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八

“头还疼不？”王远问。脸颊擦着付菡耳后的头发。

“嗯。”付菡声音干哑。

“没发烧。今天热，是不是下午晒着了？”王远扳过付菡的身体，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她没抗拒，但也能感觉到不情愿。

“可能是。”付菡说着翻身，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我给你买药去。”王远起身跳下床。

“不用。”付菡出声阻止，没动一下。

“没事儿，一会儿就回来。”王远摸黑从换下的裤子里掏出钱包，出了房间。

在回手关门廊拉门的时候，云中从南到北裂出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了山下的县城，闪电刚息，随即打了个炸雷，王远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弯腰，门廊豁朗作响。

“公狗儿”给郝齐开走了，他只能骑摩托车，所以必须快，在下雨之前回家。四十迈的车速迎着雷雨前的风，冷，但是舒服。王远喜欢骑摩托车，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这撞到身上的风——直接，畅快。他最受不了悬而不决。

过了桥，百米外的十字路口就有家药店，来回用不上十分钟。王远买了药出来，启动摩托，在要松离合的时候，想起付菡晚上还什么都没吃，她爱吃的炸鸡柳的小店还没关门。于是松开离合的同时摩托车也掉了个方向。一颗冰凉的大雨点砸在胳膊上，他拧了下油门，晚回去十分钟，下不大。

鸡柳店也是家夫妻店，比王远大不了几岁，两个人从早忙到晚。王远只等着村里快把卖地的钱分下来，把欠张欣的还清，跟她说清楚，劝她别甩了那个小胖**，把店要回来，继续开，过回原来的生活。

迈下鸡柳店露了红砖的破台阶，王远听见了清脆的乒乓声，那是雨点敲打停在路边的汽车。他把鸡柳塞进胸前的衣服里，发动了车子。车速很快，可没有雨点快，骑出不到百米，已经大雨倾盆，王远眼睛被雨打得睁不开，他身子前倾，做出骑公路摩托的姿势，这样能勉强睁开眼睛，也能护住胸口还热着的炸鸡柳。闪电一下接一下地劈着山顶，山上的树林，被映照得怪异狰狞，雷声大得像要把世界炸了，雨水淋湿了他全身的每一寸皮肤，甚至连耳朵里都进了水。

王远在门廊里脱掉衣服，拧一巴，脚下顿时出现一条小河。他脑袋嗡嗡响，起了一身饱满的鸡皮疙瘩。

他只穿了条平角内裤回了房间，房间里的灯却开了，付菡坐在床上。

“看哥性感不？”王远笑着张开双臂，声音因为冷而微微颤抖。

“不都说不用了吗，你怎么那么犟。”付菡皱眉，瞪他。

“怨我，我光说买药。买完药还没下呢，买完鸡柳下的，我要是说买药买鸡柳，可能就没事儿了，快点，趁热吃。”王远撕开被他紧紧扎着的塑料袋，托着装鸡柳的纸袋，拿竹签扎了一条，送到付菡嘴边。

“谁说要吃这破玩意儿？你傻呀！”付菡瞪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滴到他手背上。

“那你就都吃了，我傻这一回也值当。”王远笑说。把鸡柳贴到她嘴唇上。付菡一口把鸡柳扯进嘴里，泪珠滴滴答答落到他手上。

“哭啥？还说我傻。”王远伸手给付菡擦眼泪，被她拨开。

“穿衣服去......”她哭得脸都皱起来了。

“你快吃，吃完好吃药。”王远又扎了一条鸡柳喂她。

“我知道，你快去穿衣服。”付菡推他，抢过他托在手里的纸袋。哭得憋气，嘴里又嚼着东西，说得什么已经完全含糊了。

睡了半夜觉，王远被冻醒，盖着被子还冷得直发抖，可身上摸着却滚烫。到了早上，起床都难了。付菡着急地喂药喂水，还熬了粥。王远让她别瞎忙，他睡一觉就好了，她不停，他也没精力管了。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张欣来他只当不知道。到晚上，烧好歹退了大半，肚子又疼了起来，来势凶猛，痛不可当。付菡开车带他去了医院。他是明显的急性阑尾炎症状，初步检查后就进手术室了，医生怀疑可能已经穿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