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

“远哥说不用给他特意做，他跟咱们吃一样的就行。”陈晓丽笑嘻嘻走进厨房。

“他说行就行？他说了算么？”张欣把刚从饭店打包回来的菜一样样倒进盘子里。

“昨天还跟我抱怨，说他伙食还不如皮蛋好。”付菡在看着加了几片鸡胸肉的菜汤。想起王远昨天说话时的样子，还想笑。

王远手术很及时，据大夫说再晚几分钟就穿孔了。今天是他出院的第五天，恢复很好。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好，付菡由衷的高兴，这由衷的高兴是独立的，生活中的一切都影响不到这高兴。

“不是能吃鱼吗？”陈晓丽问。

“人家不爱吃鱼，嘴可叼了。”张欣幽幽地叹了口气，用纸巾擦去盘边的汤汁，“今天能吃点肉了吧？”

“嗯，给他加了几片鸡肉。”付菡点头。她已经能跟张欣平和地相处了，好像她真的是这家的姑娘。

王远手术的第二天早上，付菡买了早点回家，像王远一样给耿玉英打洗脸水，给她倒尿盆，照顾她吃饭。耿玉英眼睛都哭肿了，付菡的眼睛也肿了，耿玉英随时都想哭，但她没有，她不停安慰着耿玉英，王远没事了，家里有她。王远也打电话给耿玉英报平安，她离开医院的时候他说话还没有气无力，可是在电话里的他却生龙活虎，她在一旁都能听清楚，只有这一刻，她想哭。

上午，约莫张欣快来了，付菡回到医院，却看见张欣车停在医院楼下。到了病房，看见她伏在床边，一手搭在王远胳膊上，一手攥着纸巾抹眼泪，没化妆，暗淡的脸上抹得都是泪，一贯高人一等的美不见了，看着那么普通。她们同时看到对方，付菡磨身出了病房。张欣在她的心里突然变得不那么讨厌了，想哭，就让她哭一会吧。可张欣却追出了出来。

“付菡你别走，”她哭得鼻音很重，态度听起来完全变了，像低她一等，“我就是来看看他，马上走，你在这看着他吧，我去他家。你别生气，我就是看他这样，难受......”说着又哽咽，“从我回来到现在，眼看着他瘦，起早上班，晚上出摊儿，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什么人能抗住这么折腾？他今天这样，怨我，要是没有我，他就能上大学，毕业有工作，成家立业，哪用受这样累，我欠他的......”

付菡的两行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这一年她和王远朝夕相处，他每一天都充满了活力，不管白天还是夜里，她要疯，他永远奉陪，她知道，他没有几天能睡够四个小时。可是她从没想过他会累，也没看出他越来越瘦。

“我没生气，你想来就来。”付菡抹了把眼泪，笑。

打这之后，两个人就能和平共处了。付菡在医院照顾王远，张欣在家照顾耿玉英，每天来医院看一遍王远，告诉他家里都好。王远出院了，张欣也经常来，和她一块照顾两个病号，跟她商量这个家里的大事小情。

今天，陈晓丽来看望王远娘俩，他们为她践行，亲戚帮她在沈阳找了个活，活早就有了，只是她才对郝齐死心。张欣也要去沈阳，坐飞机去日本。在这吃了饭，俩人一块走。

大伙开始都规规矩矩地聊天说话，等耿玉英下了桌，被送回屋里，陈晓丽笑嘻嘻地又给她们三个杯里倒上了啤酒。

“喝点儿就得呗，还没完了。”王远故意撇嘴。

“远哥也来点儿？”陈晓丽笑着把啤酒瓶举到面前晃。

“不行，他不能喝。”张欣微笑，皱了皱眉。

“切——谁稀喝。”王远孩子似的翻了个白眼。

“死样儿......”付菡忍不住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他今天一直在逗大家笑。她又提醒了自己一遍，不要不开心，他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