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五

“快放下！”这话应该付伟说的，却让王远抢先了，他从付菡后面攥住她拿刀的手腕，压到了腿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像压着一枚触发了引信的手雷，松开就要炸。

“王远，让我妹妹跟我走，这事儿就拉到了。”围观的人迅速增加，就像西瓜皮上的苍蝇，付伟想先走了再说。

“她想走就走，我不拦着，她不想走，谁也带不去。”王远的调门比他高，态度也比他硬。

“给脸不要是不？”付伟指着他。

“我用你给？”

“你他妈命还要不？”身后有人，付伟不怕瞪眼睛。

“就在这了，有种你拿走。”

“你先让他们走，我就跟你上车。”就在王远一句不让地把他顶到只能拼命的时候，付菡说话了，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

“你们先走吧。”付伟对站在身后的李振扬了扬下巴。

“行，有事打电话。”李振笑了，这让付伟不爽，看来他过去是太客气了，狗不管教，就是不懂规矩。

看着李振的车离开，付伟回头看妹妹，她把手里的刀交给王远，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来。他不想把这事告诉他爸，没必要。把付菡带走，骂一顿，出出气就买张机票把她送回学校去，让他爸知道了，万一把她留家里帮忙就麻烦了。可等他上车之后，车钥匙却让付菡拔了。他瞪妹妹，她眼睛瞪得更大。

“你想带我上哪？”

“你还有脸问？赶紧把钥匙给我。”付伟抢钥匙。

“我有什么没脸的？”付菡侧过身，脚蹬着手刹，右膝盖上刚划破的伤口上糊着泥，血风干在胫骨边缘，背过手去，把车钥匙掖在身后。脸上的泪已经干了，泛红的眼睛里找不出一点做错了事的不自然。

“你好好留学生不当，跑破县城里跟个修车的出来摆摊儿，有脸吗？这要让我爸知道得气死！”付伟想扇妹妹两个嘴巴，又顾忌她撒泼，真闹得让他爸知道了。

“你少提他，他娶小老婆就有脸呗？”

“说啥都没用，赶紧把钥匙给我，痛快回学校，再瞎嘚瑟，我不光把他摊儿砸了，我把他家都砸了你信不？”付伟又上手抢钥匙。

“你敢！”付菡身体后仰，用受伤的膝盖挡住他，“动他一下我跟你拼命，他就是我对象儿。”

“付菡你彪啊？你想找什么样的没有，你找他？”付伟气得直捶座椅的靠背。

“我愿意，不用你管。”

“我是你哥，我不管谁管？你跟他好个试试，你看我能管了不？”两个人比声大，比狠，最后他赢了。这句说完，妹妹脸一变，哭了起来。

“你早干吗去了？我刚高兴几天又出来了，你又是我哥了，我活的不好的时候你在哪呢？你怎么不管我？”付菡说着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怎么不管你了？缺你吃缺你穿了？一年花那么多钱让你出国留学，你哪不好了？”付伟没动恻隐之心，他不在乎女人哭，自己媳妇不在乎，自己妹妹也不在乎。

“不缺吃穿就好了？你关心我吗？有一回天冷你提醒我多穿衣服吗？你还好意思说留学，那么个在大郊区的破学校，连名都叫不上来，那就留学吗？我自己在外国两年，你问过我适不适应吗？你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吗？你就知道我过得好？我说我意外掉河里你就信了？那么容易意外吗？我得抑郁症了。要不是他一直关心我，对我好，我不一定跳几回河了。你要是不想我好，不愿意让我活着，你就带我走，现在就走。你说话张口闭口就是咱家那点财产，我知道，你就盼着我没好，我死了咱家东西就都是你的了。走吧，走吧，我死了你就高兴了。”付菡又哭又喊，末了把车钥匙扔了回来，像块石头一样砸在他胸口上。可他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他被付菡说得脸涨红。

“扯犊子！那么想我还是人吗？你就这么想你哥......”付伟嘴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能说什么，扭过脸去，挤干了眼里的那一点湿润。

“你要真关心我就别管我......”沉默一会，停了哭付菡声音滞涩地说。

“你随便儿，爱干啥干啥，我不管！”付伟气哼哼地摆手，始终看着河面上的一只天鹅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