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熊岭野参

钱英子摇醒了我，指了指放在床边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说道：“这是刚才我专门为你熬的姜汤，趁热喝了。昨晚你盗了一夜的汗，还不停地说梦话，吓死人了。”

钱英子两眼通红，看样子她是一夜没有睡觉，一直在我床边陪着我的。我还没来得及为她守着我不睡觉而感激，就被她后面说的话给吓着了。“姑姑的，说了一夜的梦话，不会说漏嘴了吧。”我心里嘀咕了一下，毕竟，我心里有太多的东西，是不能让她知道的。

不过，等我悄悄观察钱英子的神情，除了一份貌似的关切，并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要是我说梦话说漏嘴了，她肯定会和我翻脸的。放松下来之后，我想起父亲来，就问道：“我爸爸呢？”

“昨天夜里，你睡着后，先生就派人过来了。他们连夜冒雨行动，将你父亲和母亲合葬到一起。这个你放心，我们给你父亲母亲都烧了纸钱，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钱英子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又轻轻地拍了两下，“后来先生又传话过来，让你今天就随便找个理由请一天假，明天再去上班。不过，你父亲这事，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同时，关于秘密金库消息的事，一定要抓紧了。有消息认为，‘马蜂’这次突然现身，很有可能也是冲着汇丰银行的秘密金库来的。我们绝对不能让他抢在前面拿到秘密金库的图纸！”

“哦？”钱英子说让我休息一天，对这个消息倒是感到有些意外。父亲的事情暂时也只能这样了，但是，今天我不去上班，就无法安排明天的计划。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我决定提前实施“狗咬狗计划”。于是，我假装不相信似的问了一句：“真的帮我处理完了父亲的后事？”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还特地买了上好的棺材，并把你父亲生前喜欢的烟嘴以及玉把玩件，箱子里的大部分衣物一起随葬了。对了，还有那面他用了几十年的铁算盘，我也帮你收拾好给你父亲随葬了。”钱英子微微笑了一下，“一会你起来，我陪你去给父亲烧香磕头去。不过，对外只能说是给你母亲的生日烧的。先生就是考虑到那些新土会引起外人怀疑，所以安排你今天去给母亲上坟。”

“真是太感谢先生了。”显然，钱英子所说的先生，他的思维之慎密，行事之谨慎，一定是个要小心对付的人，所以，我必须要在态度上先有大幅度的转变，达到麻痹他们的目的。“姐姐，你不知道，这阵子银行不允许任何员工请假，如果真有特殊的事情，得杰克亲自批准后才行。既然父亲的后事已经处理完了，我也没有理由不去上班。我得盯着金富去，万一就今天他搞到了图纸，那就坏事了。昨天一整天，他去了N趟资料室，我相信，他肯定是知道了点什么。”

“可是-----”钱英子让我这么一说，还真的有点感动了，但她却还是有些疑虑。

“你说我母亲坟上出现新土的事吧，这事其实挺简单，只是要麻烦你或者先生，找人摆点祭品，说明有人刚去上过坟就可以了。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有谁会去关心一个坟堆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对吧。”我以为她还在担心她先生交待的上坟以掩人耳目的事，就说了我自己的想法。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看我这么说，钱英子脸一红，就接着说出她刚才没说完的话。看样子，还真是我误解了她的意思。

“哦，没事，我真的没事。”说真的，钱英子的关心还真让我感动了两秒钟。我下床走了两步，还故意摆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

“平安，还不赶快把衣服穿起来。这下雨天，早上天还是挺凉的，当心真的感冒了。”钱英子捏了一把我正秀着的肌肉，开心地笑了起来，“真是个小屁孩！”

看钱英子的样子，应该是被我说服了。于是，我就依她的话，穿上衣服喝了姜汤，还把厨房里放着的包子油条豆浆都吃了，赶紧就去赶公交车。

出门时，我还担心那条母狗会出现在门口。这会，钱英子就倚在大门框上目送我，如果母狗此时出现，我倒不知道该不该去买点东西喂它。不过，让我感到奇怪并终于放下心来的是：那条母狗在墙角那边看着我，并没有走过来，只是远远地冲我摇着尾巴。在它身后，三只小狗已经能够走路了，歪歪扭扭地相互扎着堆戏耍。

