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陆矩武的用意

“没有，柳上尉的二哥对我们很不错的，让我们到上海之后替他给柳上尉问个好，再有就是拜托我们在平日的工作中，多照顾一下柳上尉，就这些，其它没有了。”成忠说道。

沈言笑了笑，问道：“就没有提让你们帮柳上尉挡子弹什么的？”

成忠一脸尴尬，谢天临同样如此，一看就知道被沈言猜了个正着。

柳琳则加尴尬，“成上尉、谢上尉，我……你们别往心里去，我二哥就是那样的人，你们就当他什么都没说过，好吗？”

这样说的时候，柳琳没有忘记偷偷地向沈言瞪了瞪眼，有些责怪他多事。

沈言假装没看见。

一段时间的相处，柳琳的秉性沈言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对柳琳那些偷偷摸摸的举动，沈言也是见怪不怪，相反，柳琳要什么表示都没有，他或许就要对她的身份打上个问号了。

看着柳琳，沈言说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当哥的对做妹妹的从来都是如此，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妹妹，我也会对他们两个这样说。”

把头往旁边一扭，柳琳的嘴撅了几下，把心里想说的话用这样的方式表达了出来——“谁想做你妹妹了？真是自作多情！”

一番客套之后，话题转到正事上。

把现在面临的主要困境摆上桌面之后，沈言问谢天临，“谢上尉，对在上海落脚，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话问得含蓄，但谁都明白，这是要让谢天临动用他家的关系，让原来斧头帮的人出面帮忙。

“我明白长官的意思，这点小忙我相信那些人还是帮得上的。”

谢天临说道，“我知道怎么找到他们。不过我希望沈长官和成上尉柳上尉以后如果遇见他们，在他们面前最好不要提到我们的真实身份。斧头帮虽然瓦解了，但斧头帮的人还在，要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在上海说不定一天都待不下去。”

沈言点头，算得上是军统老人的他，对斧头帮和军统的恩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杀手之王”之称的原斧头帮帮主王亚樵和军统局副局长戴雨农的恩怨，若是落在那些说书人的嘴里，就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江湖本是腥风雨，生死从来平常事！斧头帮人不是接受不了王亚樵的死，而是接受不了“杀手之王”竟然死于暗杀之下，而下手之人，竟然是曾经的结拜兄弟戴笠！斧头帮人的心里，无论任何时候，戴笠都是排在必杀榜第一位的，假如真有这样一个榜的话。

沈言没有问谢天临为什么要加入军统，又或者加入军统的目的是什么，这些不是他的问题，既然档案里都写得明明白白，他要再深究下去，可就是犯了一个特工的忌讳了。

“谢上尉的话你们两个都听到了，从现在起，包括谢上尉在内，未经我的同意，任何人都不得向外泄露自己的身份，哪怕这个人是本局的人，或者你曾经共过事的同事，或者你的亲人……希望你们牢牢记住我的话。”

说完，沈言再次看向谢天临，“谢上尉，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确时间，什么时候能够办好在上海落脚的手续？”

“长官，最快也要在后天日落以前。”

“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今天三号，后天五号，对毛森的甄别我们就从六号开始——我的话，谢上尉你听明白没有？”

谢天临点头，“长官，听明白了。”

“这段时间里，成忠上尉你设法接触一下军统局在上海的外围组织，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甄别一下，看哪些人可以为我们所用……”

一番交代用了很长时间。

“你们现在没有身份，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低调一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对了，外出的时候你们可以多留意一下，多选几个点，以作将来落脚之用。”

做完最后的交代之后，沈言站起身来，从怀里取出两个信封，给成忠和谢天临一人扔了一个，“这里面是你们这段时间的花费，自己收好了，遗失不补。”

“柳上尉，我们该走了。”

说完这一句之后，沈言迈步向屋外走去。才走出一步，成忠就站了起来，问道：“长官，我能问一下，局里给我们下达了几个指标？”

指标是甄别目标的另一种说辞。

在这个问题上沈言有过考虑，相较于隐瞒和强压，他觉得坦诚以待更容易让他获得手下的信任，这种信任对任务的完成至关重要。

所以沈言没有犹豫，成忠的问题刚问完，他便开口道：“我正想给你们说这件事，局里这次一共给我们下了七个指标……”

“七个？”不等沈言说完，成忠和谢天临便一声惊呼。

“这么大声是怕外面的人听不见吗？”

沈言脸一沉，说道，“我所以现在就告诉你们，是让你们两个人早有心理准备，把我们面临的困难估计的充分一些，不是让你们在我面前尖叫的。既然来到了上海，执行起了这个任务，别说是七个指标，就是七十个指标，我们也要去完成，也必须去完成！这就是我们来上海的使命，也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

