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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孤子吟而抆泪兮 掩此哀而不去

小说:龙藏记 作者:吴梦芹 更新时间:2018/2/16 13:33:34

漆黑的天空过不多久出现了青白色,新的一天降临。

新的一天没有阳光,只有阴霾。

这一天,天空是青灰色的,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雨中,弓刀山庄的花匠们还在修剪着花木,空气中,有一股清新的味道,又像是死亡的味道,或许是火化了的飞虹子、秦鱼贯的骨灰残留下的。

李承训在雨中,看到一个人,这个人五大三粗,从房间里飞奔而出,然后跑了很远,消失在雨雾里。

约略,还听到有人在喃喃地说:“落妍,落妍,落妍……”一直在说着,声音有些怪异,有些沙哑,如同进脑一般,李承训的头脑中竟一直回响着这个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中午用膳之后,众人才知道,罗擒虎也惨遭毒手,同样是被一剑穿心。罗擒虎的死状非常难看。

柴惜玉道:“又是魔灯教么?”话语间带着揶揄。

段含烟道:“真是奇了,诸位,我们还是要小心才是。”说话间,听到不远处一声惨叫。众人追寻声音而去,发现有几名弓刀山庄的弟子七窍流血而死。

魏亚夫仔细查看着这些弟子的尸身,发现他们的喉咙发黑。

柴惜玉也同样察觉到了,说道:“不是魔灯教干的。”魏亚夫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柴惜玉一眼,柴惜玉也不理会,魏亚夫立刻回复平静,声音干涩地道:“柴大侠何出此言?”

柴惜玉道:“魏总管难道看不出来这喉头的乌黑是剧毒所致么?据我所知,魔灯教是不屑于用毒的。”

魏亚夫恍然似的点了点头,道:“柴大侠说的是,是魏某疏忽了。”

柴惜玉道:“这种事情也能疏忽吗?”

魏亚夫哼了一声,不理柴惜玉,自顾自命人收拾起几个弟子的尸体,就地火化。柴惜玉道:“这种毒,名作‘眼儿媚’,唯有名剑宗才有。”听到名剑宗这名,李承训、柳青思一头雾水,佟林和段含烟却露出震惊之色。

魏亚夫并不答话,随后,众人回房歇息,到了入夜时分,大总管魏亚夫把众人叫醒,自言要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这个故事,说的是易怜香。

魏亚夫说着,李承训等人静静地听着,他们知道,魏亚夫要说的这个故事绝不是一般的故事……

那一年,陈霸先废梁建陈,从梁敬帝手中夺取了江山,改元永定,南朝的最后一个王朝就这样开始了。《梁书》记载陈霸先“明达果断,为当时所推服”,在他的治理下,梁代末期的江南乱局渐次稳定,眼看着一个文脉昌盛的时代似将到来……故事里的易怜香就生于一个江南书香门第。陈霸先驾崩后,陈蒨即位,是为陈文帝,陈蒨之后传陈伯宗、陈顼、陈叔宝,陈叔宝,陈叔宝荒废朝政,弄得民怨四起,隋文帝杨坚代周自立,统一了北方后,他将目光瞄向了南朝,隋军与南陈临江对峙时,易怜香才八岁。

那时候,一处深宅胄第门顶的朱漆横梁上,也悬挂着一盏红灯,就一盏,罩灯纸上写着个大黑“易”字。那时正值仲夏,炎热多风,或许是因风大之故,那盏红灯吱嘎摇了几下,忽然啪的一声,落下地来。

深宅之内,抚倚朱栏的老者手一颤,皱了皱眉头。一个浓眉隼目的干干瘦瘦的中年神色惶遽,趋步至老者身后。

老者看了眼这个瘦猴中年。

“发生了什么事?”老者问道,音色沉然。

瘦猴中年面现迟难。

老者银发萧然,盯着那中年再道:“发生什么事了?”声音乃高了一倍,竟慑得那中年立足不稳。中年镇了镇神儿,慌慌忙忙地从袖中抽出一封牛油信笺,递呈老者。

老者却并不看信,他把信攥在手里,眼瞳一聚。栏杆偎碧树,烟花恍风尘。

瘦猴中年不知道那老者此刻在想些什么,所以一直不敢说话。老者勉强笑了笑,道:“林管家。”中年应道:“是,老爷。”老者咪着眼,说道:“少爷呢?”林管家一怔,低声答道:“在书房。”老者点点头,嗯声说着好,林管家似能听出一丝怅然的苦涩来。

