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油库爆炸 （二）

“哎吆，三位爷，今儿可真来着了。早上刚从省城过来的角，能歌善唱，一人一个？”脸上掉粉的胖老鸨娇滴滴的帖上来。

“我们的日本宪兵队地干活，调查案子。你的正常经营，不要乱喊。”张世振伸手推开胖老鸨。对胖老鸨这种人，只要吓唬一会就行，等她反应过来，该办的已经办完了，所以衣着打扮和说话合不合情理都无所谓。不等胖老鸨应答，他又凶狠地盯着胖老鸨：“刚才进来的大肚皮警察进了哪间屋子？你的老实说，不然死啦死啦的。”

“死啦死啦的！”大熊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哎……太君，我说，我说……”老鸨害怕了。日本人并不多来，偶尔来也是由汉奸偷偷领来，完事就赶紧走了，像这样装扮的还是头次遇到。再看这三人的神色，不大像是来狂窑子的，说不定真的搞什么调查……她不敢多问，战战兢兢指着二楼一间屋子。

二蛋在下面守着，张世振和大熊上了二楼。一间屋里正哼哼叽叽，张世振轻轻拨开门闩，一直走到床边，伸手拍了拍正在昏暗的床灯下卖力的大肚皮。无奈大肚皮兴头正浓，还以为是身底下的女人在搞什么动作，根本没有睁眼。张世振只好稍稍使了点劲，大肚皮这才睁开眼睛：“别……别闹……啊……”

“好逍遥啊！”

“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宪兵队！请跟我们走一趟。”

“啊……太……太君，小的是第一次，第一次……太君高……高抬贵手，小的再也……不……不敢了……”大肚皮滚下床，双手捂住下身点头哈腰。床上的女人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穿上衣服，都穿上。”

“太……太君，您这……这身打扮，小的……”

“微服私访，不行吗？熊，带女人出去，我跟这位仁兄好好谈谈。”

“太……太君，小的手枪……”穿上警服，大肚皮满脸媚笑。

“我先替你保管一会。你叫什么？什么职务？”

“太……太君，您是新来的？小的眼……眼生。”

“少他娘的废话，快说，小心老子崩了你狗日的。”

“啊？您不是太……”大肚皮嘴长了老大，汗水再次滚落而下。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只要不是日本人，就没多少担心的，至少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他擦了一把汗：“我说，我说！小的金翰林，孙家庙镇警察所所长。请问好汉哪座山头？找小的何干？”

“金翰林，名字倒是好听，可惜做了汉奸。哪座山头你就别管了，也管不着。也没啥事，就是找你聊聊。”

“啊？聊聊？”金翰林一头雾水。

“听说你最近在倒卖良民证？”张世振诈唬道。对于这些胆小如鼠、见利忘义的汉奸，随便找个由头先诈唬一气，往往能收到奇效。

“好汉，有事情就请直说，这罪名小的可担待不起，要掉脑袋的。”

“看来，你还真是个聪明人，那就直说了。其实刚才我已经说了，良民证，弄几张良民证，就算帮忙了。”

“帮忙？你我素不相识，凭什么要帮你？”一听帮忙，金翰林居然拿起了派头，完全忘记了眼下的处境，看来也是个吃拿卡要的老手。

“呵呵……你说呢？”张世振玩弄着金翰林的手枪，禁不住笑了。

“哎呀，瞧我……”金翰林抽了自己两嘴巴子：“好汉，好说，好说！不知好汉您要几张良民证？小的一定尽力。”

“不多，三五张就行。”

这下轮到张世振瞪眼张嘴了！金翰林居然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三张良民证，上面还写着名字：“好汉，真是凑巧了。今天刚好给别人弄了三张，您拿去先用，先用……”

“我说你小子他娘的倒卖良民证，还真没冤枉啊！”

“是是是……好汉，小的叫您声爷！此事天知地知，您知我知，就当啥事都没有发生，烂在您我肚子里……”

“你他娘的，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敢给老子提条件？不过，看在帮忙的份上，我也不会害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

“您发誓！”

“没完没了是吧？信不信老子一枪崩了你狗日的？”

“嘿嘿……瞧我……”金翰林又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好汉爷顶天立地，说话自然板上钉钉。爷，您来趟镇上不容易，要不，给小的一个机会，让小的孝敬孝敬您？”

