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街狗打架

这一晚，享受了钱英子倾情尽力的侍候，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女人的体贴。

“今天你加班累了，给你父亲擦身子的活就给你免了，明天再说吧。”钱英子不仅给我洗了脚，还服待我上床躺下，连给我父亲擦身子的活都给减免了，然后才熄灯悄悄离开房间。看她轻手轻脚的样子，活脱就是一个贤惠媳妇的模子。脑子里有了这个想法，让我内心惊恐了起来，就用手拧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痛来提醒自己，那是一条随时会咬死我的美女蛇。

我本来还是想坚持要上楼去给父亲擦身子，但考虑到那样的话，钱英子肯定会在房间外面监视，搞不好还会出乱子，也就罢了。看钱英子带好门走了，我还想着过一会再起来找父亲去，但不知道是烫完脚整个人精神松驰下来了，还是这一晚真的是折腾的够呛，躺在床上的我没过多久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大亮。

第二天搭公车上班，透过车窗看到凝脂路时，虽然那些站街的女人们并没有在，但我的目光还是马上闪躲了开去。这时，我特别后悔没有和父亲详细地说说自己在这里遇到的事情，或许他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昨天晚上就不会强迫我回林宅。说不清是什么原因，那疤脸男人带给我的恐惧，远远胜过钱英子她们。

想了一整天，一会钱英子，一会疤脸男人，脑袋都想乱了，还没到下班时间，我就冲金富撒了谎提前开溜，直接奔城隍庙那边去。心乱如麻的我，需要找个人帮着出出主意。这时候，我第一个想出来的人，也是这会我惟一能够靠得住的人，就是我的师父。在我心目中，总是抽一筒旱烟沉默少言的师父是比较靠谱的人。他就窝居在城隍庙边上一间小破屋里，有事没事在街头耍刀卖艺讨生活。我就是看了他街头卖艺耍的花刀，又听了他那些从战争硝烟中弥散而来的故事，才求他收了我做徒弟。

“你确信两拨人都是日本人？”师父听完我的述说，沉默了半天才问我。他闷吐了一口烟，烟雾绕着房子转圈，仿若他老人家经历过的纷杂世事。

我没有告诉师父我父亲醒过来的事，当然也没有说跑路未遂的事，更没有说是在凝脂路上遇以的疤脸男人，只是告诉他又有一拨人用威胁的手段，要我提供汇丰银行业务部高管的行踪消息。除了钱英子之外，师父是另一个反复告诫我不能去碰站街女人的人。

“我只是感觉他们像，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实话实说。

钱英子的事情，他是早就知道的。不过，他并不认为一定是日本人。他认为，眼下是乱世，盯着外国人财产的大有人在，帮会、流氓窜犯都有可能。

“俺还是那句话，没证据就不一定是，你说的这些人，是哪里人，干什么的，师父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些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有个防备总是好的。今天师父送你一个暗器，到关键时候可以防身用。”思索半天，师父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来，就从他袖口摘下一个东西递给我，“这是个发针器，使用方法之前教过你的，藏在袖口，可以近距离射人的眼睛脱身。以前不给你，是怕你惹祸，现在情形不同了，你有危险，师父帮不上你，只能这个给你防身。”

师父确实是老了，头发花白，腰也弯了，虽说还是江湖中人，但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世事，变得谨小慎微。这看到师父略显窝囊的神情，我一方面为从他身上已经寻找不到当年东北军老兵的影子而难过，另一方面，心里也清楚了，我现在遇到的劫难，师父是帮不上了。想到这里，我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师父太久，接过他给我的发针器，简单地练习了几套拳法，给他留了一点钱，就告辞了。每一次去师父那里，我都会给留点钱，这年头兵荒马乱人人生活困难，他街头卖艺的日子是越发不好过，如果不是我们几个徒弟接济他，恐怕他连这间棚房都租不起。

从师父那里出来，我试了几次发针器的使用，感觉自己掌握差不多了才往家里去。进家门之前，我把发针器藏在门边的一条墙缝下。看看时间还早，实在无聊，就坐在墙根下看街口的两条流浪狗打架。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做好去找师父的打算，所以和钱英子说银行加班，回去早了反而不好。