一只苍鹰在天际翮翙而过,穿云掠彩,狠狠瞪了倚栏的老者一眼。老者一叹——莫非那苍鹰亦在蔑视他?他自嘲一笑,硬是从骨子里榨出了股冲天的傲气——“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他眼中忽光芒炽盛,挥了挥手中的信笺,林管家眼一抬,背一挺,但见那封信已然粉碎……

*********

绕回廊,转雕阁,一斗精舍,上匾书:“磨性斋”。矫若游龙,端持厚重。其意取自《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之句。

此时磨性斋六窗大开,一个少年捧着卷书,正曼声吟哦。又一个童子忽从少年右腋钻出,稚声唤道:“哥哥,哥哥!”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乃是个俊雅秀士。童子的呼唤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少年低目看着童子。少年继续吟诵了一段《左传》里的文章。

但听鼓掌之声起,推门走来个青衣银髯的老者。那童子呀的一声,蹦扑到老者襟怀,少年躬身一揖,道:“父亲。”老者微笑道:“不必多礼了,来,先坐。”一指书案后的竹椅。他凝视着易如雪惭色愈重的脸,悠悠说道:“如雪啊,你可知道,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有你这般,我已万分欣慰了。”——他说的也是实话。自古道:“富家每多纨绔子弟。”那些生长贵胄的子弟,吃穿不愁,寝金枕银,所谓“斗鸡走马,风花雪月”那更是无所不为的。

易琮返座,慰然一笑。他移看小儿怜香,怜香稚嫩的脸蛋儿让他感到一丝温暖。

他身子仰了仰,对易如雪兄弟俩道:“父亲此来,也没甚事,只是给你们请来了位先生,你们见见。”

易如雪、易怜香兄弟相视一笑。

原来这两兄弟俱是天赋异禀,易如雪年未及十二,即已通读了经史子集,易怜香也是聪明非凡,八岁时就曾题过“云生灰瓦上,日落青墙边”的绝妙诗句,几乎人人都知道易府有两个神童少爷。易琮为这两兄弟聘过无数的先生,结果这些先生都因学识浅陋而灰头土脸地走人,从此,易琮再不为少爷俩请什么先生了,也无人敢扬言说能做这两个少爷的先生——是谁、竟有如此胆识?两人笑意,父亲焉有不明?他肃声道:“这位先生,可是不简单呢!”

易怜香忍着笑,心想,父亲哪回不是这么说的?

“哦?”易如雪倒很想知道这位先生怎么个不简单呢!

未了,易琮道:“先生请进吧。”门外脚步簌响,一人出现。易怜香再忍不住,捧着腹大笑不止。易如雪亦有些忍俊不禁了。

易琮严然道:“笑什么,成何体统?还不快见过先生!”只见那先生方巾儒裰,浓眉隼目,瘦猴儿也似,手摇着折扇,正是林管家。易如雪兄弟作无奈状,忍笑朝林管家揖了三礼,道:“林管家。”易如雪见父亲并无说笑样子,知事绝大,与易怜香使了个眼色,易怜香会意,于是敛却不恭之态,齐向林管家拱手,拜道:“见过先生。”

林管家微微一笑,袖摇扇动,确有几分书卷之气。只听他正然说道:“两位少爷天姿英纵,日后还望更甚勤勉,莫负了老爷及我等之盼待。”

易如雪、易怜香齐道:“是,先生。”易琮道:“嗯,以后便要多多恭聆先生的教诲。怜香,你先随先生出去,父亲有话同大哥说。”

林先生携易怜香应命而去。

易琮笑道:“我儿定是奇怪,父亲怎么会找林管家来作汝兄弟俩先生?”