“你小子想抓老子是吧？”

“天地良心，小的要是有半点心思，天打五雷轰，出门遇上……”

“只要你小子敢动一点点歪心思，马上就有人向宪兵队报告，说你嫖娼，倒卖良民证，倒卖违禁物资、军火，还勾结……”

“我的爷，哪一条都够枪毙三回的了，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再说我没有倒卖那么多物资，也没有勾结谁啊！哎，爷，您还没答应小的，小的真心想孝敬您一回。”

“算了，这次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下次有机会来再说。对了，这次出来仓促，忘了带钱，多少借点，下次还你。”

“我的爷，早说不就完了，还绕这么大圈！身上带不多，您先拿着，一会下去问三娘再借点。”金翰林掏出一把大洋，还有一沓钞票。

“够了够了，不用再麻烦。枪还给你，以后咱们就是朋友。”张世振卸下子弹，把手枪还给金翰林。

“多谢好汉不杀之恩！以后有用得着小的地方就请说一声，只要能做到的决不推辞。”金翰林把手枪插进枪套。

“只要你还活着，就少不了麻烦你。对了，你可以叫我野狗，也可以叫恶煞，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这哪是人名……还是叫恶煞吧，好歹比野狗好听些。好汉恶煞，斗胆问一句，要良民证想必是要出镇子吧？”

“下次也可以进镇子。”

“要出镇得等明天，不知好汉今晚如何度过？”

“这你就不操心了！你也不用送我，该干啥还干啥，就当啥事都没有发生。”张世振出了门，慢腾腾的下了楼。大熊把女人送回屋子，也跟着下了楼。百般无聊的二蛋吓唬了老鸨几句，和张世振大熊昂首出了妓院，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有了钱，就能吃住。饱餐了一顿，破天荒地住了回客店。大清早，三个人也不着急出城。好不容易来一趟镇上，金翰林又给了好几百块钱，吃饭住店没花几块，三个人都想挥霍一回。

油库爆炸破坏力实在巨大，街上开张的店铺并不多。不过，对张世振他们足够了。三个人一通狂购，除了好吃的，再就是些花花绿绿，都是给嘎子买的。张世振想了想，又买了两条好烟，还买了两支钢笔、几瓶墨水及一些做工精致的笔记本，三个人这才走向城门。

出城出奇的顺利。金翰林也不是吃素的，随时都有人报告张世振的行踪，所以早早就在城门口等着。张世振走近城门时，金翰林对把守城门的伪军说了几句，伪军连良民证都没有看，挥手就让出城。

金翰林送张世振三人出城，一直送了几百米，在一个转弯处停住脚步，递过一个包裹：“恶煞，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以后再来一定打声招呼，兄弟也好尽一下地主之谊。”

“多谢金兄帮忙，日后免不了还得打扰。请放心，我说话算数，不能说的一定不说！告辞了，后会有期！”

一直走了好远，金翰林还站在那里。大熊十分好奇：“哎！振哥，你给哪个家伙使了啥法子？就跟亲兄弟似的。”

“你以为他是舍不得我啊？他那是为了自己，为了保住脑袋。”

“保住脑袋？我咋越听越糊涂了？”

“那个金所长是个老油子，表面上顺从鬼子，背地里倒卖良民证和其他物资，好像还倒卖武器，这可都是杀头的罪名，一点风声都不能透出去。所以他要巴结我，让我替他保密。”

“哦，是这样啊！可是……如果他在出城的时候借机把咱们杀了，不就啥秘密都保住了吗？”

“他又不知道咱们底细，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咋敢随便动手？再说他只是个警察，做买卖敲诈勒索这都没啥，可让他杀人，特别对中国人，未必就能下得了手，毕竟他也是个中国人。”

“振哥，现在咱们去哪？”二蛋问。

“回家！”

带上进镇子前藏匿的武器弹药，三个人撇开大道，一路往西。出了沦陷区不久，又找到藏起来的步枪子弹和手榴弹，二蛋和大熊穿上军装，三人继续隐蔽向西。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触目惊心。三个人心情异常难过，脚步也格外沉重。听不见枪声，也看不见鬼子，应该是撤了回去，而且是刚撤回去没多久，因为有些村子还在冒着浓烟。只是三个人一直在荒郊野岭里潜行，没有遇到撤离的鬼子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