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合作

临近十二点，沈言和邱志坤出现在了县党部大厅，成忠四人也一道现身。

一个参谋模样的军官这时拿着一份电文走了进来，向沈言和邱志坤敬过礼后，对两人道：“沈长官，邱副团长，这是重庆本部发来的回电。”

回电是重庆方面对沈言一早让人发出的请示电文的回复，虽然戴笠给了沈言“事急从权”这把尚方宝剑，可他要真以为自己就因此变成了钦差，那就大错特错，指不定下一刻就会突然钻出来一队人马，将他押解回重庆，所以事后的请示必不可少，并且不得有丝毫的隐瞒。

接过这名军官递上来的电文，沈言扫了一眼，就将电文纸递给了邱志坤。

“还是你看吧。”沈言说道。

“这么快就看完了？”

邱志坤有些奇怪，刚才他瞟了一眼，电文纸差不多都写满了。

接过沈言递过来的电文，只看了一个开头，邱志坤就知道原因了，张口就是“你们两个混账东西”，这种对下属独树一帜的带有修饰的称谓，整个军统局除了戴老板，谁还敢如此的嚣张并且充满霸气！

可邱志坤却是松了一口气。

差不多每一个军统局的人都知道，戴老板只有对一个人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的时候才会张口骂人，所谓鸡蛋里面挑骨头，亦或者爱之深责之切。传闻说，这是自家老板跟委员长学的，委员长只对自家亲信才会如此，非亲信之人，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而那些让委员长去客气的人结局一般都不太好，甚至这边刚从委员长家里喝过茶出来，茶香还在嘴里萦绕，那边就被全副武装的宪兵给拧走了。

传闻是否真实，邱志坤也不知道，以他的身份，他还没资格去登委员长家的门，而戴老板家的门……没有几个人有胆量敢去问老板今夜的家门朝哪边开，而且据说，戴老板只给自己泡茶，下属只能喝到一碗白开。

整篇电文差不多都是骂人的，以沈言为主要对象，邱志坤为次，可说是次，却更像是一种顺带，犹如买东西时商家给的一个添头。邱志坤现在有些后悔，早知如此，所有的担待自己就该一力扛下，让自己的这位老同学有多远滚多远去。

惊喜也不是没有，电文最后，一个一战区特务团代理团长就在那里等着他，能不能转正，就看他后事能不能处理干净。

身边就是来自本部的老同学，邱志坤也懒得费脑力去想，直接把电文纸往沈言眼皮子底下一伸，指着最后那行“暂代团长一职”，问：“老同学，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瞟了一眼电文，又瞟了一眼邱志坤，沈言说道：“什么意思？不就是高升了想要在你的这个老同学面前显摆一下，还能有什么意思。”

“老同学，你说这话可就让人伤心了，你邱大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还嘴硬，自己照照镜子，都写在脸上了。”

“有吗？”

邱志坤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感觉……确实，自己的心里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小得意。

“老同学你是从总部来的，说真的，你得帮忙给我拿个主意。”

玩笑归玩笑，该帮忙拿主意还得帮忙拿主意，怎么说也是在一起待了两年的同学，而且是关系最好的几个同学之一，拍屁股走人这种事沈言无论如何也干不出来。

看着邱志坤，沈言说道：“简单，就三个字，不认账！”

“不认账……”邱志坤沉吟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件事就不是我和军统局干的，五战区根本就没我这号人？”

“你要认也可以，没人拦你，老板也绝不介意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可中统那帮人会罢休吗？”

“罢不罢休和怎么让他们罢休就不是你的问题了，你只管把你的屁股擦干净就行了。”

“我明白了！”邱志坤脸上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你这家伙，早知道我要这么干，所以你一开始就不让我用特务团的人，对不对？”

“没有的事！”沈言当即否认。

“那行，我先去处理点事情，就暂不陪你了，等着我。”邱志坤一边说一边向大厅外走去。

“你快点，半个小时你要不回来我可就不等你了。”沈言冲着邱志坤的后背说道。

“半个小时？这那够，一小时……一个小时之内我保准回来。”邱志坤头也不回的向沈言挥了挥手。

邱志坤刚走，满头大汗的肖洪海就从外面跑了进来，沈言抬腕看了下表，差一分钟到十二点。

瞧了瞧肖洪海，沈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

“用不着你来夸赞，我们**人从来守时讲信用，不像你们。”

“我没说这个，我说的是你这身军装，这身军装就像是为你定做的——对了，你后面的这两位也是，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三年，最多三年，我保证你们至少能升到上尉。”

“如果你想收买，我劝你还是不要枉费心机了。说正事吧，我们接到上级的来电，同意你们的要求，前提条件是，你们得放人……”