离开成忠和谢天临住的这家小旅馆，趁着余下来的时间里还有些空闲，沈言带着柳琳坐上黄包车，把八仙桥和相邻一带都逛了逛，熟识了一下这一带的地形。

在老人和菜馆吃过午饭之后，时间已近下午的一点，沈言开着车，带上柳琳，前往陆矩武说的那个军火库。

见车是往黄浦江方向而去的，柳琳问道：“长官，我们现在去哪儿？”

“局里在南会馆码头建有一座军火库，我们现在上哪儿去看看。”

“局里怎么会……”话没说完柳琳便停住了。

柳琳的言下之意沈言又岂能不知。像沈言这种级别和任务性质的，是根本得不到一座军火库的使用权的。如果需要使用武器或者动用武力，只能通过局本部和潜伏在当地的行动小组取得联系，由他们出面解决问题或者予以协助。即使属于不得与其它单位或者人员发生联系的任务小组，局本部负责策划这次任务的人也会调动必要的资源，由交通科对任务小组所需物品进行预先设置。像沈言这种只为甄别目标人物就获得一座军火库使用权的情况，在军统局内是绝不可能出现的。

所以柳琳才有此一问。

军火库就在前面，隐瞒毫无意义。

“仓库不是局里给我的，是别人私下里送我的一份人情——”

“交通科长陆矩武？”柳琳脱口而出。

沈言点头，说道：“这次来上海，老板给我的除了‘事急从权’四个字和一张大面额本票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得我们自己去解决。以我的猜测，陆矩武应该是知道了这一点，才送我这样大一份人情。”

歪着脑袋想了想，柳琳犹豫着说道：“长官，陆科长除了人情外，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用意？”

身为督察室里的一名督察，岂能听不明白柳琳所说的“用意”是指什么。被柳琳提醒，沈言不由得一怔，他可是从来没有去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见沈言一怔，柳琳知道，她的这位沈长官和陆矩武之间并无勾结，也不知道为何，她竟然觉得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长官，这事要让老板知道了，长官你和陆科长的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我才没有让成忠和谢天临两人知道。”

听沈言这样一说，柳琳暗自欢喜，被自己喜欢的人信任，这对柳琳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她感到开心的了。

“长官……长官就不怕我说出去？”柳琳吱唔着说道。

看着柳琳的吱吱唔唔的神情和那张微微泛红的脸，沈言突然有一种很是开心的感觉。

“要是卖我的人是你，那我也认了。”沈言笑着说道。

……

南会馆码头位于南外滩，处于赖义码头和徽宁码头之间。

南会馆码头兴盛于漕运，又随清王朝的灭亡而衰落，如今的南会馆码头极少有船在此停靠，便是极少的一些，也多为游船和客船，即使偶尔出现的货船，吨位也是很小的，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在此停靠的客船。

没有船在此停靠，那些为船运而建造起来的仓库也都空闲出来，只用作对外租赁，或者改为别的用途。

把车停在距南会馆码头稍远的董家渡路，又花钱请临街一户人照看着，然后沈言叫上一辆黄包车，和柳琳一道前往位于黄浦江边的南会馆码头。

沈言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这里住户的太多关注，对租赁或者买卖仓库为生的本地人来说，沈言不过是众多租赁户中的一员而已。

快要到码头的时候，沈言和柳琳下了车。把黄包车打发走以后，两人走上了码头，向码头上一排面对黄浦江的仓库走了过去。

在一间毫不起眼的仓库前，两人停了下来，这里就是陆矩武提供给沈言的军火库所在的位置。可就在这时，几个手里提着棍子，看样子像是负责看管这一带仓库的人向他们走了过来

几个人来到沈言和柳琳跟前，在打量了两人一番之后，其中一人问沈言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沈言指了指面前的仓库，说道：“我的仓库在这儿，我过来看看。”

几个人没说话，都看着沈言，意思很明白，要他打开仓库的门来证明一下。

沈言取出来陆矩武送给他的那把钥匙，插进开在大铁门上一扇小门的锁芯里，轻轻一扭，锁“咔”一声打开。

“抱歉，打扰了。”

和沈言说话的那名类似头目的人没有为难沈言和柳琳，略带歉意的对沈言说上一声之后，他带着那几个人转身离去。

推门进入仓库，沈言就感到眼前突然一暗，他赶紧将眼睛闭上。

在等待一阵之后，又才慢慢把眼睛睁开。幽暗的仓库并非什么都看不见，从门外照射进仓库的光亮让沈言看到，仓库里竟然还放有货物。

走近一看，数量虽然不少，可全都是酒坛土碗这类的，品相极差，就算买一送二，也未见得有人会买。不过显然，这些东西并不是要拿去买的，而只是作为一种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