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谁是“马蜂”

听着钱英子对于竹下中一之死的感叹，麻五那张带着长长疤痕的脸，一下子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自从目睹麻五杀死竹下中一后，那道长长的疤痕，在我看来，就是绝世高手的印证。正因为有这道疤痕的存在，使得这个中等个子的男子，冷峻间夹着令人敬崇的威武。即使有这么一道让人不寒而栗的疤痕存在，我还是怎么都感觉不出麻五身上有钱英子所说的魔鬼气息。再琢磨，越想倒越像茶馆里说书的人所描绘的英雄好汉。

总之，竹下中一和麻五这两个人，在我有心目中形象完全是不同。

竹下中一我总共就见过两次，最后一次还是隔着墙板，但他的阴狠暴虐却是印象深刻，即便是亲眼看到他死后的若干年，我都没忘记他的眼神，那种十足的变态狂。在他的目光中，始终有一股杀气，举手投足间，还透溢着从骨子里满出来的变态傲慢。

第一次见竹下中一的那天，钱英子有事外出了。下班回来的我看家里没人，也没吃的东西，就想出门买点吃的回来。然而，刚打开大门，我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瘦高个的年轻男子挡住了去路，并冷冷地问道：“你想去哪里？”

“你管呢！”我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叫竹下中一，也不知道他是顶着钱英子的缺来监视我的，更不知道他和钱英子的关系，当即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回了他一句。那阵子，钱英子几乎是天天对我又打又骂的，这会饭没得吃，心里的窝囊气倒积累了不少，看眼前这个人多管闲事，下意识地冲着他出气。

“你给我回去！”竹下中一冲我扬了扬下巴，同时把握在手中那把带鞘的短刀向上扬了一下。

那把短刀一入眼帘，我才感觉出面前这个人似乎是来者不善，当即就自矮了三分。但我肚子饿着，总得出去买点吃的。于是，我想了一下，趁对方稍不注意，一低头就想从他身边溜过去。

“你还想跑？”竹下中一就那么一伸手，就把我像是捞水草一样给捞了回来，然后一拎脖子，就像拎一条小狗似的从门外给拎到院子里面。一路上，虽然我拳打脚踢，但他似乎没有半点感觉，更没有受到影响，依旧脚步如飞。到了水井边上，他一松手把我扔到在地上，他自己就在石头凳子上坐了下来。我趁他要坐没坐下的瞬间低了下头，就冲过去张口朝他的耳朵咬过去。毕竟刚才我哪都打了，似乎效果都不明显，所以只能想挑薄弱点下手，好歹也要让他出点血，方解心头之恨。

“我让你疯！”竹下中一看我有点难缠，就找了根绳子，把我绑在水井边的一根柱子上。

这根柱子过去是栓马或驴之类的牲畜的，很结实，我被四肢绑住动弹不得，但嘴上吐出一口痰，正好吐到竹下中一的脸上。这一口痰彻底把他给惹火了，于是，满脸怒色的他，从厨房找来一根竹筷子，一折就抽出几根薄薄的竹片，然后一根根插进我的指甲里。十指连心，我被痛得满头大汗，到后面直接就晕了过去。即便是我在晕厥时，都能听得到他不断发出开心的笑声！

竹下中一看我昏迷过去了，就用冰冷的井水泼我头。那时正值隆冬，地面上都起着霜冻，被冰水一激，我当即苏醒了过来。这时候，竹下中一拿过来一个水瓢，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舀水往我的鼻孔里灌水。被折腾了半天，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接着，竹下中一就开始打我耳光，左右扇，一直打到我苏醒过来。然后，他又把插在我指甲上的竹片一一拔出，又舀冰水灌我鼻孔，直到我真的什么知觉都没有了，连那个恶魔不断地发出的丧心病狂的尖笑也听不见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钱英子坐在我身边，身边放着一碗刚熬好的姜汤。那天，如果不是钱英子提前回来，估计我的命就没有了。

尽管我被折腾成那个样子，第二天，发着高烧、十指都绑着纱布的我，还被竹下中一逼着去上班，去打探他们想要的关于汇丰银行秘密金库的消息。不过，钱英子似乎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指令，第二天晚上我下班回家时，就向我道歉，说是那是她哥哥一时冲动犯了错，已经被什么先生责罚，请我原谅之类的。我当然清楚，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摸一摸被无缘无故遭受一顿毒打的狗，再扔块没有点肉星的骨头安慰一下。父亲在他们手里，我就是一个本事再大了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的孙**，不过是人家的傀儡，只能忍气吞声。

