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民心难违

郑袖儿站在客栈之中不知所措，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死难的运军家人被东厂番子带走了，在客栈之中焦急的来回走着不断地看着远处的门外，可是于谦大人迟迟不出现，郑袖儿急的眼泪都在眼圈打转，但是她一个十几岁的乡下女孩子，除了在这里焦急还能做什么呢？

“全都拉到城外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赶来北京城告状，谁给你们的胆子？”曹吉祥阴冷的目光注视着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在他的眼中这些人就是一堆草芥而已。

这十几个运军的家属就这样被东厂番子拉着向城外走去，这些运军的家属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看着一个个衣着显亮手中拿着官刀，面色阴冷的人，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他们只能在这些人的押解下向着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走去。

于谦骑着自己的瘦马快速来到大理寺，原来的大理寺卿已经在接到圣旨之后去其他的地方任职去了，准确的说升迁了，于谦的手中没有圣旨，甚至这道圣旨正统皇帝朱祁镇根本就没真正的下达过，只是口头上说了一遍，然后就忙着研究自己的御驾亲征去了。

王振更加没有心思去理这个茬，让于谦担任大理寺卿，这对王振来说还不如让于谦去做兵部右侍郎，然后赶紧回他的山西和河南去，在京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实在是让王振无法心情舒畅。

大理寺的交接并没有完成，尽管圣旨下了，但是一个被降职的官员，在北京城的衙门里面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于谦得罪的是王振，谁跟于谦走得近那就是公然向王振宣战，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藩王的求情，有万民的请愿。

“于大人，都被带走了！”郑袖儿已经不知道在客栈门口站了多久，终于看到于谦大人骑着马回来了，立刻跑过去抓着瘦马的缰绳说道。

“谁被带走了慢慢说？”于谦立刻跳下马向郑袖儿问道。

“运军的那些就家人，被东厂的人带走了，往那边去了！”郑袖儿指着东厂番子带走人的方向说道，于谦大人顺着这个方向看了过去。

这不是去东厂的方向，是德胜门的方向，于谦大人立刻知道这些人凶多吉少，现在已经容不得自己多想，立刻翻身上马催促自己的瘦马向着出城的方向追去，郑袖儿也立刻跟在后面跑着。

于谦心中现在的后悔的，是自己害了这些人，自己刚刚从东厂出来，怎么能不被东厂番子盯着，自己直接去了客栈，这些东厂番子一定是跟着自己才找到哪的，越是这样想，于谦的心越是焦急，不断地催促着自己的瘦马追了出去。

瘦马飞速疾驰，在城门口于谦向守城的官兵问了方向直接追了过去，这些东厂番子真的带着这些人出了城，于谦心中清楚，这些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于谦还是来迟了，远远的那些东厂番子已经折了回来，而那些运军的家人却不见了，于谦甚至从这些东厂番子的身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这些东厂番子冷冷地看着从自己身边奔驰而过的于谦大人，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前面的树林之上，那些运军的家人，就这样躺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他们身上的伤口中留了出来，浸透了地面。

于谦从自己的马上跳了下来，看着面前这些运军家属，声泪俱下，自己被人称作晴天，被人当做好官，可是自己却无法保全这些运军家人的生命，就这样看着这些运军的家人倒在着冰冷的树林之中，倒在自己的脚下！

于谦就这样站着，看着面前的这些运军的家人，久久地凝视着，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于谦大人就这样站在哪里凝视着地面上这些衣衫褴褛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运军家属。

“啊！于大人，他们怎么了？”良久之后，郑袖儿终于跑了过来，郑袖儿用自己的双脚终于追到了于大人这里，一路上不断地问，不断地跑，来到这里。

“他们怎么都死了？”郑袖儿看着这些被杀的运军家属，看着呆立在哪里的于谦大人不知所措。

刚刚这些人还在吃自己给买的打卤面，可是这才多久的时间，这些人就这样被杀了，就这样的永远的失去了生命，生命在这个时候是如此的脆弱！

“袖儿，我一定会给他们伸冤的，他们的血，还有那些运军的血是不会白流的，我们走吧！”于谦大人转过身，他的脚步坚强的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他们怎么办？”郑袖儿看着这些尸体向于谦大人问道。

“告诉城门的守军来给他们收尸，到大理寺立案，明天一早的早朝我要上奏折，我要向皇帝陛下告御状。”于谦大人大声的说道。

此时此刻的于谦心意已决，空气中弥漫的血气，身后的这些尸体，运河之中那些无辜的亡灵，已经坚定了于谦的信心，“粉身碎骨浑不怕”这才是于谦！

于谦大人带着郑袖儿直接来到城门，将自己的印信拿了出来，此时此刻他的印信依旧是兵部三品右侍郎，守门的军官立刻带着自己的手下向着城外的树林奔去，东厂杀人他们不敢管，但是这种收尸的事情他们必须去做，按照于谦的命令，德胜门外的山林间就地掩埋。

于谦大人没有回到大理寺而是带着郑袖儿直接去了那家客栈，开了两个房间，于谦从自己的包裹之中拿出笔墨纸砚开始写奏折，开始写明天早朝的奏折，他一定要给这些枉死之人洗冤，心意已决。

郑袖儿就再战于谦大人的身边，尽管自己认识几个字，但是于谦大人写的郑袖儿几乎看不明白，她不断地为于谦大人磨着墨，为于谦大人斟茶，然后悄悄的站在那里。

此时此刻这妞儿能够感受到，在于谦大人的身上有一种自己说不出来的东西散发出来，郑袖儿不懂得什么是一种精神，但是她能感觉到，这种感觉让郑袖儿心中有一种暖流，有一种兴奋，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清晨十分郑袖儿一早就起来，为于谦大人点了一碗炸酱面，端到了于谦大人的房中，整个晚上郑袖儿都没有睡好，眼睛上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不过此时此刻他的激动地心情还在。