小时候，听母亲说，狗尤其是老母狗通了灵性之后，能识别好人坏人。看到母狗这会的反应，似乎应验了母亲的话，极有可能是钱英子身上的暴虐之气，连狗都避让三尺。

去向公司的路上，虽然刚刚遭遇丧父之痛，但我发现自己的精神气居然还算不错。而且，坐在公交车上闲着没事，仔细回味，居然能从口腔里感觉出一股别样的清香。“难道钱英子说的是真的，还真应该是熊岭野山参，要不然药效不会如此好。”野山参最好的就是东北吉林的熊岭野山参，这个我是知道的。但昨晚钱英子给我吃的时候，根本就不相信，认为那顶多就是一济蒙药之类的，就是要让我睡着，别防碍她们的事。由于担心被下药，所以我在吃下那颗药丸的时候，还特意趁钱英子不注意，悄悄地用指甲刮了一下，留存了些在指甲里面。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本能使我下意识的去做。

要说对于野参之类的补药，我虽然是在药铺里长大的，却没有金富精通。之前上班没什么事情可做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说中药材，普通的或者治病的，金富一概不知。但是，说起珍贵的又大补的中药，那他门精门精的。如说，虫草，山参，各种鞭，凡是壮阳补肾的，他都能如数家珍。以前，我也不过觉得是嘴上过油，遇到真家伙，未必能够有我懂得多。但是，今天刚到公司，我就被金富给折服了。看样子，他说他家以前是安徽那边有良田万亩的大地主，倒极有可能是真的。毕竟，除药商外，能够接触并如此了解这些贵重中药材的，非富即贵。

“我说你小子骗我吧，这熊岭野参丸子，一颗就价值万金，而且现在市面上都奇缺，有钱还未必能够买得到货。老弟，你说，一天到晚在我这里哭穷，这么好的东西，你没钱哪弄去？”我刚把手指头伸到金富的鼻子跟前，他马上准确地说了出来。

“姑姑的，这家伙还真神啊。不过也好，他确认了这好东西，省得我费口舌，直接下钓钩子得了。”我一听金富张口就对上了，还真大吃一惊，心里就暗自嘀咕了一下。看金富这会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我就缩回手指，俩手指圆了一个熊岭野参丸那么大的一个圈，笑着说道：“金哥，我要真有这金贵的东西，直接就给你拿过来了。这不，今天一早，我去见我父亲的那位富商朋友了。人家的早膳，就是一碗燕窝粥，加这么一颗东西。我呢，还真不知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熊岭野参丸，只是闻着清香无比，就趁人家不注意，用指甲刮了那么点下来，让您给鉴定一下。”

“鉴定个屁！你抠这么点东西到我这里显摆，什么个意思？”金富还没有明白我的用意。

“哪里，我这是给你信物。”我说着，抓过金富的手，把指甲里的那点参丸屑弹到他手心里，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小头搁到一起，“有这个，你该信我说的那人有钱了吧。这样，本来呢，我是想约今天晚上的，不巧的是，人家今天已经有预约了，所以改成明天傍晚6点半。到时候，王爷府梅厅，你带上东西，不见不散！这两块大洋，是我许过你的好处费，先给你。至于你从顾客那里得到多少佣金，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哎，那个，那个塑料袋呢？”金富看我转身就要走，着急地把我拉住。看来，那个从杰克房间里拿出来的塑料袋，还真是他心头的一个病灶了。

“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哦。”我理都没有理他，直接就向杰克的办公室走过去。从昨天开始，我已经不在金富手下做事了，直接归杰克管。

穿过一条米黄色墙的走廊，向右一转，就是汇丰银行上海总部的经理室。几天前，我还坐在那把欧式高背经理椅上坐过半天。那是拜新政府送来座谈会会议纪要的福，我唯一一次走到长方桌后面去，拿起笔架上仿古式的签字笔，在回执上签下我的名字：徐平安。那感觉，甭提有多美。

尽管只有一次机会，但我对那间办公室，尤其是桌子后面的布置，却是印象极其深刻。之所以有那样的感觉，这得拜托钱英子，是她一遍遍地交待我，要寻找机会进入总经理办公室，想办法拿到秘密金库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