易如雪勉强一笑。

易琮吁了口气,道:“其实林管家是个有能有断的人。”

易如雪承认。

易琮道:“所以让他屈就在我们家真也是有些委屈他啦。”

易如雪知道父亲是有重要的话要说与他听。

易琮走到一扇镂花木窗畔,继续说道:“林管家本是江左名门望族子弟,南朝还是齐的时候,年方十九的他外出游山玩水,不料途中却为匪人劫。那匪首见林管家文采出众,精于谋算,就胁他在匪寨做了个账房,为苟全性命,林管家惟权且留寨充任,不觉便过了两三年了。那年我三十有七,买卖略有小成,只是我和你母亲无有多少管算之能,几将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那时候天下大乱,南北鏖兵,九月初秋,我率领着易府商队远行办货,归时经过雁荡山,忽一伙盗匪蹿出,双方刀兵相见,我方寡不敌众,为贼所擒。尚货遭洗劫一空。盗匪将我们关押在一所地牢之中,却不知为甚并未对我一干人施以毒刑拷打,反而好酒好肉款待。我等实也想不出这伙盗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地牢暗无天日,我一行二十人众现独只十一人了。大家不晓时日,仅摸着一日三餐揣度,约有两个月了。盗匪还会将我们关押多久?如何处置?我们无法、也不敢想像。原来那雁荡山上的匪寇首领,却是绿林道上有名的狠辣角色,杀人如麻,道上称他‘杀人麻’,他本姓甚名甚竟无人知晓了。我多年四海闯荡,见闻阅历,也知道这么号人物,不想今次倒给招上了。当时的齐朝君臣醉生梦死,也全无北伐恢复之志,北方的胡虏又时时南侵,所以民怨沸腾,盗匪也就多了起来,盗匪纷起,最倒霉的当然是我们这些做买卖的。

“我们在地牢惶不终日。直到有一天,地牢的钢铁重门咣的一声大开,一片白光泻入,耀然刺目,立刻又咣的关上。两个匪喽罗押着个白衣囚犯,打我们的狱房喝嚷走过。那囚犯身材佝瘦,浓眉隼目,手脚均铐着锈亮的锁镣,一路行来锒铛声响,回荡在地牢的每个角落。那囚犯瞟了我一眼,却听一声暴喝,一个喽罗猛抽了那囚犯五六记鞭子,那囚犯居然吭也未吭。两喽罗就奶奶娘娘的骂个不迭。一会儿那喽罗在地牢里燃了一把油火,暗牢登时明如白昼。火光晃漾,只见那囚犯被吊在一具绞架上,链锁纵横。他乱发蓬头,胡髯邋渣,看不出年纪。喽罗左右高举着**,飕飕的抽打在他身上,血肉横飞,但他始终不吭一声。

“那俩喽罗打得累了,狠狠扔鞭在地,趴在就近的石桌上呼噜的大睡起来。地牢又归于死一般的鬼寂。倦意涌来,众人睡去。也不知多久时间,我们忽被一阵起伏浊重的**扰醒。睁眼寻声,原来是那个囚犯。”

易如雪不禁动容道:“真是没想到,林先生会是如许一个人物!”

对易如雪的反应,易琮早有意料,他续道:“囚犯浊重的**,搅破了两个喽罗的清梦。喽罗大怒,挥起那鞭子又是一阵猛抽,囚犯痛不欲生下晕死了过去。”

“这时,我作出了一个决定。”易琮看向易如雪,易如雪懔道:“难道父亲你?”易琮冁道:“是的,世人只知我易琮商贾豪绅,却想不到我本也是技击名门,百年前,我们易氏神枪也曾威震南北,在江湖上罕有匹敌的。”

*********

听至此处,李承训、段含烟、柴惜玉、佟林几人都在想,这易氏家族与当年凭一杆红缨枪杀了宇文成都的易衡山不知是何关系?易衡山纵横江湖多年,后来与飞瀑点苍雄上官捷,凤子吴钩萧梦,洗墨池飞刀圣手莫砺山共同效力于齐王李元吉,建成、元吉伏诛后,这几个高手便不知所踪,谁也不知道他们带着死里逃生的李承训流落在江湖,后来又跟随了虬髯客……

李承训面无表情,但内心却是波浪翻滚,他喝了一杯茶,听魏亚夫说下去,时间继续回到多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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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继续诉说往事:“我站起身来,正准备以掌力劈开木牢栅栏。那钢铁重门又咣的开了。一个魁梧的汉子飞了进来,是被人一脚踢飞进来的。我停住手,只见那俩喽罗忙拥上那汉子,慌道:‘大王!’这个狼狈的汉子就是让人谈之色变的杀人麻?我们都惊疑不定。一人嘹然的声音传来道:‘杀人麻,今日教你知道我任君狂是谁!’只见紫影一晃,杀人麻张大了口,竟一下子人头落地了。为祸人间的杀人麻,人人憎恨的杀人麻,这么便死了。

