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备用点

“既然你心里还有党国，想为党国做些事，我就成全你。”

一番慎重考虑之后，沈言还是决定把自己此行的任务告诉熊剑东，以获取熊剑东的帮助。军统的力量在上海是不小，可在完全甄别出毛森的清白之前，那些力量他敢用吗？

熊剑东把胸口拍得震天响，“沈督察尽管吩咐，熊某定当赴汤蹈火。”

“我希望你尽快想办法找人到四马路伪警察总局去打探一下，看看他们一周前抓捕的一个叫毛森的人现在还在不在那里，如果不在，人去了哪里？我要知道他现在的境况……”

“毛森？”

熊剑东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惊讶起来，“沈督察说的这个毛森，莫非就是被称作‘江山三毛’中的毛森？”

沈言同样惊讶，“你们认识？”

“只是知道，认识不敢。”熊剑东笑笑道，“鼎鼎大名的军事委员会别动军别动第二大队、被称作‘江山大队’的大队长毛森，我就是不想知道都难。”

这自然不是什么好话。

“沈督察就是为他而来？”熊剑东又问。

沈言点头。

“那戴先生有没有对他下达制裁令？”

沈言摇头。

“那就是甄别……”说到这里，熊剑东看了眼在开车的柳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行，这件事就交给我，天黑以前我就能给你一个准确的消息。”

“还有一个人，你帮我打听一下他有没有到上海来。”

“谁？”

“李开峰。”

“李开峰？！”

熊剑东神情一惊，“这家伙可是军统电讯方面的专家，也称得上军统元老，这么重要的一个人，你们怎么就……”

说到这里熊剑东像是才猛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军统局的人了，一声苦笑之后，熊剑东说道：“这下你们的麻烦可真的大了。”

“他只是脱离了我方的视线，现在还不能断定他就一定投降了日本人。”

“这只是好听的说词而已……沈督察莫非对他还要进行甄别？”

“你说呢？”

沈言反问一句，然后说道，“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此为止，还有什么需要熊司令你出力的地方只能到时候再看——熊司令，这没问题吧？”

“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对了，还有个事，我刚想起来，你以前在上海周边打过游击，也算是这里的地头蛇了，有件事只能你替我去办一下——”

“沈督察请讲。”

“是这样，我这次到武汉，是从随县那边过来的，那边的情况我想你一定清楚。”

熊剑东点头，“我知道，那一带是**活动极为猖獗的地区，沈督察能从那里安然通过，足见沈督察吉人天相。”

“哪有那么多的吉人天相，我是跟**做了交易，答应了他们的一些条件——”

“还请沈督察明言。”

“那好，我就不转弯抹角了，我答应要给**一批枪支弹药和药品，这事对你来说应该没问题吧？”

“……”

“这事我会告诉戴老板，但不是现在，几天前才和我‘浙警’班的一个同窗端了中统随应情报站，被老板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事要传到老板耳朵里，老板非把我给剁了不可。告诉你这个，是让你暂时替我保密，明白吗？”

“这个……明白。”

如果是遮遮掩掩，这位沈督察通共倒还有可能，可如此毫不掩饰甚至有些大张旗鼓的做派，好像还没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胆量，况且开车的这个女人也同样来自军统局，难不成军统局已经变成了**的根据地？所以熊剑东在犹豫了一下之后，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记住，东西送到以后告诉他们东西是我送的，银货两讫，再见时，我就只认刀枪。”

熊剑东的额头开始出汗，他现在已经有些弄不明白沈言此举何意，是对他的试探？还是对他的一种考验？不过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这位沈言督察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再和**打交道。

“不瞒沈督察，我恐怕抽不出来时间……”

“我知道你忙……一个月之内，这总可以做到？”

“沈督察，你这——”

听到熊剑东似带哭腔的声音，正开着车的柳琳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估计熊剑东也没有敢去面对**的胆量，便解围道：“沈长官，咱们刚到上海，**方面也没有派人来催，不如暂时缓缓，等咱们这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再说**那边的事，沈长官以为如何？”

“你都说了，我还能说不行吗，就这样办吧。”沈言说道。

……

载有黄卫军士兵的车队开进了设在江湾的一处军营，军营距离伪上海市政府不远，把如何安置这些士兵的任务分派下去之后，熊剑东就急匆匆的赶往伪上海市政府，在那里，专程从南京赶到上海的**还等着他的汇报。