从那之后，尽管我知道竹下中一应该经常在我家附近，却没有再看到他的人在我面前出现。然而，尽管人不出现，但阴魂却总在。

相反的，我和麻五也不过就见过两三次面，接触的时间也不长，他虽然脸上有那一道令人恐惧的疤痕，但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没有让人产生距离的感觉，甚至是心里还常常有想去找他和他聊聊的想法。即便是我心里一直刻意提醒自己，那个被小水梅描述成强盗坏人的疤脸男人，至少不会是什么好人，但却无法将他和竹下中一那样的坏人联想到一起去。

不管我对竹下中一以及麻五的印象如何，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钱英子查出杀死竹下中一的人的线索了，我倒是有几分相信的。毕竟，天下功夫都是有路数的，高手更是如此。麻五和竹下中一两个人那天打斗了至少十几分钟，在他身上留下对手功夫的痕迹是完全有可能的。况且，能够杀得了竹下中一那样的高手的人，这世上或许也不会太多，再加上麻五应该是他们的死对头，所以很容易对得上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所感到奇怪的，是钱英子说麻五是个恶魔。如果这样的人会被称为恶魔的话，应该是他身上还藏着许多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或者是他不过就是在我面前伪装得比较好罢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竹下中一的死对我来说肯定是天大的好事。在我的“狗咬狗计划”中，就是想利用麻五的力量消灭掉钱英子她们，好为我和父亲解脱困境。现在竹下中一完蛋了，等于麻五少了一个劲敌，也等于我的计划胜算增加了一成。反正麻五他们也针对汇丰银行的秘密金库，唐叔所说的寻找徐家那尊玉佛的事，也不会因为钱英子这帮恶魔被消灭而中断。

现在父亲惨遭不幸，我虽然有些乱了方寸，但为父亲报**寻找玉佛的事却没有忘记。为了防止钱英子继续追问我竹下中一被害那会的事，我顺着她的话，就问道：“你是说，是杀了你哥哥的人，杀了我爸爸？”

这话本来是我问钱英子的，但话一出口，突然就意识到，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麻五旧伤崩了，而且我刚才没有观察到窗台上的脚印，那么，从某种逻辑来推论，这事完全有可能。但是，刚才我察看窗台时，只看到一只脚印，说明那个人在杀了我父亲之后，一脚踏窗就出去了。而我亲眼看到麻五和竹下中一打斗时旧伤崩了，那种重创，不可能一两天好得了，更别说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恐怕此时的麻五能够正常行走，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这样子一脚踏窗飞越落地的动作，他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除了他，不可能有第二个人！”但是，钱英子却非常肯定地回答我，“那个人外号叫‘马蜂’，擅长使毒针，竹下就是中了他的毒针之后再被击中要害死亡的。而且，刚才先生在外围察看时，发现围墙外有一只死猫，就是被毒针射杀。肯定是他前来找我们的人的，结果发现这里并没有我们的人在，于是就杀了你父亲。这种恶魔疑心很重，杯弓蛇影是他们最正常的反应，路遇野猫时，肯定是以为有人埋伏偷袭他，所以就出手了。”

“你见过他吗？长什么样子？”钱英子这话一出，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她所说的两枚毒针，虽然是我发射出去的，但后一枚毒针确实是从麻五的小铁盒里取出来的。难道，麻五就是她所说的“马蜂”？

然而，我仔细一琢磨，就感觉出了其中不对劲的地方：钱英子是以竹下中一以及野猫身上的毒针，推断出“马蜂”杀了竹下中一，并且来过这里，还杀死了我的父亲。这当然就不对了。她说的这几件事，全世界只有我心里最清楚，那全都是我干的。照她这么说，我就是她嘴里的恶魔“马蜂”，这是哪跟哪的事。同样的，我以毒针是麻五的小铁盒里的，麻五就是“马蜂”的推论，也就同样没有逻辑基础了。也许，这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

只是，这样一来，究竟是谁杀死了我的父亲，却再次成了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