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七

“这盘子碗哪来的？”耿玉英的反应和付菡预想的一样。

“新买的。”她摆好三个人的筷子，坐到椅子上。

“原来的那么好买新的干啥？多少钱？”耿玉英刚才因为新奇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看了眼王远，又看向她。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不到三百，”付菡看着站在桌前，皮肤黑黑的耿玉英，感觉她就像座石像，正要往她这边倒，于是又补了句，“打折的，原价八百多。”

她看见耿玉英使劲地瞅了一眼王远，没再说话，坐下吃饭了。

可能是忙了一下午，饿了，也可能是两天没吃肉，馋了，付菡看桌上那盘肉特别的亲，除了夸了几句王远肉炖得好吃，一张嘴就都在忙着吃肉了。她只吃瘦肉，肥的都被她咬下来丢在碟子里，等着扔掉，但又被王远夹走吃了。

“你爱吃肥肉？”付菡给了王远一个油汪汪的笑容。王远笑着点头，又给耿玉英夹肉。

“哎呀，我不吃，你吃吧。”耿玉英很不耐烦地拧了拧眉毛，气哼哼地把那块肉夹起来塞到了王远碗里。付菡的好情绪瞬间荡然无存，王远他妈太讨厌了，没事找事，她最恨这种不顾别人感受，恶意破坏气氛的人。王远的表现也让她生气，求她不要和他妈吵架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有问题他解决吗？他妈这么无理取闹地针对她，他还在那低眉顺眼地夹茄子吃，而且故意不看她的眼睛。

“哥哥，卡上钱都花完了，怎么办？”付菡故意卖萌，夹起一块肉送到王远嘴边。

“嗯，我明天再存。”王远的话从嚼肉的齿间流出。

付菡瞥了眼耿玉英，脸沉得好像捏一下就能挤出水，她含着筷子，偷偷品尝报复之后的小喜悦。

晚饭后，王远又颠颠地去院子里帮他妈洗菜了，付菡在网上相中了两件衣服，拿不定主意，想让王远给意见，干等他也不回来。刚要喊他，突然转变了主意，想再出去发个嗲，再让耿玉英不高兴一回。她走到门口，听见两个人在嘀咕什么，听不清，就溜到耿玉英房间的窗边，这里距离洗菜的水池只有一个门廊。

“你看她懂点事儿吗？炖那盘子肉光她自己吃了，头都不抬，嘴太黑！你才吃几口？光捡她剩的了，她也好意思！”耿玉英对她的指责伴着水声。

“人家从小到大都是吃喝管够的，哪知道这个。咱家就是穷也不至于穷得吃不起肉啊，我这回买少了，下回都多炖点呗。”付菡看不到王远的脸，但听声音就知道他是笑着的。她的脸有点热，听他们说她才意识到，王远晚饭确实没怎么吃肉，一直都在吃那盘茄子。

“张欣那套盘子碗都多好，买新的干啥呀？你看这几天一样一样送来多少东西了？有用没用的都往回买。三千多块钱，这么几天就花了了，咱家有多少钱？这不祸祸人吗！”提到钱，耿玉英更激动了，声音更大了。

“她家不给我四千多吗？花的都是她自己家钱，她刚来缺东西，不能总这么花。”

她家给的钱在饭店吵架的时候王远还给她了，她用了。她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是他的。

“你就护着她吧。”耿玉英冷冷地扔出一句，“咱家什么条件你知道，她这么花，咱俩挣的加一块都不够她自己造的。模样是好，我也稀罕，有什么用？能好好跟你过日子吗？这么个仙儿你能养活了吗？咱家剩的饥荒年初都算计好了，今年一年都给它还上，现在看，呵，别说过去的还不了，不跟人借新的就不错了。你都这么大了，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你自己照量着办吧。”

这一次王远没接话，沉默越拉越长，只有水声。付菡悄悄回到王远的房间，脚步轻巧，心情沉重。她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事，却有一种做错了事的感觉。王远回来之后一切如常，和她开着玩笑，看着电脑上的网店页面，说明天给她存钱。

“不用。还有钱呢，我故意那么说的，就想气气你妈。”付菡撒着谎，清空了购物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