“去，让他们把这里所有的**分子都放了。”不等肖洪海把话说完，沈言便向身后的成忠下令道。

肖洪海很是惊讶，“你这就把人给放了？”

看着肖洪海，沈言同样惊讶，“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先请他们吃顿饭，然后再开个欢送大会？”

肖洪海闭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半小时后，擦完屁股的邱志坤来到县党部，与沈言五人汇合，随后，邱志坤从五战区下辖的别动军第六纵队借来的围困县党部的士兵里，分出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换上便装又更换了一些枪支，再增添了一些弹药，成为沈言一行的护送队。

在肖洪海的带领下，一行人出了县党部，往城外而去。一路走过，看到的是满目的疮痍，除了军人，街上很少看到有老百姓的身影，许许多多的店铺和民宅，也都已湮没在了那一片一片的废墟里。

肖洪海指了指眼前的这些废墟，“三年前，日本军机对这里进行了连续三天的轰炸，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沈言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向前走，不仅他如此，邱志坤和成忠四人也同样如此。

肖洪海这时候已经知道沈言五人就是要被护送前往武汉的人，见五人面对这般惨景竟是不屑一顾的神情，肖洪海虽然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是不满。

“不愧是军统的人，果然个个铁石心肠！”不等肖洪海开口，与肖洪海一路的一个**地下人员冷笑着说道。

“你是说这些废墟吗？”

沈言停了一下，指了指街道两边那些倒塌的房屋，“你的意思，就算我们不能在这里凭吊一下表达我们的哀思，至少我们也要在脸上显露出我们的沉痛来，对不对？”

看了那人一眼，沈言摇了摇头，迈开脚步继续走，边走边说：“你说的那些都是没用的，挂在脸上的沉痛是赶不走日本人的，我们在这里多凭吊一分钟，小鬼子就能晚一分钟离开我们的国土，你明白吗？”

“说得好像你们多有能耐多伟大似的。”那名**地下人员很是不屑的说道。

沈言正要说话，肖洪海却已经先他开口，向那名地下党员叱道：“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那名**的地下人员总共就说了两句话，要没那两句，岂不等于闭嘴，肖洪海这分明是在指着和尚骂秃驴。沈言只当是没听见。

因为有了肖洪海的那番说词，一路上没有人再说话，连沈言和邱志坤先前的谈话也都停了下来，使得气氛显得很是沉闷。

闷声不响中，一行人出了随县县城。

往南走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长满树木的小山包下，肖洪海停了下来，站在那里四下打量。这时，原本与沈言站在一起的邱志坤几步上前，到肖洪海面前，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停下了？”

一指面前的小山包，肖洪海说道：“我们的人和我约定在这里等，怎么就没见人呢，他们早该到了呀。”

“你个蠢货！”邱志坤怒骂一声，向后一挥手，大喊一声，“所有人，准备战斗！”

说完，邱志坤一手把将肖洪海按倒在地，一手从腰间拔出枪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狗特务，我肖洪海怎么就相信了你们说的那些鬼话！”不明就里的肖洪海在邱志坤身下拼命的挣扎，嘴里更是嘶吼连连。

跟随肖洪海的那两个**地下人员反应极快，就在肖洪海被邱志坤扑倒的几乎同一时间，两个人突然从地上跃起，扑向沈言，显然是想把沈言抓住当**质，却被在一起的几个士兵扑倒在地。

“不错，很不错！”

山包上的树林里，一个身穿便装扎着武装带的人摇着一条白毛巾从树林前面的草丛里站了起来，“先别开枪，我们就是你们要等的人。”

邱志坤开口问：“我们怎么相信你？”

“我们有暗语的，对过不就知道了。”

邱志坤手上一用劲，枪口往肖洪海脑袋上一顶，对肖洪海吼道：“暗语是什么，说！”

见邱志坤如此对待肖洪海，沈言急了，“老邱你个王八蛋，咱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对面就是**的队伍，我告诉你，我要被**给灭了，老子就到阎王爷那里告你去。”

“我怎么就给搞忘了？”

听到沈言的怒吼，邱志坤这才想起，赶紧松开手，对肖洪海说道：“我说兄弟，刚才只是个误会，你千万别介意啊。”

肖洪海快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脚踹在邱志坤身上，嘴里怒骂道：“你个国民党狗特务，谁和你是兄弟，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说罢，肖洪海俯身从地上捡起枪，一拉枪栓。可就在这时，小山包的树林里突然响起一阵拉枪栓的声音。

“把枪放下！”早先从草丛里站起来的那个接头人大喝一声，“不放下枪，后果自负！”

“我是自己人。”

“对暗语，江中一束花——”

“叶落十万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