派人去云尖湖打几枪。你去安排！”

“是！”丁人庆退下。

丁纯说“大哥还是去督阵吧，别耽误公事。”

“你不在我照样喝酒，新四军的目标肯定不是粮船，如果有力量把运粮船搞掉那得要多少人马，这是琴庄。日本人担心的是粮食，着急的是日本人，”

“调虎离山？”

“差不多，新四军只打日本人，打一下就走，日本人也知道，所以放心把琴庄交给我。”

丁纯暗自叹息，孙和平为人处世谋略见识都是一时之选，可惜身在敌营。

毕竟孙和平还得处理公务无法送行，亲自督促秘书开了一张琴庄警备司令部的公函交给丁纯，他眼光复杂地望着丁纯：“兄弟，你的眼睛太干净，不看人的时候最好闭上。时势难料，保重。”丁人庆亲自护送丁纯四人到琴庄外的草滩阜车站。公路上哨卡林立，戒备森严，丁人庆是司令部的人，无人拦截。丁人庆将一大包钞票塞进丁纯怀里挥手告别。

陈列见到丁纯装做不认识，捏了几下鼻子。丁纯将严妈搀扶下车交给王友谅，低声说了一句兵工厂。

王友谅送严妈上了一辆等候多时的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