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

付菡喝了热乎乎的粥，脸上沾着热乎乎的泪，又钻进热乎乎的被窝，晕乎乎地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被一些窸窣的声音唤醒，睁眼看见王远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睛被细细的鱼尾纹环绕着，正凝神望着她。她笑笑，从被子里抽出手，摸摸他带胡茬的下巴。

“好点儿没？”王远额头贴着她的额头。

“好多了。”她本能地想吻王远，但想到自己还没刷牙，就只是用手抚弄他的头发。

“吃什么了？”

“早晨你......阿姨给我熬的粥。”付菡突然觉得“你妈”这个称谓很刺耳，说不出口。

她起来和王远一起吃了午饭，上午出了身汗，现在轻松多了，只是脑子有点昏沉沉的，虽然心里害怕传染王远，可还是像没骨头似的黏在他身上。

饭后吃了感冒药继续睡，做了两个梦，直到被烧烤车的发动机声音叫醒。她下了床，来到门廊里，见烧烤车已经出了车库，以“即将出发”的姿势停在门口，王远站在车斗里整理东西，穿着窄背背心，在夕阳里微微皱眉，把烤炉往后推，双臂的肌肉鼓胀起来，肩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中午贴着她额头测体温的那个温柔的王远是可爱的，现在这个轻松自如搬动重物的强悍的王远也是可爱的，两种可爱合在一起，就是她爱的。

“等我一会，和你们一块走。”付菡扳着铝合金门廊，身子探出一半，鼻音还有点重。

“病号儿能干啥？在家待着得了。”王远回过头，扬手挡着夕阳。

“病号儿还能看着你呀，没我看着你出轨怎么办？”

“离不了我就说，少整那些没用的。快点洗脸去，多穿件衣服。”王远戏谑的笑随着他的转身隐去。

到了大排档，感受着整条街的热闹，闻着浓烈的烧烤气味，付菡瞬间找回了自如的节奏，忘了生病的事情。皮蛋站在河堤上，本色扮演着呆萌。从那次吃了烤糊的肉串之后，两边就认识了，皮蛋常会在河堤上站一站，付菡总会过去和它玩一会，喂它点什么。即便很熟了，皮蛋始终保留着矜持，不下河堤，但也就是那种“感觉幸福人生就在路对面”的表情，成就了它的招人疼。付菡每天跟它玩，也成了习惯。

“我习惯了。”和皮蛋告别之后，付菡回到王远身边，轻声说。

“习惯什么了？”

“习惯现在的生活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现在知道什么叫过日子了，以前什么都不缺，但是感觉什么都没有，一天眨眼就没了，那个过日子一下就过了，现在这个过和那个过不一样，就是一天可长了，然后对什么都有印象......”

“参与感。”

“对，就是参与感，”王远准确地找到了她找不到的词汇，“就是什么都是自己创造的，好像没我不行似的，这个感觉特别好。”

“多累呀。”

“有人关心，累也值得，还有回报，累也不觉得累了。”付菡笑着，倚着王远，看着半熟的肉串。

“累这个东西像跑马拉松，每一步都用一样的劲儿，但是越往后越难，开始不算什么，以后可能就受不了了，关心值不值，回报够不够，都是一时一变。”王远温和地笑着，却像在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