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胡老爷

“好。真是太谢谢你了李老师。”切肉的吴老师说：“我们逃难到这里来，过年的时候吃了点，这也有半年没吃肉了。

以前在武汉我就是教书的，到这边后作了登记，政府就安排我们一家到这里来。看着还不错，就挖点地种些菜。也挑到城里去卖。还能吃上一口饭。

我爹在武汉时就没了，我娘在卖菜的时候。鬼子的飞机来了。我娘她也就。唉。

兄弟姐妹们也没有了联系。不说了。”吴老师就割肉，泪水也流了出来。在校的老师一家先割一块，大小差不多，有十块。剩下的张老师就把肉分开来切。

学校的食堂还是有几口大锅。一锅炖着猪脚，一锅炖着猪头，还有一锅炖着排骨和肉。猪下水也处理好，在开餐前来个快炒。一起四个菜，青菜全用来煮火锅。都是老师们在自己家里扯来的。

水井修好后大家都回来帮忙。现在这水井不用打水了，用瓢舀水。水井的四周用炸起来的石块给铺平。马上就可以用水。

女人们到自家的地里扯了好些菜到水井来洗。大家从家里拿了些米放到一起在学校的食堂煮。把食堂的碗筷都拿了出来洗洗。

老师们又到教室搬了些桌椅出来。一一的给摆好。这也是这几年来，大家少有的聚餐。大家忙完这些就坐在一起喝水，说说闲话。

吴老师他们先回来做菜的三个老师对大家说：“肉在锅里炖着，我们也打水把自己洗个干净去。你们看着点火就行。”

“快去快去。”张老师玩笑的说，“洗好了马上来，要不肉熟了我们就不等你仨了。我家孩子多，吃完了你们别向我要。”

“哈哈哈。”大家开心的笑。吴老师他们就走了。

张师母问李淑娟：“李老师，这用了你家不少的钱吧？”

李淑娟说：“没多少，就二十块。我先生回来，他们公司送的一点安家费。等公司安顿好了，他就去上班。”

“二十？”张师母张着嘴说，“怎么可能。胡老爷脑子被炸坏了？”

秦化先说：“你没骗我们？”秦化先这样问，是因为刚才听老师们说了这个胡老爷是个财迷。

李淑娟说：“为什么要骗大家，就是二十块大洋。”

张老师问：“那怎么这么便宜？胡老爷我们都知道。”

李淑娟拍着胸脯：“我李老师出马，他胡老爷不敢贵。”

秦化先笑：“好好说话。”

“是，当家的。”李淑娟笑说，“我到了村子后。听到哭丧着的声音。也围着好些人，我就走过去看，是胡老爷在抱着猪哭。我对胡老爷说，我要买一头死猪。他说大的要五十块大洋。小一点的四十。

我说，便宜一些，我就买一头大的，他问我出多少。我就说十五。他就哭着骂我比日本鬼子还狠。让我走。

我说我走了你的猪也就没有人来买了，这天这么热，一个晚上就臭了。别说十五，你连一个子儿都得不到。

他上我加点，我就加了五块，二十就买下来了。请两个村民帮着处理干净，帮着处理和送肉回来的那两个兄弟，他们也不要我钱。说是家里好久都没吃上肉了，我给他们钱还不如让他们割一块肉回去。

我就让他们割了两块肉。猪下水他们也不要，给洗好我都一起带回来了。剩下的几头死猪，村民们就筹钱。大家一起买。

还是我这个价。就这样，胡老爷的死猪卖完了，我们大家也吃上了肉。我回来的时候，胡老爷的管家抱一坛酒追上来。

管家说胡老爷讲，遇上你们这些老师他认倒霉，让李老师你拿一坛酒，等起了雾开学了，好好的教娃娃们识字。”李淑娟说，“我还带回了一坛酒，放到屋里头。”

“唉。”一个老师叹气说，“这要吃上一餐肉，他龟儿子的还要感谢日本鬼子的炸弹。你们说，这是什么世道呀。唉-----。”

李淑娟说：“我对校长说学校没事，校长讲明天他来看看，他家房子炸了一块弹片。胡老爷安排大家一起把村里被损坏的房子都修一下。”

秦化先说：“我们现在要吃餐肉都难，还不是他日本鬼子害的。这胡老爷今天也开恩了。胡老爷也有意思。”

