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二

郝齐接来了陈晓丽父女，还有她妹妹晓蕙。陈晓丽她爸穿了件蓝底白点的老式衬衫，一条肥大的黑裤子，一双不新的皮鞋。厚厚的头发扁扁地梳成三七分，好久没洗，混了太多的头油，因此还能从头发上看出梳齿的痕迹。没喝酒，所以神色严肃而腼腆，握手时拘谨地伸出了两只手，粗糙的手纹里染上了短时间洗不掉的黑。他在煤矿上打工，今天请假回来的。自我介绍之后，王远才知道他叫陈铁成。

郝齐小姨那张始终嘟噜着的大脸就像张花脸的脸谱，摆在眼面前，人都不太敢笑，两句客套话之间都要间隔几秒钟，场面冷得人想站起来。郝齐偷着给王远发了条微信：喝起来，喝倒送走，快点对付过去。在座的也只有王远能对郝齐小姨那张大脸视而不见，频频举杯。一杯白酒喝完，陈铁成脸红了，话也多了，两杯白酒喝完，两个爸爸开始称兄道弟。三杯白酒喝完的时候，陈铁成数落起了郝齐家的不是，场面开始了新的不**，他越说越生气，笑脸不知不觉间没了，眼睛倒是瞪大了一圈又一圈。

“大哥说实在话，三两万儿不够我俩月挣的，彩礼钱，我一分儿不要，多点，他们以后也宽绰。”陈铁成说话就像嘴里含了个嘎喇，乜斜着眼睛，手没什么目的地在他和郝金山之间比划，他当然也看不见郝齐小姨的嘲笑，“没有这么办事儿的，你家刚分二十多万，该给的还不给了，什么意思？抓俺们老陈家土瘪？”

“啥叫该给的？啥叫不该给的？”靠在椅子里的郝齐小姨直起了身子，“怎么分钱就得多给呀？分个金山还得给你买飞机呀？想让他们过得宽绰你给呗，你那么能挣钱。”

“你算干啥的你老跟着瞎巴巴儿？”王远看见陈铁成费个大劲抬起眼皮，唾沫星子喷在前面那盆酸菜血肠里，“省下来的能给你吗？你给你姐夫焐被呀？”

“放你妈屁！”郝齐小姨跳起来，隔着桌子就要挠陈铁成，被拦住之后，破口大骂，几乎都是针对陈晓丽奶奶的。而清醒时好像语言能力不健全的陈铁成喝了酒不但会说了，还会编排人了，口口声声说郝齐小姨和郝金山有一腿。而在老早年，王远郝齐还上小学的时候，这对姐夫小姨子还的确传过绯闻，多年来被所有人默契地藏在心底，陈铁成是瞎说，却点着了郝齐家的雷。郝金山有气，架就拉偏了，让小姨子在陈铁成脸上挠了两把。陈铁成挥胳膊挡的时候肘子抡到了郝金山鼻子，郝金山后退时让凳子绊了一下，仰着摔了出去，脑袋在墙上嗑得咚咚响，血窜出鼻孔，经嘴角，流到了下巴上。

“打我爸......”在王远身边一块拉架的郝齐大叫一声，扯着陈铁成，照脸一拳，陈铁成自来已经喝多了，再受了一拳，倒地上就不省人事了。陈晓蕙哭声震天。把饭店厨师都哭了出来帮忙拉架。不知道是谁打了110。在陈晓丽姐妹的坚持下，警察把郝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