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凶狗

出手的是木云仁，他上前一步：“李太远，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

知道，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人群聚集之地擅自使用灵力，暴露降妖人的身份，打死打伤一众凡人，惹下大祸，而且这一切都并不是为了降妖……无论其中的任何一件事，都要受到天雷的严惩！

他紧张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躺在地上的肖雨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念头和勇气，竟然跪到了向青天的前面：“师父，求求你救救她……”

“李太远，你还没闹够吗？”木云仁又出一记重拳，把他打趴在地上。向青天沉默不语地望着他，平静的脸上没有表情。

“唔……”他吐出一口血，抬头撞见木云仁带着责备和痛惜的眼神，心中一窒。他明白这个眼神的含义。他是他最疼爱的师弟，师父最看重的徒儿，天雷里最有天赋和潜力的降妖人，其他降妖人望尘莫及的师兄……现今他犯下大错，毁了他自己！他还从木云仁的眼神里读出了严厉的警告，他的出手已经留了余地。

“师兄，我……”

他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着他不计一切后果地疯狂行动。它从心底喷涌而出，如暴风般不能控制地席卷了他的全身，最终吞没了他。老天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当他不再是一个被“命运”掌控的降妖人后，却拥有了凡人不曾拥有的情绪。

“师兄，你救救……”他不死心地再度哀求，又被木云仁打飞出去。

这一回，木云仁没有手下留情。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爬不起来。木云仁又从地上拖起他，再度出手，第二击，第三击……谁都明白，如果木云仁不出手，向青天会下更重的手。

木云仁压低声音在他身旁说：“李太远，她活不了了，你明白吗？醒一醒，不要再做傻事了。”

他明白她活不了，更明白自己不该再不知死活地求救。可是一想到她会死，永远地离开他，便心如刀绞，无法接受。“师兄，求求你，师父，求求你，救救雨儿……”他还在哀求，直到木云仁把他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身。

这时候，向青天终于开口了：“云仁，你停下吧。”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木云仁毕恭毕敬地向向青天微鞠一躬，退到了他的身后，沉稳的脸上透出一丝担忧。向青天的脸上看似风平浪静，可眼睛里的一抹阴狠已经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他其实非常生气了。

向青天来到李太远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李太远啊李太远，你终于尝到了爱一个人的痛苦，愿意为她牺牲自己，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了。可是，你现在是降妖人，不是凡人。”

“师……师……父……”他努力地撑起身子，想爬起身，才仰起半个身子，又趴倒在地。

向青天冷笑了笑，扣着他的下巴，口气冷到了极点：“人一旦有了想要的东西，就有了弱点。降妖人有了弱点，是最致命的。你忘了吗？我们要面对黑暗之中凶残的妖怪，稍有不慎，就是生与死的结局。你这样害了自己，还害了别人的……”毫无温度的视线移到了肖雨儿的身上。她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面色苍白，血染红了白色的婚纱。那一层淡淡的灵力固执地浮在她的周围，挡住了倾盆而下的大雨。

“我……”他趴在地上撑不起身子，只能勉强抬头。隔着大雨，肖雨儿洁白的婚纱红的那么触目惊心。他的心顿时疼得无以复加。是他害了她吗？他有了弱点，无力保护她，害了她……

“你不过是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向青天眼神一冷，一道强大的灵力把他狠狠地甩飞出去。

“师父！”向青天出手从来不留情面，木云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太远重摔在地上，痛得不能动弹，恭敬地对向青天说，“师父，师弟他已经知道错了，看在他初犯的份上，原谅他一次吧？”

“木云仁，我让你说话了吗？你刚才对你师弟的那几击，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留了多少情面？” 向青天瞥过眼，抬起一道眉头，冷冽阴寒地对着木云仁，“犯了错就要受惩罚，如果每一个犯了错的人都能被原谅，要规矩来干什么？”

“是，师父。”木云仁答道，恭敬地低着头，沉稳的脸上略过一丝惊讶。向青天一个闪身来到木云仁的跟前，强而有力的拳头瞬间打在他的胸口上。只听见胸口发出一声闷响，木云仁猛地吐出一口血，飞了出去。轰地一声，他撞到一栋矮屋上，撞塌了整栋房屋。

“木云仁，我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向青天冷冷地扫了一眼矮屋的废墟转回身。正在这时，废墟里传来声响，木云仁推开了压在身上的重物，慢慢地撑起身子，在废墟中站了起来。

向青天扭头打量了一下木云仁，不以为意道：“你能站起来？看来我使的力气使小了。”

木云仁立即恭敬地垂下脸：“师父，我知道错了。”他欲言又止，将视线转向李太远。

对上木云仁目光的那一刻，李太远感到了自责。那目光在警告，也在担忧和恳求。它告诫他不要再固执下去，回到他原本的位置上，舍弃不属于他的一切。他犹豫着又看向不远处的肖雨儿。隔着密集的雨水，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护在她身上的灵力越来越弱，雨水打湿了她苍白如纸的脸颊，和染着血的婚纱。

太远了，他和她的距离。不是此刻短短的十米，不是一场不属于他们的婚姻，不是白天和黑夜，不是生与死……而是他们本不该相见。雨儿，请原谅我的卑微，软弱和无能……

他咬紧牙，摇晃着从地上跪起来：“师父，我……错了，请给我……一次……机会。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有……任何弱点……”

“你保证，你怎么保证？”向青天挑起眉头反问道，“不如，你直接杀了这个姑娘？”

他僵在原地，难忍地吐出一口血：“师、师父……她就要死了，杀与不杀……都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向青天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你这个言不由衷的样子太假了，三岁小孩都能识破你的谎话。枉我把你当做我最看重的徒弟之一。”

“师父……”他很焦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动手，我动手了。”冰冷阴沉的目光扫向了肖雨儿。

“师父！”他焦急地去阻止向青天，跪在地上又说，“师父，如果……您、您愿意，我愿……做您的……一条狗，听从……您的……任何命令，为您做……任何事。您要我……死，我会立马……去死。”

向青天有些惊讶，扬起了一抹鄙夷又阴冷的笑容：“李太远，我身边不缺忠诚老实的狗，你的师兄木云仁就比你好太多了，还有天雷里的一百多名降妖人都很听话，都愿意为我去死。”

木云仁听着，面色沉重，沉默不语，

“那我……就做您最凶悍……的一只狗……”他又立刻说，“我是天雷……强悍的降妖人，将来……会成为……天雷中的佼佼者。我会……除去一切情感，不会再有……任何弱点！师父，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哦？”向青天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你倒是会跟我谈条件，不过你算什么，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是，师父，我……没有资格，只是您的……一条狗。”他跪在地上，强撑着疼痛的身体。大雨哗哗地落在他的身上，好像天空破了一道大口，落下了眼泪。他再也不敢去看她一眼。

“我的确喜欢一只凶悍的狗。”向青天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露出一抹危险，“如果你接下我的一击还能活下来，那么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做我的一只狗，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命令，随时可以去死！”

向青天伸出右手，一团力量在他的手心里汇聚。在场的木云仁和降妖人都不由得一惊。那力量太强大了，如果挨了这一击，李太远不可能活命。木云仁连忙求情：“师父，这一次……”

“木云仁，你闭嘴。”向青天打断木云仁的话，手指一展，力量袭向了李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