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四

回家没看到张欣的车，王远松了口气。关心他的人，几乎都在劝他别把张欣耽误了，他已经有了负担。张欣很好，远比他好，所以她肯嫁他，他就该马上娶。知道他吃这一套，就拿道德压力催他。只剩母亲还没说过这话，但他觉得也快了。杨继红在他家，正跟母亲坐石桌上掐豆角，八成是来告知她儿子的婚期，母亲要提他的事，没有比这更好的引子了。果然，刚打过招呼，母亲就告诉他，杨继红儿子10月2号结婚。王远装作惊喜，给予祝贺。

“你红姨在东头参厂干活，就洗参，摆盘儿，不累，一天100块钱，我想去。”母亲扭头和身后的他说。

“拉倒吧，拐才扔下几天？好好在家待着，今年就别寻思干什么了。”王远语气温和，态度坚决。

“你看我说啥了，”杨继红先知先觉地笑，“王远那么孝顺，才不能让你出去干活呢，哪有几个俺们家那样的白眼狼儿，不管他爹妈死活。”

“净瞎扯，你那儿子还怎么的？还是你自己乐意干，又不是不够花。”母亲把掐好的豆角抓到盆里。

“我的嫂子啊，又买房又买车，再加彩礼，哪还有钱了？剩个三万两万的，现在还叫钱呐？咱也不像人市民户，有退休金，不干怎么整？就瞅他现在这出儿，以后能指望他养俺俩老啊？”杨继红说着说着竟然哭了。王远配合母亲安慰了她几句，端走了豆角，忙活着做饭了。

等送走了杨继红，王远在院里灶上做的那锅猪肉炖豆角已经扑出了肉香。看着杨继红的背影转过大门口，母亲叹了口气，小声说：“累了半辈子，好容易分钱了，寻思以后不用受累了，才过几天舒心日子？又回去了。”

“小宇上学那会看着挺好，大了这么不是物儿。”王远站在母亲身后。

“我看这样也挺好，光想自己，日子过的好，最起码以后不用担心他。像你这样的，啥事儿都先想家里，爹妈更愁的慌。”母亲说着转过身面对他。

“那我得怎么弄？给你撵出去，把房子卖了，拿钱娶媳妇儿？”王远笑说。走到灶前，把烧出来的柴禾踢进去。

“行啊，你过的好我就高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寻思那么多，活着多累。儿啊，你都31了，一辈子有几个31？耗不起呀。”

“你也想让我跟张欣好？”王远笑问。他身边的人已经结成了一张网，圈定了他的方向。

“傻儿子，我想让你好。”母亲皱眉，眼里让他意外地泛起泪花，“我是你妈，你天天寻思什么我能看不出来吗？过得再富裕，你不乐我能乐出来吗？”

“好多事儿咱们自己说了不算，要是......”

“想那么多咱还活不活了？”母亲打断他，“不行能怎么的？我能怨你吗？付菡能怨你吗？我和你爸一辈子，手上就没宽裕过，他还早早把我扔了，我一点也不后悔嫁给你爸，到现在我还觉着你爸最好。记着，念着，舍不下的，不是这些能看着的，是看不着的。这个时候，你大男人不使劲儿，还等着人家姑娘上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