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三

王远开着“狗公儿”，去肉店取排骨猪蹄，在回家的路上想起半小时前发生的，如果付菡没出现，他那一刻就真的是张欣男朋友了，当那孩子的爷爷说有钱就是大爷的时候，他一定做不到应对自如，也不能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大爷，反倒会觉得自己像条狗，像他家皮蛋一样的狗，温顺殷勤地跟着女主人。那样一来，原本愉快的氛围就会被打得稀烂，要很长时间才能再把愉快拼起来。可随时都能遇到告诉他有钱就是大爷的人，给他宽心，告诉他只要有钱，就有笑脸，没人管他钱是怎么来的。他很庆幸付菡出现了，她的出现才是他生活的意义所在，如果没有她，其余变化都没有意义。

想着付菡，付菡就打电话来了。他离家超过了四十分钟，她大概是等毛了。王远笑着接起电话，琢磨着怎么逗她。

“在哪呢？”付菡声音冰冷，是忍着不生气，装成熟。

“在车里。”顺着街道，已经能看到几百米外村口的工地。

“往回走没？”付菡声音稍微有点颤抖，估计已经怒不可遏了。

“你猜？”王远想象着她瞪着眼睛抿着嘴，鼻翼轻轻翕动的样子，几乎笑出声。他这的态度，她一定抻不住，喊出来。他喜欢像逗孩子一样逗她，逗出她不成熟的喜怒形于色。

但电话那头却沉默了，一秒，两秒，好几秒，就在王远开始担心她哭了的时候，她非常不情愿的声音从电话里飘出来：“我爸来了。”

王远一脚油门，“公狗”驶上村口的土路，经过一处凹陷，车子半边脱离了地面。付菡开过的那辆X5停在工棚前的雪地上，格外醒目。

“公狗儿”开进院子，付菡已经穿戴利索站在门口。

“我自己就行。”她直接拉开驾驶座的门，冰冷的空气扑了王远一脸。

“家找你干什么？”王远脑子有点空，想不好该说什么。

“让我回家过年。”两人对视，大概是他脸色太难看，付菡紧接着补充，“我不回去，我就是下去告诉他们一声。我不下去他们就上来了，我不想让阿姨知道。”

“上车吧，咱俩一块去。”王远重新发动了车子。

“干啥非得和我一块去？你是怕他们把我绑回家，还是怕我撇下你跑了？”付菡支着车门，兴致勃勃地问。

“咱俩的事，我一个爷们儿不能总眯着，可你一个人折腾。”

“你不想让我回家过年？趁我不在这几天正好跟张欣重温旧梦，多好啊？”付菡眉毛轻扬。

“赶紧上车，冷。”王远对着方向盘皱眉头。

“公狗儿”缓缓退出院子，慢慢驶下村路。王远开车走这条路的时候，车速从没超过二十迈，只有刚回来那趟破了例，现在比以往更慢，像是在弥补才刚“超速”的过失。

“你想回家过年吗？”车子经过两家门口，一只叫“有财”的白色宠物狗站在桥上目送“公狗儿”。

“你想让我走不？”付菡笑问。

“我想不想有用吗？我还想跟生五个孩子呢。”平时过这条村路都要晃晃悠悠走半天，可今天眼看着仪表盘都要归零了，路转眼已经走完了大半。

“阿珍儿啊，生五个！”王远实在没心情闹，看见工棚越来越近，就更没心情了，“哎呀，我不回去，”付菡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一个个都挂搭着脸，大眼瞪小眼的，想想就够了。”付菡探头看他的脸，“你以前不是挺开通吗，老教育我做闺女的本分，让我跟我爸搞好关系，怎么真来接我了，你又吊脸子。”

“还不兴吹牛逼啦？”王远面无表情。

“那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还能活不？”付菡直凑到他脸边。

“我倒没啥，我是怕皮蛋找不着你瞎叫唤。”王远躲开付菡的眼睛。

“切！”付菡白了他一眼，扭身坐直，“你以后要敢对我不好，我就走——带着皮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