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冬天的雪开始化了，但山里的风，却还是那么冷。今年的冬天虽然过了，但经过一冬的折腾，战士们的衣服，已经破得连补都不好补了。有的战士脚上的鞋子，只剩下一些布条筋，徒有鞋子的外形，根本不能起到鞋子的作用。但尽管这样，战士们仍然斗志昂扬，士气不见丝毫的影响。虽然如此，但也不能不去过问，不去管吧？

在山洞里，正在思考这些问题的队长刘文武，准备给县委写一封信，希望县委能想想办法，解决一部分困难。尽管县委也很困难，但总比山里强。如果能够解决一部分，余下不足部分，他想，他们可以出去打打土豪。开春了，不单单是衣服的问题，粮食、药品、弹药都得进行补充了。

正在他对这些问题冥思苦想的时候，一个战士突然跑进来，大声报告：“队长，我们抓到一群国民党，有一个人还说是我们的县委**。大家看，他好像是叛变了，但他说不是叛变，是时代发生了变化。他还说要尽快见到你，有重要情况要告诉你。”

刘文武听了，吓一大跳，心想这是什么状况？一大群国民党，为什么没有听到枪声呢？“他们没有带枪吗？我怎么没有听到枪声？”他大声问这个战士。

“他们没有带枪，说不是来清剿我们的，我们也觉得这事怪，所以，班长要我赶紧来报告，请队长拿主意。”战士快速地说着，样子很急。

“他们在哪？”刘文武问。

“在李家坡，我跑过来的。”战士说。

“好小子，这么远，赶紧歇一下气，喝口水，吃一块蕃薯，然后和我一起去。”刘文武赶紧对战士说。然后喊了一声：“三班集合，检查武器，准备和我去李家坡！”

李家坡距离游击队核心驻地有十多里远，那儿有一个班的战士在负责警戒。今天一早，有哨兵发现，一队穿国民党军服装的人，正朝李家坡开进。他们打着国民党的旗子，但没有拿枪，却每人背上都背着一个包袱，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显然也不是什么武器之类的东西。

哨兵赶紧去报告了班长。班长就带领全班人，悄悄地包围了这队国民党军。尽管他们的人比游击队的人多，但战士们却毫不畏惧，迅速占领有利地形，准备展开攻击。

班长李长顺突然多了一个心眼，这队国民党军进山来围剿咱们，怎么连武器都不带？这是什么意思？不如先不展开攻击，问问话再说。

“前面的国民党兵，你们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再往前走，就开枪了！”李长顺喊道。

听到喊声，这队国军士兵吓了一跳，显出了一些慌乱，但马上镇静了下来，并传来一声惊喜的回答：“红军战士们，不要开枪，我是**醴陵县委**宋家福，还有交通员张晓民，终于找到你们了！快去喊你们队长来，有重要情况要告诉他，快去！”

“鬼才信你的话！要想活命，就举起手来投降，我们优待俘虏，不投降，我们就开枪，坚决消灭你们！”李长顺大声喊道。

县委**，谁认识！就算是交通员，也只有队长认识。再说，就算县委**，也有叛变革命的，何况交通员。李长顺不信，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带枪？都只背着一个鼓鼓的背包，枪不会是藏在背包里吧？但怎么看，这背包里也不像有枪的样子啊。李长顺糊涂了，拿不准主意了。

“好吧，你们不要开枪，我们先投降，你快去找你们队长刘文武。耽误了大事，你负不起责任，我也负不起这个责任，你们队长也负不起。我们上来了！”宋家福喊道。

一听到这人说出了他们队长的名字，李长顺就觉得这事虽然奇怪，但一定要等到队长来了再说，就喊了声；“**，你快去报告队长，我们守在这里看押他们。”

“是！”叫“**”的战士答应一声，就飞快地朝山里跑去。

“举起手，慢慢走上来，不要耍花招！”李长顺对国军士兵喊道。虽然有声音，但国军士兵却看不见他们的人，因为，李长顺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宋家福带头，第一个举起手，从树林中的小路里走了出来。他身负重大使命，不得不这样做。否则，他的使命是完不成的。完不成使命，他这个县委**，是要受到严厉处罚的。而这个使命，靠交通员送一两封信，是说不清楚的，他只能亲自上山。

