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春来客（4）

几位“老叔”，都在认真地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等到张经理把话讲完了，他们还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有动，也没有讲话表态。

“几位老叔，要不要到里面去商量一下嘞？”张经理见他们没有表态，就主动说。

听到他这个话，他们几位好像才反应过来。左林东看一眼杨运华，又环视了几个兄弟一眼，然后对杨运华点了点头。通过眼神的交流，几位“老叔”传达了一个意思，同意了张老板的提议，只是要由杨运华代表他们表态。

“不要啦，我们几位都同意，我马上拟好约书。”杨运华马上站了起来，来到身后的一张办公桌后面，拉开抽屉，从里里面拿出两张裁好的宣纸，并从桌上的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在桌上的砚台里蘸了蘸，略一思索，就在纸上唰唰地写了起来。

张经理看了一眼，就埋头喝茶，心中却狂喜不已，但又必须得抑制住这种喜悦。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杨运华站起来，说：“写好了，请大家看看，没有意见就签字画押。”

说完，他拿着写好的约书走出办公桌，首先来到张经理面前，把约书递了给他。张经理接过来，飞快地游览一眼，觉得很是满意，就说：“蛮好，我先签字画押吧。”然后，接过杨运华手里的毛笔，在两份约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在印泥盒子里蘸了一下，分别在两份约书上摁下通红的手印。

然后，张经理把约书递给杨运华，杨运华就递给了左林东。左林东也飞快地看起来，不一会就看完了，并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摁下手印……没多久，这套仪式就做完了。杨运华递了一份给张经理，张经理接过来，小心地吹了吹约书上的墨迹和印泥印，又在炭火上过了一遍，看到上面的墨迹和印泥印都干了，这才小心地折起来，打开随身带来的皮包，放进一个夹层里。然后，他又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地打开，几位“老叔”一看，竟然是六根黄灿灿的金条。

“老叔，你验看一下，是真的，你就打一张收条给我。不久，会有人拿收条来取谷米，你只认收条不认人。随后，取谷米的人会给你另外一半谷米钱，也会给你送来五十支枪，一千发子弹，你也写下收条给他。顺便，教练和领队全一路来，你负责安排就是。这些事，我就不出面了，好啵？”张经理说完，看了杨运华一眼。发现他脸上的喜悦，好像就要掉下来似的。

杨运华也不说话，拿起一根金条，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下，又在手里掂了掂，放到一旁，又分别把其他几根也同样验了一下，说：“是真的。”说完，就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写下一张收条，盖上镇公所的印章，自己也签上名字。走过来，递给了张经理。

张经理看了一眼，吹吹墨迹，放进皮包。这才说：“哎呀，几位老叔，我是有些肚子饥了。”

谁知道杨运华却说：“不急，你还没有看过我们仓里的谷米质量。这样吧，我们这就去仓里看谷米，同时让人把饭菜送到镇公所来，看完谷米回来吃饭合适，要得啵？”

“要得，肚子越饥，吃饭越有味，这就走。”张经理站起来道。

“要得，看过谷米，张老板也好放心吃饭，哈哈！”左林东这才抑制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来人取谷米的时候，还要请几位老叔喊一些人帮忙，送到码头上去。这运费嘞，嘿嘿，就请几位老叔贴，我请吃饭。”张经理道。他这一说，气氛就更加融洽，几位“老叔”，都嘿嘿地笑了起来。是那种开心的笑，多久来的郁闷，这才一扫而光。所有的问题，都随着这个张经理的到来，可以说是迎刃而解了。

或许是刚才在屋子里烤久了火，现在猛地来到这寒风乱吹的外面，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一层满面的红光。

几位“老叔”出门一看，张经理的账房先生和一个伙计，果真就站在门外，尽管冷得直哆嗦，却依然精神抖擞。

看到两人，杨运华刚想说“来了怎么不进屋”，却突然想起张经理说过的话，就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看了一眼两个人，就引着张经理，一转弯去了镇公所后面的谷仓。其他“老叔”也跟在后面，都没有和两人说话。

“你们去看，我到镇上先去订饭菜。”王国禄说。

“要得，搞丰盛一些咯。”左林东道。

看到一行人走远了，账房先生这才动了动手脚，说：“今天这鬼天气，还真是有些冷，好在已经是春天了，空气不干燥。”

