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刺骨

“唔、唔……”李太远想要掰开脖子上的手，却被扼得使不上劲。脖子上的手扼得太紧了，几乎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高大的游魂看着李太远痛苦的模样，恶狠狠地说：“降妖人，当初我就是这样被你们举起来扭断了脖子！但在阴间，你是第三个被我扭断脖子的降妖人！去、死、吧！”

扼在脖子上的手马上加重了力道，李太远挣脱不了，只能苦苦挣扎。他会被这个大块头掐得灰飞烟灭吧？不料，只听到游魂一声惨叫，脖子上的手突然松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游魂庞大的身躯向旁晃了两步，跌进忘川河里，激起巨大的水花。凶灵很快围上了游魂，拖着他沉入河水里。

“呼……”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发疼的脖子，喘不上气的感觉太难受了，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你死了……师姐呢？”温林叶沉着一张脸，手里握着一把小刀，上面沾满了游魂的血。刚才是他及时出现救了他。

李太远凝了凝神色：“雨儿活着，在凡间，放心，她还好……”

“你在这里，她会好？”温林叶马上反问，几只追了上来的游魂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温林叶立马打倒了其中的一只游魂，李太远跟着也打倒了另一只游魂。谁知，又有两只游魂扑了上来，其中一只是书生。

李太远被书生扑倒了。从下往上看，书生的五官和记忆中的模样重合了，年幼的他曾无数次抬头仰望这张面孔，可现在它充满了狰狞和愤怒。“降妖人，死吧！”书生一拳挥下，他也没有犹疑地出手回了过去。书生的拳头打得他耳朵嗡嗡作响，而他打歪了书生的鼻梁。

书生捂着脸，吃痛地倒在一旁。李太远爬起身，不由自主地想去查看书生的情况，可数名游魂围了上来，逼得他和温林叶不得不向后退去。李太远连退了几几步，脚跟已经踏到了忘川河的边缘。

“师兄，我们无路可退了。”望着河水里泛起的一抹白色，两人拧紧了眉头，可游魂们已经逼到了他们的跟前了。

“我们有多少胜算？”李太远也紧盯着面前的游魂。

“没有。”温林叶很肯定地回答道。

“那我们有没有游到对岸的可能？”

“没有。”温林叶依然肯定地否定道。

“那就打吧！”

一只游魂扑向了李太远，他一脚踹倒了它。温林叶同时击退了另一只。游魂们跟着接二两三地扑了过来，两人不停地死命还击。游魂的数量越来越多，挥来的拳头越来越密集，两人刚开始还能抵挡，但很快支撑不住了。

一个拳头打在李太远的下颚上，他下意识地反击。谁知，打他的竟是那名曾被他砍下手臂的少年。他一愣，拳头没有打下去，可另一只游魂的拳头马上打了过来，打得他身子一倾，一个不稳地向忘川河栽倒下去。

“师兄！”温林叶想去拉李太远，一分神，自己也被一只游魂踢下了水。

河水冷得可怕，就像千万根针扎进皮肤，冻得人整个儿都发麻僵硬起来。温林叶挣扎着想要游上去，可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他听到河水下传来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笑，声音越来越大，瞬间包围住了他。

那是河里的凶灵！他更着急地想要逃离。就在这时，温林叶感觉到有人游到了他的身旁，抓住了他的身子，一个力量猛地将他往上一推。正巧，岸边伸下来一只手，把他重新拉回到了岸上。

“咳、咳、咳……”重新呼吸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地咳嗽。来不及缓气，他再往河水里看时，已经找不到李太远了。涟漪的黑色河水倒映出他惊讶的面孔。他知道是李太远把他推上了岸！

“我们救不了师兄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河水的倒影中多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庞。温林叶转回身，视线在那只拉他上岸的手上停了停，再往上，他认出了手的主人——左小香，刚进入天雷不久的降妖人，曾跟随肖雨儿，前不久死在了狼妖的手中。

“喂，你们两个，跪下！”鬼仙黑吏冲着温林叶和左小香厉声道。他们立即听话地跪在了原地。其他的游魂也被几名鬼仙控制住了。温林叶看到了书生跪在他们的不远处，不甘心地狠狠瞪着他们，鼻子上满是鲜血。

河水里，一只凶灵抓着李太远的右脚，快速地将他向水底拖去。河水深极了，他们一直不停地下沉，还没有到河底。数只凶灵围在他身边游着，它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渗人的声音吵得他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痛苦地捂住耳朵，意识渐渐涣散。

师兄……师兄……远……

一个声音来自遥远的地方，缥缈又熟悉，一声一声地飘入他渐渐涣散的意识中。一个光点从上方显现，慢慢在黑色的河水中扩大成了亮眼的光芒。一只纤长的手从光芒中伸向了他，长长的黑色发丝在水中飘动，美丽的精致面孔在温柔地笑。

真的是你吗，雨儿？他伸手过去，轻触水中的发丝，却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一晃神间，她又不见了。

远……

原来是幻觉。周围只有一片孤独寂寞，无边无际的河水。雨儿，我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他难过地闭上眼睛，沉下深深的河水之中，另一个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

“书生，我们快饿死了，你怎么不把扇子卖给刚才那个人，换一点吃的？”破房子里，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委屈地说。

“没出息的娃子！”书生用扇子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这把扇子是我的传家宝，象征着我们周家世世代代的尊严，也是我的信仰。尊严和信仰怎么可以随便卖给别人？我是不会为了几口粮折了腰！”

“一把破扇子，还是传家宝……”那个稚气的声音喃喃了一句，然后又嚷嚷起来，“可是我们好几天没东西吃了，快饿死了，要尊严和信仰有什么用？”

书生哼了一声，打开扇子：“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你这点苦都受不了，将来怎么成大事？”

“什么大事不大事的啊，吃饭就是大事……”稚气的声音委屈到了极点。

“啪”地一下，书生用扇子敲在他脑袋上：“我怎么带着你这么一个小屁孩，胸无半点志向！”

“什么志向啊？”

说到这里，书生“唰”地一声打开了打开了扇子，抬头望月，明亮的目光射出坚定不移的光芒：“我将来要站在世间的顶端，俯视一切；我要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将欺负我的人都踩在脚下；我还要把那些无耻凶恶之徒通通打倒，换世间一个公平安定昌盛！”

“哦。”稚气的声音低低说，“可我饿，想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