“袖儿这个晚上没睡好吧？”于谦大人一边吃着面一边向郑袖儿问道。

“于大人，您一会去上朝，什么时候能回来啊？”郑袖儿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于谦大人到紫禁城，看到皇帝能不能为那些人伸冤，能不能平安的回来？

“袖儿，如果我中午时分还没有回来，你立刻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去找你的父亲吧！”于谦大人放下手中的筷子向郑袖儿说道。

于谦大人的话立刻让郑袖儿紧张起来，郑袖儿立刻就明白，于谦大人这一次上朝上奏折，为那些人伸冤并不安全，很有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想着昨天看到的那些被杀的人的惨相，看着面前的于谦大人，郑袖儿立刻慌了！

“于大人，要不再想想其他的办法？”郑袖儿看着于谦大人紧张地说道。

“袖儿，你还小你不懂有些事是不能躲避的，是必须要直面的，好了我去上朝去了！”说着于谦站了起来早包裹中拿出自己的官衣船上。

郑袖儿不再说话，她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再说什么，麻利的帮着于大人穿着官府，然后站在那里看着于谦大人走出了房间，郑袖儿立刻跟了出去，看着骑上瘦马向着紫禁城方向渐渐远去的背影，就这样一直看着！

紫禁城奉天殿上，正统皇帝朱祁镇看着下面的群臣，今天来的人比往日少了一些，不过也有上百人，大明王朝的早朝，永远都是这么多的人，正统皇帝朱祁镇看着下面的人，除了前面几个人大臣后面的人连脸都看不清。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太监尖着嗓子的声音在奉天殿上回荡。

“臣有本奏！”太监余音未落，于谦第一个就站了出来，或许是久不在京城，正统皇帝朱祁镇甚至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这个刚刚被自己连降两品的兵部右侍郎，现在是大理寺卿的于谦。

“起奏陛下，臣从杭州省亲回京述职，乘官船走漕运，行至黄河口贵妃闸，凌汛未退漕运总兵府参将汤节擅自下令开启闸门，致使数十艘漕运粮船被毁，数百运军丧身，臣亲眼所见，漕船倾覆，运军深死，这是人祸，漕运总兵府为了**损失漕粮，在建新的漕船，其心可诛，昨日十余运军家属被东厂厂卫带到城外树林中悉数被杀，东厂之中有人参与运河贪腐，运河漕运是我大明王朝国之根本，漕粮有事，关乎到国家社稷，关乎到北方数百万人的生死存亡，请皇帝陛下降旨彻查。”于谦的声音在奉天殿上绕梁回旋。

于谦没说一句话，着朝堂之上便有一大批官员心中一颤，这些大臣全都注视着站在那里的于谦大人，竟然在早朝之上痛斥漕运贪腐，直指漕运总兵府，东厂，这于谦的胆子是真大啊！

正统皇帝朱祁镇自从登基之后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大明王朝的早朝也正是从这正统皇帝朱祁镇登基之后变了味道，不再是群臣议事的地方，所有的事情全都是内阁草拟审批，司礼监披红然后才能到朱祁镇那里，这样正大光明的在早朝之上上奏几乎从来没有过。

正统皇帝朱祁镇看着下面的于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大臣的奏折，于谦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朱祁镇身边的王振心中也是一惊，他没有想到刚刚从东厂死牢之中出来的于谦竟然还敢在早朝之上提漕运贪腐，提东厂杀人的事情。

“于大人所说之事却是重大，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陛下按照常理于大人的奏折要内阁议定，然后由司礼监呈交陛下，漕运是我大明社稷重事不能稍有马虎！”说话的是内阁首辅陈循，内阁一直想要拿漕运的事情压制司礼监，现在于谦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内阁首辅陈循立刻站了出来。

“陈大人说的是，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应该从长计议，东厂的事情我回去立刻查实，如若属实定当按律处置。”王振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不能让于谦再说了，再说下去，没准把什么事情牵扯出来。

奉天殿上因为内阁首辅陈循和司礼监王振两个人的站了出来，气氛缓和的一些，其他官员都在思索着，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

王振站在那里向群臣之中的李锡使了一个眼色，这个时候不能让于谦在继续说话了，自己也不能再多说什么，漕运贪腐的事情皇帝陛下已经交给了司礼监，只要于谦不在继续说下去，接下来自己就可以将这些事情全都揽过来。

“臣有本奏！”李锡心领神会立刻站了出来。

“李爱卿有何本奏？”正统皇帝朱祁镇也不想听于谦继续说下去，对于这个母后保护，藩王担保的于谦，正统皇帝朱祁镇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感了！

“起奏陛下，山西，河南两地上万民众已经抵达京城，他们现在聚集在紫禁城的外面，上万民书请陛下恢复于谦大人的官职，重新回到山西和河南担任巡抚。”李锡反应的确很厉害，第一时间就将矛头指向了于谦，让于谦陷入到不能自保的位置。

外面上万的民众再给于谦求情，尽管是上万民书，但是利用这样的方式威胁皇帝陛下，正统皇帝朱祁镇的内心绝对是不舒服的，这样的话就可以第一时间冲淡刚刚于谦上奏的奏折。

“于大人的事情查无实据，众藩王和大臣极力担保，还有万民请愿，陛下我看应该恢复于大人的官职，立刻起身返回河南和陕西任职。”王振立刻站了出来向皇帝朱祁镇说道。

“准奏！于爱卿退朝之后立刻返回河南，山西任职不得有误！”正统皇帝朱祁镇看着下面站着的于谦，既然“先生”王振有这个意思，那么自己就做个顺水人情，也好向自己的母后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