有句说，狗咬狗，一嘴毛。狗打架，小时候没少看，所以对这些套路还是门清的。这年头，什么东西都不容易，人都活不下去了，流浪狗能够得到的食物自然更是少得可怜。眼前，这两条流浪狗为了一根小骨头，都在拼命一搏。在我开始成为观众时，两条狗都已经不同程度受伤，但都丝毫没有要退却的意思。

“真是为口食连命都不要了！”才看一小会，残忍场面就让我看不下去了。也许是意识到这两条狗搞不好为这块骨头要打到有一头死了为止，我扔了一块石头过去。狗是聪明的动物，看有人干涉，都往后退缩，但眼睛都还盯着那块路边的骨头。

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两条狗是一公一母，而且那只母狗虽然瘦骨嶙峋但肚子却有些大，搞不好还怀着孕。“妈的，你是个男的，还和女人抢食，况且人家还是怀着狗崽子的母狗，你也不知道让着他一点？真不是狗东西！”路见不平的我当即开骂，操起一根棍子，站起来去走赶那只公狗。虽然那只公狗还想再坚持一下，但骨瘦如柴的身体却力不从心，和我对峙了十几秒钟，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尾巴逃走。

回过身来，那只母狗已经在吃那根没有丁点肉的骨头。或许是感觉到了我在看它，那只母狗也抬头看我。这是一只极为普通的家狗，略带点黑的黄毛十分粗糙零乱，浑身上下都是刚才打架留下的伤痕，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它的眼睛是湿润的，闪着让人揪心的光亮。这条母狗实在是让人可怜，心肠一软，我就走到边上的小店里买了两块腿骨。从小店里走出来，看到那只母狗已经吃完骨头，却还卧躺在原地添着身上的伤口。

我把两块腿骨一块扔了过去。喷香的带肉骨头对于流浪狗来说，自然是极大诱惑，但出乎我意料的是，那只母狗并没有我想像中的狼吞虎咽，而是慢慢地边闻边吃，时不时还抬头看我。或许，刚才的打斗已经耗尽了它的力气，连大口吃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每次我吃饭的时候，她总是坐在一边看着我。

想到了母亲，我眼睛就湿润起来，都不敢再看那只母狗。但是，我还不能现在就走开，因为那只被我赶走的公狗并没有走远，还在不远处蹲着。等母狗慢慢地吃完食物，我才起身向自己家门口走去。推门进去之时，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那只母狗也朝我张望着。眼眶一酸，就赶紧推门进家。

“你这是怎么了？”钱英子又在等着我回来了，她也许是看到我眼睛里有泪花，就有些关切的问道。

“哦，没事，刚才有沙子吹到眼睛里去了。”我应付了一句，赶紧就往洗澡间走，“这天热得是真快，走几步就一身大汗。”

这段时间来，每次进洗澡间，我都会被里面的女人体味困扰。但是，今天我却似乎什么都没有闻到，脑子里乱轰轰的。进洗澡间的第一件事，我就赶紧察看我昨天藏的钱。虽然知道自己藏钱的地方是安全的，但心里却总感觉有钱英子在这个家，真的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当我拉开药材格子，看到自己精心设置的暗记还完好的存在，说明这格子没有人动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我从格子里又取了一块小头，放到鞋垫底下藏好。试了一下，脚有点不舒服，同时感觉身子也是一高一低。于是，我又把小头拿出来，直接就放到公文包里。也许，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今天我把身上所有零钱都给了师父，身上得备点零用，打算用这小头明天和金富换些人民币。

折腾了一会，钱的事情总算是落实了，那只母狗的眼睛却再次在我脑海里闪现，甚至让我内心产生了莫名的忧伤与烦躁。过了一会，那只公狗的模样也出现了，这会，我甚至为自己无情地赶走那只公狗而产生了自责。都是为了求生，也许那只公狗也没有什么错。

两只狗拼死打架的影子不断在我脑海里呈现，突然间，我有了一种想法：如果是两拨人打架，而且是同时盯上我的两拨人打起来，会是什么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