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

“真的呀？”付菡看看远处的郝齐父亲，看看陈晓丽。

“啊。有一回郝齐他妈洗衣服，在他爸兜里掏出个避孕套，他妈不认识，就给打开了，一扯扯恁老长，看形才知道是什么，跟他爸干了好几天仗。”

“真的呀！”付菡捂着嘴看陈晓丽。

“可不真的么，他家那片的人都知道这个笑话。”陈晓丽每次笑得开心，就会露出上牙床。

“谢谢你啊，把应该我干的活都干了。”因为陈晓丽的“八分熟”，付菡一直当她是个提供笑料的人，虽然没有看不起，但从来没看得起，可是今天，她突然觉得陈晓丽很了不起，有胜过她的地方。

“没事儿。远哥说了，你抹不开，不用你。你以后白天干活就行，晚上有我呢。”

“上啤酒——”

“唉——哪桌？”陈晓丽又跑开了。付菡望着头上的路灯，发出的光都让她感觉到了不怀好意的嘲弄。

王远向她走来，脸上的笑像朵速开的花。

“冷不冷？”王远蹲下，和坐着的她一般高。

“不冷。”她笑着摇头，挠了挠小腿。

“哎呀，怎么咬这样！”王远低头摸着她小腿上那几个蚊子咬的包，往手上吐了点唾沫抹了上去。

“啊——你干什么！”付菡叫着躲开，这是她今晚第一次发自真心的笑。马上又看了看周围，没人看她。

“唾沫消毒，别躲。”王远还要给她抹。

“不行，太恶心了！”付菡跑开。

“上车里等着去吧，东西都卖差不多了，这两桌完事咱就回家。快去。”王远走过来抱了抱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付菡王远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这个晚上，她唯一能和王远分享的，就是陈晓丽跟她讲的笑话了。

“总说人家脑子不够用，笑话编的多好。”

“这是真事儿。”

“不可能，孩子都生了哪能不认识避孕套？”付菡在黑暗里找着王远的眼睛。

“你寻思那时候是现在呀？那时候计划生育特别狠，生完孩子刚满月，女的就都给拉走结扎了，抓犯人似的，别说他妈不认识，我妈也不一定认识。”

“照你那么说那我是怎么来的？”付菡趴到王远胸口上。

“你不是满族吗。咱这成立满族县之后，满族都能生俩，陈晓丽不也有个妹妹吗。”王远翻身把她揽进怀里，“累了吧？”

“我啥都没干，累什么！”

“你白天忙活一天，晚上还给收钱，怎么能什么也没干呢？你什么都干了我这男人还做不做了？正理来说，有了男人的女人，只需要做两件事，白天漂漂亮亮的，晚上风风骚骚的。行了，赶紧亲热，明天还得早起呢。”

亲热的时候付菡是没有时间概念的，结束时早已经精疲力竭。要开摊，王远提前下班一个多小时，所以也要提前上班一个多小时。跟老板熟，他的工作也不需要整体性，只是睡觉的时间更少了。等付菡睡醒，王远差不多已经过了半个工作日。

付菡暗暗给自己蓄力，给自己灌心灵鸡汤，煽动自己，一定要做个合格的“老板娘”。可当她下了车，看见旁边成群的同行，看见河堤上结伴的行人，看见过往车辆里的一张张笑脸，她发现自己还是“老样子”。为了躲烟，王远让她远点坐着，她也没有拒绝。

今天的食客比昨天多，路灯还没亮，他们的伞下，已经坐了十几个人。

“人上的这么早呢？不匀空儿啊！”郝齐快步走到烤炉边，拽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

“人多还不好？”王远眯着眼，侧脸躲着腾起的烟。

“陈晓丽七点半才下班儿。”郝齐在桌上摆好盘子，等着烤炉上的串下来。

“明天还这么多人，马上让她把老板开了，你能做住不？”王远把串装进盘子里。

“必须的，敢说个不字给她打出屁。”郝齐端起盘子快步走了。

付菡看着郝齐在烤炉和餐桌之间往返，他的动作也算灵活，但不如陈晓丽，不像麻雀，像只在广场上啄面包屑的胖鸽子。有好几次，当客人叫东西付菡都想她送过去，但郝齐和王远却总能“抢先”。反复挣扎了几轮之后，她败了，一心盼着陈晓丽早下班。

“张欣来了，肯定看着我发的朋友圈儿了。”郝齐当个事似的凑过来跟王远说。付菡撒开视线找，在他们的车后面看到了那辆白色雷克萨斯，张欣从车上下来，穿了条半透不透的黑色纱质长裙，人显眼的就像白瓷盘子里掉进了颗黑珍珠。付菡最早见到张欣的时候，还是初中生，看着这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有一种天然的卑微，这种卑微，到了这一刻，还是没能克服。

“付菡别多想啊，她都有对象了。”

“你怎么知道的？”看着郝齐那副想证明什么的表情，付菡条件反射地提出了质疑。

“她妈自己跟西头那片的老邻居说的。正经**，在拆迁办上班。她家平房动迁，人家专门过去给量的，多给算了十来平。”郝齐尽量快的说完，跑上去迎张欣。

“生意怎么样？”付菡在手机的掩护下看着张欣笑盈盈地走近，像在问郝齐，也像在问王远。

“还行，挺火隆。要是照这样干几个月，俺俩也一人买个凌志开。”郝齐笑得脸抽抽着。

“我看行！”张欣笑出了声，眼神在两个男人之间转换。付菡知道张欣也一定看过她了，但是装没看见，跟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