沈言自然不会跟去。换上便装之后，他就和柳琳开着那辆轿车出了军营，准备到军统的一处秘密备用点，用那里的电台把他到达上海的消息传回重庆总部。

备用点位于闸北，距沈言现在所在的这处军营有十余公里的路程。

沈言不是没有来过上海，不过因为当时年龄还小，除了对一个地方还有深刻记忆之外，其它的地方要么模糊要么已经遗忘。

比起沈言，柳琳更是不堪，她对上海的全部记忆也就一个“吃”字，并且连“吃”的地方也都是混乱的，城隍庙的小吃可以飞到静安寺，八里桥路上的大壶春可以开到霞飞路上……

似瞎子一般跌跌撞撞又到处碰壁之后，到最后，两人只能丢掉记忆，凭借鼻子下面的那张嘴，终于在午饭时间还没结束前来到了备用点附近。当然，这样也并非全都是坏处，这样的折腾，再高明的盯梢也都会露出馅来。

天潼路怡如里**6弄，沈言要去联系的军统秘密联络点就设在这里。

距弄口还有二十米左右的地方，沈言把车停了下来。

因为不知道备用点周围的的环境，沈言除了身上穿的这套西装之外，还另外准备了一件长衫。这里的环境显然不适合西装出入，于是沈言脱掉了身上的西装，换上了那件长衫，又将脚下的那双皮鞋换成了一双千层底布鞋，接着开始做起了伪装。

做好伪装之后，沈言又从西装的兜里翻出半路上买的一大一小两个信封和几根红线，把红线在小的信封上缠成三横一竖，将缠有红线的小信封塞进大信封里。

做这些的时候，沈言手不停地向柳琳吩咐道：“车后面的那个凯丰餐厅，我走之后你就到那儿去等我，一个小时过后我要没出来，你就走，什么都不要管，马上离开上海，然后再想办法通知重庆。现在对一下时间，现在的时间是十二点四十七分——好了，我走了，你也小心一些。”

将信封往怀里一揣，沈言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柳琳很想跟着去，不过她也知道，这种初次接头是非常具有风险的，一个不好就会让接头人一头栽进去，所以初次接头一般都不会少于两个人，一人接头，一人留守，一旦接头人遭遇不测，留守之人至少能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去，不至于让组织遭受更大的损失。

看着沈言进了弄口，柳琳这才依照沈言的吩咐，调转车头，把车开到了与她原先位置相距五十米左右的凯丰餐厅。把车停在餐厅的斜对面之后，柳琳这才走过街面，进入到餐厅……

怡如里**6弄89号是军统设在上海的一处秘密备用点，是戴笠为应对紧急状态而设，为戴笠亲自掌握，密级极高，设立至今从未被启用过，即使是毛森也都不知道。

自然，以戴笠的性格，即使是做交代，也不可能向沈言交代得如此详细，其实除了联络地点和联络方式之外，戴笠再没有向沈言透露过什么，剩余的所有一切，全都来自沈言自己的猜测。

可即使是这处由戴笠亲自布置密级极高的备用点，沈言一样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再是精心的布置，也抵挡不住一次的偶然或者巧合，而这样的事情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并且还不是一次两次，有些事故的发生，即使事后以旁观者的身份去观察，一样的觉得匪夷所思，根本就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所以沈言才会对柳琳做出那样的交代。

89号并不难找，按照门牌序号很容易就找到了。

“请问你找谁？”

为沈言开门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身材和穿着都极为富态，说的是带有一点地方口音的南京官话。想来是极为怕热的缘故，开过门之后，这妇人便拿起手里的团扇摇了起来。

看过这个妇人一眼之后，沈言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不找谁，我只是来这儿送一封信。”

“信？”妇人目光一凝，“什么样的信？”

“你看过就知道了。”说着，沈言将怀里的那个大信封取了出来，向这妇人递了过去。

妇人接过沈言递来的信封，把封口处的折纸掀开，从里面抽出那个缠有红线的小信封，只是一眼，妇人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您请进。”妇人让开了堵着门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