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风生水起（2）

“你在省城呆过，在县城也呆过，都做了些什么事呗？”张小舟没有马上回答晏时进，却问起清河来。

“我……”清河欲言又止，脸都红了起来。

“就是这副德行，问半日都放不出半只屁来。”晏时进在一旁不满地道。

“叔老，你莫催呗，让他慢慢讲，你一催，他一急，不就讲不出来啵。好了，清河，你慢慢讲。”张小舟道。

“我……我不敢讲，怕爹打我。”清河终于说出原因。讲完，看了晏时进一眼。

“你……你做了坏事吧？怕我打你。”晏时进又急切地问。

“老叔！”张小舟瞪了晏时进一眼制止道。“你站远些去好啵，清河，到我房里来讲。”张小舟拉着清河就进了自己的房间，而没有让晏时进进去。

看到张老板拉自己儿子进去，晏时进也没有强行要跟进去，站在院子里，他踱了几步，突然就想开了。只要张老板肯收自己的儿子，那儿子就不会再要出去，而会在镇子里跟张老板一心学徒。既然这样，那何必管儿子以前在省城和县城做过什么呢？管他做过什么，就算做贼，也没有什么事。只要改正过来，好生跟张老板学有所成，以后安心做生意，那就是好事呗。想到这儿，晏时进忍不住自己就嘿嘿地打起猛笑。

“张老板，我在东升楼等你一起吃早饭，我先走了。”晏时进对着张小舟的房间喊道，“不见不散哦。”

“好呗，我和先生一起来。”张小舟在里面应道。

听到回答，晏时进心满意足地走了。看来，儿子的事，肯定会有着落。

晏清河身体结实，又眉清目秀，并且还有一定的文化，心地也善良，本质不坏。商行反正也要人帮忙，经过引导，讲不定能走上相同的道路呢？新四军也在招人，或许可以推荐到新四军去，只是不知道他在省城干了什么，在县城又干了什么。

进到屋里，晏清河才断断续续地告诉张小舟，他在省城原本也是去拜师学习经商，在交了师傅钱，白干了一年之后，他就让人赶了出来，还安了个恶名，说他手脚不干净。他是百口莫辩，讲不清楚，回家也不敢告诉爹妈，就自己藏在心里。后来，他又到县城去，找人帮忙，进了一家米行，同样是交了师傅钱，又白干了半年，还是让人赶了出来，说他笨手笨脚，讲话也不利索，得罪了客人，师傅钱是没有退的，干了半年也没有工钱。他又只好回家，瞒着爹妈，就有些灰心丧气，什么事也不想干。

听完晏清河的讲述，张小舟就觉得，可以先收下他试用一段时间。就对他说；“你可以先到我这里做一段时间，如果觉得合适，就留下来正式做，不合适，你随时可以走人。不过，我不收你的师傅钱，什么师傅不师傅，你比我小不了多少，就叫我大哥吧。每个月给你一块光洋的工钱，还管你的饭，住就住到自己屋里去，反正都不远，你讲要得啵？”张小舟问。

晏清河听了，欢喜异常，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太好了，大哥！感谢大哥给了我机会，以后大哥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都听大哥的。”这话，讲得相当流利，既不腼腆，也不结巴，口齿清楚。

“那你不成了阴沟里的癞蛤蟆，推一下动一下？”张小舟笑话道，“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不叫你做你就不做呗。”

“不会不会，我会见事做事，不会要大哥推一下动一下的。”晏清河有些急了。

“逗你耍的嘞，你屋里好像没有这样的种根，都是勤快人，老实人，机灵人，我喜欢。好啦，吃早饭去，莫让你爹久等了，去叫上先生。”张小舟道。他也已经洗漱完毕了。

“好嘞！”晏清河高兴地出门，叫老宋去了。

此时的左岸很冷清，初春的风仍然在撒着欢地吹，似乎是想告诉运河岸边的人们，春天就在它的身后。确实，运河水被初春的风吹着，一圈一圈的拍打着河岸，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为冷清的左岸，营造出一丝丝热闹的气氛。

东升楼靠近运河岸边，坐在楼上，可以一览运河两岸的无限风光。往昔，楼上总是座无虚席，人们品着运河鱼，赏着运河景，讲着运河的兴衰，总能尽兴而散。而现在的东升楼，除了接待一些左岸的老主顾，很少有外地人来。

