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周郎

吴侯大宴，主角周公瑾却不在宴上，早早告辞回了府中。

整个江东又有谁不知道，周公瑾最在意的就是他这位夫人小乔，天姿国色，才堪配周郎。

今夕复何夕，伏窗日色忙，日日思君不见君，不知何时见周郎。

周瑜府中，小乔眉头短蹙，焦急凝望，等待周瑜归家。早些日子，赤壁战胜的消息便已传来，周公瑾一把大火烧断百里江岸，名声大燥，然而这些都不重要。

周郎，吾只要你安全归来。

忽然闻得侍女传话，说大都督已经到了，侍女声音刚至，小乔转头间，便见到周公瑾温润如玉的面孔。一瞬间小乔说不出话，眼眶直涌起泪水，这几月日日担心，前线战场生死难料，所有情绪与回忆一同袭来。

周郎，你终于回来了。

周公瑾也不说话，直抱住小乔，摸着她的发髻，小乔，这些天，你瘦了。

侍女们早早便退下了，这恩爱夫妻多日不见，眼里那还容得下他人。周公瑾见小乔情绪渐渐平静，才放开她，两人长久的对视，小乔这才破涕为笑。

见小乔笑嫣如花，周瑜本想说些什么，却又不忍了。

“周郎，何虑？”小乔的声音轻盈温柔，带着不舍。

“明日，我要过江去濡须，夫人，帮我收拾行装吧。”

“如此……着急吗？”

“曹操新败，如今江北不稳，荆州有乱，江东必要趁此良机，一并拿下江北和荆州。”

“周郎，战场凶险，千万要珍重，我，等你回来。”

言语间小乔便突然换了面容，一脸微笑，且迅速吩咐侍女去整理周郎的衣物。

既然同周郎只剩一天的时间相处，便更要珍惜这时光，周郎，你一定要安然回来。

两人尚未得片刻温存，便有下人传话，说门外有一大一小两人，号称“凤雏”庞统，求见大都督。

周瑜闻到凤雏之名之时，似有所思，命左右速请入大厅。

大厅内，周公瑾端坐中间，只庞统师徒二人坐其左手边，再无他人。

“先生道号凤雏，不知瑜可曾有幸见过？”周瑜的声音不紧不慢，问了庞统。

“都督忘了那年亦是一老一小，案前算卦，说你这一生命犯陨星，生杀两旺？”

听及此处，周瑜猛然一惊，遥远的回忆袭来，那日算命先生的话立现于耳畔。生杀两旺，原是指这赤壁之战吗？那这人寿，是否会应验呢？

“瑜实眼拙，凤雏先生高才，不知先生来此，是何用意？”

“周公瑾，吾此来是想为汝再测一卦。”

“为瑜算卦？”

“正是。”

“那就有劳先生。”

庞统在桌前铺开一块灰布，又从袖中掏出四枚铜钱，在手中晃荡了许久，方才扔至桌上。

“此卦如何解？”

庞统盯着桌面的四枚铜钱，许久不语。

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先生，何故如此？”

“吾原本以为，师傅那时所测，说你命数不过四十，但以你之才华，便是仅有七年时间，吾亦能助你成大业，可惜呀可惜。”

“先生何意？”

“周公瑾，听吾一言，现今你弃甲归田，当仍有十数年寿数，若是再染刀兵，恐不过一二年寿命。”

庞统此言既出，周瑜眼前似是黑云一片，深深几个呼吸后，渐渐平静下来。

“若不弃兵戈，先生可能解？”

“不能。”

“真的不能？”

“不能。”

许久的沉默。

“哈哈哈，想不到老天如此厚待吾周公瑾，既然如此，吾更当抓紧时间，竭力征战，不负伯符当年之约。左右，快去传吕子明。”

周瑜忽然的大笑让庞统师徒都惊了，原来，这就是周公瑾。

好一个江左美周郎。

庞统随后起身，拉着吴渔，转身欲告辞。

“先生莫走，眼下曹贼新败，江东必乘势而起，先生可愿助江东一臂之力？”

“周公瑾，若是你还能活十年，吾今日必助你，可惜你不能。”

“先生，天道无常，命数或有变，你就如此确信？”

“天道无常但天命有数，你杀招太多，终究是活不久。”庞统的声音笃实，一字一顿，敲在周瑜心上。

见庞统要走，周瑜急呼，“先生且慢，可否为瑜再测一卦？”

“吾之卦象，不会错的。”

“先生误会了，吾之命数，该当如此，唯一担忧的，是夫人小乔。”

“尊夫人在这乱世能一世圆满，只是终年命数亦不长。”

“这是何故？”

“情深，不寿。”

庞统刚说完便不听挽留，拉着吴渔走出了大厅，走出时，正与吕子明擦肩而过。两人四目相对，看了一眼。

师徒俩走出府门，吴渔才作声，方才在都督府，见了府堂奢华又雅致，吴渔还是第一次见这般阔气的家。

“先生，你说这周公瑾真的命不久矣吗？”

“你不信吾？”

“信是信，可先生你说，这周公瑾若不在，江东，可有能替代周公瑾之人？”

“如何没有，刚刚厅外那位青年将军，必将会是江东的支柱。”

江东的支柱吗？原来这天下，尚有如此多的优秀将领。

吴渔似是有些出神，先生也曾给他算过卦，皆是算无遗漏，只是先生说过，他能为将，却终一生也成不了一军主帅，想来江东人才遍地，原来吾虽拜了凤雏先生为师，学奇门八卦，想必是可以运筹帷幄，却亦不过是个普通人。

庞统见其神游无地，敲了他的脑袋，唤他赶路。

“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荆州。”庞统挺着个肚子在前面晃荡，吴渔快跑着追上去。

江边的夕阳正好，照在这一大一小，个头却差不多的两人身上，映射出温柔的光彩。

小小的吴渔想着，若是此生能随先生浪荡天涯，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先生大才，欲寻救世之法，可连江东周郎都做不到的事情，莫非这荆州，还有胜过周郎之人？

夕阳西下，小乔整顿好周公瑾的行装，在卧房的窗台伏窗眺望。

周公瑾安排好行程，交待给了吕子明之后便回了卧房去见小乔，见小乔伏窗之态，不禁出神。

美人远眺，顾盼生辉。

“周郎，你回啦。”

经历这一遭遭事情，周瑜望着小乔，却不知说些什么，只道，“夫人，我爱你。”

“周郎，这是怎么了？”

“夫人，我爱你。”

“周郎，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