“任君狂默然片晌,长然一叹。他眼光一动,一道紫芒一闪,铿的声,囚禁我们的牢锁被击落。他又看向那两个喽罗,说道:‘你们好自为之吧。’说着衣袂之间,重门咣开,人已去远。白光明亮,直照在杀人麻睖睁瞪目的人头上。遥遥传来笑声,笑声中有人道:‘任君狂,任君狂,哈哈哈……’那囚犯已醒。”

易琮缓缓一顿,续道:“劫后重生,我们寻回商货,带着林先生上路,那俩喽罗也跟随一道。原来任君狂**雁荡山,除了地牢中人,绝无一鸡一犬的活口。”易如雪奇道:“那两个喽罗——”易琮笑道:“他们从那后就一直跟随林管家,是林管家的左膀右臂。”易如雪已对林管家彻底改观。

易琮道:“返程时我们都格外谨慎,生怕再遇劫匪。途中,我和林管家各策一马,相谈甚欢。原来,林管家身陷贼窟,日夜思谋逃,终于有一天,他得到当时朝廷江南大将军萧允文派兵往雁荡山剿匪之讯,觉得自己终可脱身了,一时兴奋不已。

“当即,他挥毫泼墨,画下雁荡山形势图,修书一封,飞鸽传与江南大将军萧允文,共剿雁荡山贼寇,若事成,说不定还会是自己平步青云的一次契机呢。殊料,飞鸽传书未成,自己的企图也被杀人麻发现,杀人麻盛怒之下令之将林管家打入地牢,听候发落。

“历此之后,林管家也不再作入仕之念。那两个喽罗本也佩服林管家,一心要跟着林管家好好做人,洗心革面。我多年阅人无数,言谈之间亦略见林管家胸中丘壑,便建议他从商,不定可大展宏图。

“他笑了笑,慨然应诺,即定同我回洛阳。一行商队,车马辚辚,不日已到徐州。我们十四人孤走在一条荒败的羊肠道上。风声鹤唳,山危崖险。我们的心均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听一堆乱石处有**,闷哼如雷。我们不得不停下脚步,严阵以待,指不定又是一场血拼。

“乱石长草飞扬,黄云暮霭天低。两个喽罗胆大,欺身探视,不由得一声惊叫。我故作冷静,道:‘怎么?’一喽罗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是他——’我道:‘是谁?’喽罗刚要说,那人已从乱石长草间挣扎而起——”

易琮顿了顿,道:“所有人都愣愕当场,那人竟是任君狂!”易如雪震道:“任君狂?”那任君狂**雁荡山,英雄了得,怎会如此模样?“我们二话不说,先救扶了任君狂。再赶了一月余的路,才抵洛阳。”易琮耸了耸眉,缓缓地走了两步,窗外阳光明媚,阳光像沙子,像尘埃,染在窗棂,染在易琮的身上,染在易如雪的睫毛上。

*********

林先生摇着扇子,进了磨性斋。易如雪与林先生相视一笑。林先生道:“小少爷和阿贵出去玩了。”易琮点点头。林管家见易如雪看他的目光和以往有很大不同,觉得很奇怪。

易琮拍拍林管家的手背,林管家眼一动,道:“少爷?”易如雪施揖道:“先生。”林先生笑道:“看来少爷都知道了。”易如雪道:“父亲已跟学生说了。”易琮拂了拂袖,道:“那件事你安排得怎么样了?”林先生道:“一切妥当。”易如雪奇道:“什么事?”