所以，楼上的光景，就像此时天地间吹拂的春风一样。

晏时进为了能让张老板收下自己的满崽，在东升楼请张老板吃早饭。张小舟他们的商行，也还没有正式开灶，就答应了晏时进的邀请，来蹭早饭。饱逮一餐早饭，中饭就可以免了，到晚上，再随便做些东西填肚子。现在，能省一个就是一个。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有赚到钱，只有付出，没有收入，得等现在收购的这一大批货出手，手头才能宽裕点。

报告才刚刚送出去，也不知道刘司令他们到了哪里，情况如何？如果半个月内不回信，不运走这批粮食并提供资金，或者帮他们把这批货销出去得到回笼资金，那他们的日子，将更加艰难。到时候，不但要蹭早饭，怕是连晚饭也要蹭，还不能让外人知道。

张小舟和老宋，随着晏清河朝东升楼走，还没到门前，就远远地看见晏时进站在酒楼前门，朝他们来的地方张望，似乎是等得有点焦急了。

看见他们来了，晏时进又赶紧进了酒楼，好像是去告诉酒楼，他们可以上菜了。

果真，等他们进到酒楼包间，菜已经上齐，有的菜还冒着热气。

但令张小舟想不到的是，左林东、杨运华、姚慎思、王国禄竟然都在。并且，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笑意，张小舟却在这些笑意当中，看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内容。

刚刚落座，相互客套一番之后，还没有开吃，左林东就坦率地道出了他们几个人一个共同的目的，他们想成为湖南瓷业公司左岸分公司的股东。这才几天，他们就看到了左岸分公司的潜力，这可是张小舟始料未及的。而一旦有了他们的投资，资金问题就会得到解决，生意还可以做大，并且把他们和自己捆在一起，利益均沾，风险共担。就算以后日本鬼子来了也不怕，还可以拉他们一起抗日。

想到这，张小舟轻轻一笑，说：“现在是早饭时间，饭菜都吹冷了，先吃早饭，吃完了才有力气谈事。”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几位“老叔”听了，都怔了一怔，继而都笑了起来。然后，纷纷拿碗拈筷，装饭舀汤夹菜开吃。

老宋已经猜到他的意思，也是笑而不语，先填饱了再说。

其实，张小舟这样说，只是为了先稳住“老叔”们。自己的脑子里，一定要先想好一个说法，怎么合股，怎么经营，怎么管理，怎么分红，自己先提出来，就会有主动权。否则，让“老叔”们讲，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里了。并且，这些一讲出来，就必须得让“老叔”们接受，也必须得让他们服。然后，一锤定音。

五分钟后，原本不喜欢把汤和在米饭里一起吃的张小舟，咀嚼吞咽都带着风声地很快吃下三碗饭，就把碗一放，抹了一下嘴巴，说：“现在身上暖和了，有力气了，先生和清河先去开门，可能有人送东西来了，我跟老叔们谈些事，谈完就回。”

听到他说了，“老叔”们不管吃没吃完，都停下咀嚼，认真地听他讲话。老宋赶紧示意清河一起下楼，去商行开门做生意，很快走了。

“小侄欢迎各位老叔入股左岸分公司。”看着老宋和清河走了，张小舟脸带笑容地说。

“好好好！”几位“老叔”喜笑颜开地叫起好来。

“但我也丑话讲在头前，既然入股，那就是利益均沾，风险共担，这是总砝码。不要想只分利，不担责，同意啵？”张小舟问。

“那是当然喽。”左林东说，“几位兄弟认为嘞？”

“肯定呗。”杨运华道。其他三人也表示认同。

“好，我还有其他条件。第一，我是大股东，占五成，其余几位老叔均摊；第二，几位老叔不参与经营，但参与决策；第三，关于分红，我可以让一成利出来，以表示感谢；第四，几位老叔的入股，只限左岸分公司，与总公司没有关系。否则，入股的事，就要报总公司批准，时间就不晓得要拖几久；第五，一旦入股，就不退；第六，账目不公开，但可以查阅；第七，几位老叔入股的事，不得告诉其他任何人。要得啵？要得，就请杨叔拟出入股约书，一式两份，中午还在这里，签字画押，同时交付股金，从第一笔生意算起。”张小舟讲完，环视了一下几位“老叔”，露出了征询意见的目光。

但几位“老叔”听了，都没有马上点头或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