“空气不干燥，就是湿冷呗，反正是冷，好在现在的行头，不是在岭上的时候了。要不然，站在门外一个多小时，还真是会有些受不住。”伙计说。

“知足咯，后生，起码等下会有一餐饱饭吃啵，晚上也有床给你睡啵，有一间屋装你啵，也不要提心吊胆怕有人来偷袭啵。”账房先生说。

“嗯，先生教导得是，呵呵！”伙计开心地笑了起来。

“有人来了。”账房先生对伙计说。

他们看见，有三个酒楼的伙计，每人手里一左一右各提一个食盒，既快又小心地朝这里走来。

“当资产阶级就是好，吃饭有人送上门。”伙计轻声道。

账房先生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并且低沉而威严地叮嘱道：“死**，再乱讲话，你就回山里去。”

伙计吐了一下舌头，赶紧头一缩，低了下去，不再吱声。

三个酒楼伙计来到门前，也不看门前的两个人，直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放下食盒，然后鱼贯而出，扬长而去，根本不把门前的两个人放在眼里，视他们如无物。

“你也是伙计，可不能像他们一样，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周围的人和事以及各种动静，要做到不动声色，记在心里，然后汇报。”账房先生叮嘱伙计道。

“嗯，记住了。”伙计轻声回答道。

“但又不能做得鬼鬼祟祟，让人一看就知道你不像好人，要大大方方，做到心静，用心去听，去看。”账房先生又说。

“心怎么能静，一静就不跳了，人还不得死呀。”伙计道。

“你真成死**了，所谓的心静，就是不为色动，不为利诱，就像打游击的时候，怎么悄悄接近白狗子不被他们发现是一个道理。”账房先生说道。

“哦，这下懂了，多谢先生的教导啊。”伙计道。“如果早认识先生，那我得多学多少东西呀。”

“现在认识也不迟呗，只要你有心学，早晚你也会成为账房先生的，呵呵。”说到这，账房先生呵呵地笑了。

“我还以为先生不会笑，每日板着个脸，其实笑起来也笑得蛮好听呗。”伙计道。

“嘘！后面来人了。”账房先生道。刚说完，就从这屋子后面，传来轻微而纷乱的脚步声，去看谷米的人看完回来了。

三天后，冷清的左岸镇上，突然响起一阵热闹的鞭炮声，然后又陆续有鞭炮声响起。这是来祝贺的人放的，左岸镇上，凡有点头面的人物，都纷纷前往祝贺。

一块写着“湖南瓷业公司左岸分公司”的牌子，就挂在了左岸镇街道的东边，一条巷子的入口处侧面。这里原来是湖北一个老板的宅子，前面是个门面，后面是宅子。从宅子到门面这段很宽敞，并且围了起来，里面可以当露天仓库堆货。湖北老板原来专门收山货的，然后在宅子里摊晒，所以，院子比较宽敞。翻出宅子，就是一座山的山脚下。环境也清静，出入路都相当方便，可以到镇子街上，也可以偷偷翻墙到山上，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山，又偷偷地回来。

这个地方，是左岸镇的几位“老叔”，领着张经理，从这家穿到哪家，一家家看过来，才最后看中的。“老叔”们并不知道，张经理为什么放着镇子中心的位置不要，而要在这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来安放公司。他们虽然搞不清张经理的意思，但只要他在左岸，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答应下来。

湖北老板走得比较急，除了拿走一些生活用品之外，其它经营用品基本没动。房契交到镇公所，由镇公所给了一些光脑壳，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房子于是就成了镇公所的。

经营项目的牌子也挂了出去，写明大量收购山中的各种菌子、木耳、干笋、中药材、皮毛等等，另外出售湖南醴陵的瓷器，以及各种瓷质的生活器具。

这家分公司开张不久，山里的猎户、药农、在山里转悠的货郎，就挑着提着拿着各式各样的货色，上门来了。

几位老叔看在眼里，不由得感叹：真是人逢财运菜逢春，人要走南风运，门板挡都挡不住。但由此给左岸带来的活力，“老叔”们也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