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三

“店兑给他们朋友了。王远得伺候他妈，郝齐也忙......”付菡说着说着就把自己说哭了。水泥路面上强烈的阳光映进蒙在眼眶里的泪，烫眼睛。河堤北面的山上几乎都是槐树，已经六月初夏，却正是它们的花季，绵延的山坡，一片雪白，淡香漫散，看不见，却能远远听到蜜蜂的声音。

付菡哽咽，电话那头的陈晓丽也吸起了鼻子。她家和郝齐家会亲家，已经是20多天前的事了，她口口声声说她和郝齐“彻底拉倒了”，可还是句句不离郝齐，还是陪着付菡一起哭。付菡知道陈晓丽想让她帮忙，把扯开的再连起来，但付菡只能装不知道，因为郝齐已经有了新女朋友，他们真的“彻底拉倒了”。

那天晚上王远打电话给她，大概告诉了她事情的经过，陈铁成嘴唇被打破，轻微脑震荡，因为惊动了110，现在陈晓丽姐妹不依不饶，哭着喊着要求警察拘留郝齐。

“跟缺心眼没法沟通，非得让郝齐进去，真拘留了他俩不完了吗？你再劝劝她。”付菡听王远的态度，好像不想再跟陈晓丽说一句话。她给陈晓丽打电话，听她嗓子已经哭哑，歇斯底里地骂郝齐，咬定不能饶了他。所以在郝齐全家都给她道过谦之后，郝齐还是依照治安处罚法，被拘留5日。陈晓丽到第二天才想听劝，可郝齐已经住进了拘留所。

郝齐的拘留，不只导致了他们的彻底分手，还宣告了两个人的老死不相往来。郝齐家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疯了似的地给郝齐找对象，付菡说的郝齐忙，就是忙着相亲。上个礼拜，已经找到了。

付菡有同情心，但为了别人的事她一般都哭不出来，今天哭得这么伤心，也是物伤其类，触景生情。

她不敢看舌头伸得老长的皮蛋。现在是下午两点多，她已经在这条河堤上晃荡了三四个小时。而这样的日子，也已经过了三四天。因为耿玉英出院了。因为她没怀孕。

在确定之前，付菡觉得怀孕是个灾难，不要，她舍不得，要，如果家里不管，她就可能因为被迫当妈沦落成一个需要洗尿布的黄脸婆，哪一种，她都受不了。可是像流浪一样地在河堤上逛了几天，她越来越希望那个孩子真的存在，那样她起码有个位置。

月经推迟，不用大夫说，也知道是因为家里突然的变故，给了她超负荷的压力，所以王远还是安慰她，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让她什么都别管，一切有他。就像是商量好的，耿玉英也是这些话，好像对她下保证似的说，等她出院就什么都行了，让她别担心，什么都不用她管。她开始是想管的，虽然心结没打开，可看王远那么累她也心疼。但王远太周到了，耿玉英的一日三餐，他没有一点疏忽，她没机会帮忙，晚上陪床自然更不能用她，她也没见过耿玉英的换洗衣服。有时王远中午回来做饭，是专门做给她的，医院那边有张欣送了。他还是让她什么都别管，好好歇着，还故意不要脸地说张欣往医院送饭是她自己愿意的，“她乐意送就送吧，不说我妈和她自己妈一样儿吗，让我妈还人情去，跟咱没关系。”

付菡想对王远说，他最不会装的就是混蛋。可也就是想想。张欣在医院里的表现很好，同病房的都夸耿玉英有福，儿子那么孝顺，还有个这么好的干闺女。付菡去过医院两回，倒杯水，耿玉英都像受宠若惊似的感谢她，没完没了地让她回家，好好歇着。付菡恼恨，想问问他们，都那么想让她歇着？她死了不是更省事？她会这样恼恨是感觉王远母子对她的关心不是善意的，是在嫌她碍事，因为有张欣。有这个“好姑娘”在，她什么也不用做，也不能做，做的不如张欣好，反倒更显得她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