“胡老爷这人很有意思。”杨老师说，“抗战以来，他这几年，每到秋收后都要给学校送些大米过来。过年过节还送些鸡蛋，肉，油，也有米。

开始校长说没有钱给他，校长与胡老爷是一个家族兄弟。胡老爷说，什么钱不钱的，这是我送给学校老师的。这小日本打来了，我们不能上战场杀鬼子。

我们也不能让学校不开课，要是学校不开课了，没有了文化的传承，我们这个民族也就真的亡了。

我送给学校是送的，你们要到我家铺子去买米，买油，我还是一个铜板都不会少的，这叫一码归一码。”

秦化先说：“是吗，这胡老爷太有意思了。”

“是的，还有更有意思的事。”一位陈老师说，“南京政府迁来后，人口就增加了不少，还有很多逃难来的人。人一多，这物资就少了。物资这一少就要涨价。

这胡老爷有一天一大早的进了城。他直接到了重庆商会，那天也真是巧了，商会把重庆的大商家们都召集在开会，就是关于物价上涨的事。

看门的以为胡老爷也是来开会的就让他进去了。我们这位胡老爷一进去，也不管那么多。他指着坐在大厅里面的人就骂：龟儿子的，你们是不是都成汉奸了？都成了日本人的走狗？”

秦化先问：“他怎么这样骂？”

“不是米和盐都涨价了吗？”陈老师说：“商会的会长听到胡老爷骂，就站起来问他，这位兄台，商号是？

胡老爷说，乡下人没有商号。就是一土财主。姓胡，就在城东边的胡村。

商会会长就叫人要把他赶出去。胡老爷说，慢着，我会出去的。我来就讲几句话。你讲！会长就坐了回去。

坐在里面的商家都看着胡老爷。

胡老爷说，那些从北边逃来的难民同胞。没有死在日本鬼子的炮火下，也没有死在逃难路上的病痛中。到我们重庆，就饿死了。你们把粮油都涨了价，他们有钱也买不起。都饿死了。你们与日本鬼子有什么两样？

你们收了高价出售回来的赢利。就真的比一个国家民族的存亡更重要吗！？

胡老爷这样问，没有人答上话。

胡老爷接着说，我只是乡下一个土财主。你们城里的大商号，大资本家要涨价，我也没得法子。可是，我心里头就是不痛快。鬼子以让北方放不下一张三尺书桌了。难道，在这天府之国的巴蜀，我们就让他们立不了三寸之足吗？！好了。话，我讲完了，你们爱咋个样就咋个样，我走了。胡老爷就回来了。”

“这还真是太有意思了。”秦化先说，“后来那些商家涨价了吗？”

“没涨。”陈老师说，“他们先是开了粥棚，后来出告示，让难民们去他们的商号和工厂做工。这些大商号在县里也有铺子和小工厂的，就往下面收去了一些难民。有的也到乡下种地。这也给政府减轻了一些压力。

政府也在积极的安排难民的生活。有些也到下面的县城去了。可是，这日本鬼子的飞机还是三天两头的来轰炸。每炸一回都要死伤不少的人。

这两年的物价是比前两年高了一些。唉！”陈老师的一声悲叹，让大家都沉默了，就在那儿喝水。陈老师的亲人们，就是在到了重庆后被日军轰炸失去的。

“秦先生。”又有老师问，“你从外面回来。听李老师说你是在公司做事的。外面情况怎么样了？这小日本儿，我们还要打多久？”

“外面天天的在打仗。这小日本要打多久，我也不知道。”秦化先说，“就要我们团结一心。就不怕他小日本，我们一定会把他小日本儿打回他日本国去的。”

这一夜，在吃饭的时候，男人们就说国事，喝酒，喝茶。女人们就照顾自己家的孩子和给桌上加菜，盛饭。

在厨房把清菜煮在锅里的肉汤里。这餐饭吃到半夜才散去。

这头猪，差不多也吃完了。在清理食堂时，李淑娟把锅里剩下的肉给盛了出来。她让张师母给端了回去。

张师母在洗碗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又吃又拿还要端，这多不好意思呀。”

李淑娟说：“就剩下这点了。要是剩的多，我让一人一碗的端回去。”

“那好吧。”张师母接了过去：“那我先回家，把这个放好。”

“去吧。”李淑娟让她回去：“你也不用过来了。这里，我们几个老师一会儿就好。”

“哎。”张师母端一碗肉回去了。

李淑娟与几个女人一起收拾好食堂，都凌晨两点了。她们各自回家休息。

聚餐后的第二天除了张老师早起去上班，大家都睡了个懒觉。今天也是送往西安医药物资的新闻发布会。

秦化先与李淑娟十点起来收拾了一下，秦化先提上行李箱，他们就出了学校的大门。秦化先对妻子说：“也许我今天就得动身，就不回来了。”

“嗯。”李淑娟说，“我在这里等你好好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