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

不回家还好，一坐上回程的客车，王远就心急火燎了。付菡把他的电话和微信一并拉黑了，他让郝齐带着陈晓丽去找付菡玩，也没找到人。

昨天下午付菡让他和她一起回家，王远则劝她留下来。僵持许久，付菡坐沈阳回县城的倒数第二趟车走了，撂下句话：“你要不坐最后一趟车回去就别回去了，回去也见不着我。”

在付菡不接电话的时候，王远确实想过买票，但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和张欣说，最后还是回了医院。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留下，简单说就一句话，他不能把张欣一个人扔下。但这不能算个说法，不能跟付菡说，更不能跟张欣说。直到今天上午，他看见张欣不再是一个人了，才默默离开。

坐在车上，离家越近，王远越慌，有点害怕付菡真的走了。按她的脾气，自然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而她如果真走了，他没办法找她，那就意味着他俩凉了，就因为一件与他们不相干的破事。真正要命的错不是开始就知道错了，而是每一步看着都对，都是该走的，可等走过了，才发现错了，这时候回头也来不及了。

王远回到县城，先去张欣家楼下取摩托车，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小胖**，他回来了，张欣应让他去了吧。王远又打了一遍付菡的电话，没通，他应该还在黑名单里。他回来了，付菡是不是还在他家呢？

骑车回家，看见大门锁着，王远心里凉了半截。他把车停在葡萄架底下，特意拧了几下油门，盼着付菡从门里冲出了，朝他扔拖鞋。然而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他坐在熄了火的车上等了一会，等什么也说不好，或者就是不想面对预料将要变成现实。蝈蝈叫得正凶，阳光酷烈，连晒在玉米叶子上的闪光都刺眼。他做了这么一会，身上已经开始出汗。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叽了？王远自问。然后下了车，上台阶，进屋。

屋里一片寂静，他感觉到的是冷清，能听见的唯一声响是电视上挂着的电子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地走向十一点五十一。看着时钟，王远决定，先换件衣服，吃了午饭就去上班。谁走了，日子也不能停，这是他在父亲去世后想通的道理。

王远开自己房间的门，扳了两下门把手都没扳动，脑子钝了下他才反应过来，门是反锁了。他笑了，来到门廊里，绕到自己房间的窗口，拨开纱窗，纵身跳进了屋里。

付菡听见熟悉的摩托车声，先是一阵兴奋，想得是跑到门口，可是跳下床又想到王远的可恨，不能这么轻易过去，于是锁上了房门，坐回床上，等着他求她。可是王远却突然出现在窗口，她第一时间想去关窗户，但他动作太快，她才下床，他已经上了窗台，她又羞又气，捡起脚边的拖鞋朝他扔了过去，被跳下窗台的他一把接住，笑得又贱又得意。她瞪了他一眼，使劲把自己砸到床上，拽毯子蒙住了头。

五分钟之前，付菡满脑子想得都是王远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她想得都是不能让这事随随便便就过去了。

王远前天晚上走后，付菡是想等着他回来的，男朋友大晚上去前女友家，怎么说都是个事。但忙了半夜，又吃了感冒药，她还是在不觉间睡着了，第二天上午才醒，而且没看见王远。她希望他上班去了，可给他打电话才知道他在沈阳，她当然要娇嗔着让他回来，他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可撂下电话没多久，又微信告诉她晚上不回来了。这绝对是个大事，她不禁设想他和张欣昨晚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设想根本没人生病，这就是一次不要脸的偷情。她当即换衣服去了车站，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让他电话里的几句解释就糊弄过去。

在车上，付菡想如果她在家等着王远回来，也许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过，但她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去了沈阳，所有发生过的事就都见光了。她要见光，她不是个能在不清不楚里活着的人。

见到王远之前，付菡琢磨着怎么才能看出他撒谎，她不知道他撒谎时是什么样子，可是在站台上看到他的瞬间，她就确定了他什么也没做，没理由，但就是知道。这让她也觉得很神奇，她对男朋友从没有过这么肯定的判断。她在几个月前还经历过背叛，但那时候她什么也没看出来。因为这个神奇的感觉，他们没吵架，王远带她吃东西，带她去了张欣为他们定好的酒店，在酒店里他们**，他们睡觉。付菡觉得王远跟她回家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在听他说还是要留下的时候，他们才开始闹别扭，她坚持要一起回家，而王远却坚持要一起留下，让她监督着他。这是个乍看起来很公平的提议，却是付菡要坚决反对的，他为什么对张欣这么好？他们是没发生什么，但并不代表他们没什么。她就要让他选择，谁更重要，休想兼顾。所以她笑着给王远撂下话，坐了倒数第二趟车回了县城。这么做算是赌博，但她料定自己稳赢，甚至已经想好了他坐最后一趟车回来之后要怎么讽刺他。

可是他没回来，只是不停给她电话，她故意不接，用这个方法催他，可他还是没回来，只是发微信跟她讲道理。他讲道理就是不打算按她说的做，她已经撂下了狠话他还是跟她讲道理，就是他选择了张欣，就是在他心里，张欣比她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