易琮走到书桌旁端起一碗茶,抿了几口,说道:“你知道那盏红灯吧?”只听他缓缓续道:“那任君狂被我们救后,约莫半个月一直昏迷。某夜,皓娟瑰朗,三更梦倦,萧萧夜宇,飘来一阵箫声,箫声一顿,一人笑吟道:‘醉酒也,归去否?’我大惊,披起衣裳,出门,只见一片清辉里,任君狂皂衣如旧,正在舞剑。”

“我不禁为那浩然的剑意击掌。他的剑愈舞愈是精妙。月色如水,剑气如华。我也曼声吟道:‘剑底一子繁星恨,不及君胸襟坦荡荡。’任君狂望月一叹,道:‘你不该救我——’院外修竹浓翠,竹叶飞零,我微笑道:‘我只知,先生救过我,我救先生,也是义所当为,没有什么不该的。’”

“任君狂抚了抚森森寒剑,寥然道:‘你知道我是谁么?’我道:‘小弟商贾一介,不晓那江湖之事,但小弟想,先生必是位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大豪杰!’竖起大拇指。任君狂不置可否,笑道:‘你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任君狂翌日便告辞要走,但老爷再三挽留,盛情难却,他这才留在了易府住下,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江湖白道上追杀的公敌,他现身何处,那都是要出事的。六天后,那名剑宗主连飞月就找上门来了。”名剑宗,是南**时期势力最庞大的帮会。

易琮低低一叹:“任先生重伤初愈,我劝他暂莫与连飞月正面对敌。但他却坚持要见连飞月。他原想跟连飞月解释,可连飞月一见到任君狂,不由分说,只见一片剑芒,任君狂趴倒在地,喷出一口鲜血!”

林先生接道:“这时候,老爷忽一纵身,手里已多了一杆红缨长枪,枪势所及,阻住了连飞月的杀招。”

易琮英气逼眉,傲然笑道:“那是我的首战。其实论到技击修为,我岂是连飞月的对手?只不过我们易氏枪法百余年不曾现江湖,连飞月虽修为高深,身经百战,但面对我这枪法,他多少有些措手不及。然不到二十招,我即落了下风。”

“而连飞月,竟然从来时至此,都未说过一句话。“正在连飞月剑底杀招倏现,突听一声断喝,一个黄袍老者一掌击退了连飞月。连飞月显是受了重创。那老者颇有威势,沉声道:‘连宗主,你是否考虑给老夫一个薄面呢?’”

“连飞月哼了声,一副桀骜神态。只见随那老者来的,还有两个黄衣中年。那两个中年袍袖挥舞,门首的朱漆横梁上,便已悬了盏红灯。连飞月见了红灯,面露恍然,牙缝冷冷地迸出三个字:‘红灯岛’。”

“老者笑道:‘总算连宗主还有些见识。这位任先生,老夫可以担保他绝非大奸大恶之徒,现在,老夫要带他走,你、没什么意见吧?’连飞月默不作声。老者已扶起任君狂,朝我们颔颔首,转目连飞月,道:‘你杀任先生,只怕没那么简单吧?’”

“连飞月一震,老者道:‘但老夫不管你那么多,只想奉劝你一句,贪心不足蛇吞象,多行不义必自毙,宗主好自为之。’他一抬头,望着红灯,大有深意地说道:‘这红灯,从此便挂在这儿了。’言罢,老者、两个中年、任君狂均无了踪影。连飞月看了我好一阵儿,看了那盏红灯好一阵儿,喃喃说道:‘我连飞月迟早会把这破灯取下来的!’长袖一挥,率众去了。”

易如雪道:“门口的红灯还就是当年那个老者留下的?”

易琮道:“嗯,可是,这红灯,只怕已阻止不了连飞月……”

*********

时空在魏亚夫的讲述中不停地转换。他喝着茶,继续道:“连飞月要杀任君狂,个中缘由,外人不得而知,后来他迁怒于易家,把易氏满门杀了个片甲不留。幸好易怜香当时出去玩耍,躲过了一劫,当他回到家,发现家园已成残烬,他的父亲和兄长的也是身首异处。”

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嗟叹不已,同时,又在为易怜香的命运担忧着,又想,那红灯岛,会不会和魔灯教有关?魏亚夫道:“易怜香年纪小,一个富家少年,自此流落街头,受了些世态炎凉,性格也变得孤僻起来。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仙凫派的掌门,也就是我们庄主夫人的姐姐,她将饿的晕死过去的易怜香带回仙凫派,收为弟子。”

魏亚夫言罢,众人隐约有些头绪,李承训道:“魏总管话里有话,你是说,这连番祸事,都是因为易怜香而起的?”魏亚夫道:“应该是。”其实李承训、柳青思、柴惜玉、顾小葭几人好奇的是易怜香和苏落妍之间的纠葛,魏亚夫却打住了,似乎之后的事情并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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