由于受到国民党长期的打压和封锁，山上的游击队，信息闭塞，不知道**和国民党。因为“西安事变”和日本侵略者发动了侵华战争，国共已经进行第二次合作，共同应对日本人的侵略。长征到陕北的红军，已经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第八路军，开赴华北抗日前线。江南八省的红军和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1938年12月在武汉成立了军部。现在，军部已经移到江西南昌。醴陵的游击队，已经是最后一批没有改编的游击队了，再不到江西南昌去参加改编，就会错过时机了。所以，宋家福身负重大使命，要让这支游击队尽快下山，坐火车去南昌，加入新四军，开赴江浙苏皖鄂豫等地，抗击日军。

“不要到处乱看，老实一点，面对着山坡，低下脑壳！”李长顺命令道。“乱动乱看，小心我的枪走火。”

宋家福原本想看看这些可爱的游击队战士，但听他们一吼，还真的不敢乱动了。心想，还是等刘文武来了再说吧。就低下了脑壳，再也不到处乱看了。

“请问刘文武什么时候来，时间真的很紧迫了。”宋家福低着头问道。

“我们刘队长的名字，也是你个白狗子可以随便喊的么？小心你的狗脑壳！”有战士不满宋家福对他们的队长直呼其名，就恫吓起来。

“好吧，你们刘队长什么时候会来，真的很急，耽误了事，小心你们要受处分。”宋家福道，但他没有抬起头说话。

“闭上你的狗嘴！你是怕我们要了你的狗命吧。”有战士吼道。

宋家福真是又气又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低着头，静静地等着。这也不能怪这些战士，要怪只能怪国民党长期的封锁和残酷的打压。他今天上山，带了两百套军装，要让刘文武他们穿上军装，直接从阳三石上火车，到南昌去新四军军部报道。车站方面也已经联系好了，随时到随时上车走人。日军已经开始进攻江西了，火车也随时可能停运。一停运，他们只能步行去南昌，也还不知道新四军军部会不会移动驻扎地。所以，宋家福急呀。

宋家福今年四十多岁，在醴陵县城以开瓷庄为掩护，从事革命活动。但红军长征后，活动基本处于停滞状态，国共重新合作抗日，他才公开身份。

“老宋！”陷入沉思的宋家福，被一声“老宋”喊回神来。

“哎呀，刘文武呀刘文武，你让我好找啊，拿去我的包袱，给你三十分钟看完里面的文件和报纸。然后，马上集合你的队伍，随我下山去江西南昌。”宋家福也没和刘文武寒暄，直截了当地说。

刘队长也不多说什么，他相信事情一定非常紧急，要不然宋**不会亲自上山，也不会这样和他说话。就赶紧从宋家福背上取下那只蓝布包袱，抖开来，里面就散落出几张报纸和几份文件。刘文武也不说话，先拿起报纸，在地上摊开，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然后又拿起文件，也是飞快地浏览着，越看，脸色越凝重。看到后来，就慢慢地开朗起来。他终于明白了老宋此行的意义非凡，也解开了他的疑惑。

“**，你脚步快，马上回去，传达我的命令，所有战士，全部轻装，只带武器，跑步到李家坡集合。记住，是所有的人，少一个都不行，快去！”刘文武对“**”命令道。

“哎呀，我脚都会跑脱去。”**说着，也不等队长说什么，转身就跑了。

“李长顺，让你们班的人最先换装，不要傻站着了，有什么事，边走边讲。你们不是讲没有坐过火车么？今天就让你们开开洋荤，坐火车到南昌这个省会大城市去开开眼，然后去打日本鬼子。”刘文武兴高采烈，大声命令着，说笑着。那神情，似乎是穷光蛋突然捡到一坨金疙瘩。

李长顺他们几个人还站着没动，他们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懵了，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但刘队长已经脱下身上那几乎是褪了颜色的红军军装，正在往身上穿崭新的灰布军装。臂章上，新四军三个字，格外醒目。头顶上那蓝底白字的青天白日徽章，也格外醒目。

“还发懵，换装！”看见李长顺他们还站着没动，刘文武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