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咫尺天涯II

（2）

全留带着莲子，离开佛里集一路向东。路上他曾问莲子：“他（指灵奇，全留对着莲子，从不用你男人这个称谓）告诉你去东山啥地方找他吗？”

莲子摇了摇头：“东山很大吗？”

全留无语。他是猎人，豫西周遭的山都去过。一般豫西人称的东山，是位于豫西正东面的嵩山。但那属伏牛山脉的一支，仅嵩山山脉自身东西横亘200多里，南北纵深80多里，有72峰，峰峰高耸入云，峰下沟叉纵横，这么大的一座山，不说出具体地址，去哪里找？想想莲子一女子，足不出户，对这些情况自然不知。全留也不忍心告诉她，怕她着急，就问：“没说去哪，有没有说去东山干啥？”

这一问，莲子倒想了起来，爹爹活着时，曾偷偷说过，山西那边有专打鬼子的队伍。嫁到婆家后灵奇也常说：“逼急了，我就去山西投八路，打死这些小鬼子！”这样想着，莲子就问：

“山西在东山哪里？”

全留笑了：山西可不是东山的，在黄河那边呢。

豫西去山西，有东西两个渡口过黄河，一个是西边的平安渡；东边则是离佛离集不太远的蓼乌渡。全留猜灵奇应该是从蓼乌渡过得黄河。于是带着莲子直奔蓼乌渡。

蓼乌渡是个背靠太行面朝黄河的村落。村子因渡口而生，常年人来船往，客来商往，渐渐的也就有了滩边集市。全留打猎时路过这里，知道渡口滩边的集市很热闹。但今天这一路走来却冷清清，凭着猎人的谨慎，全留把莲子藏在村后的山上：

“我一人去打探一下，如果一个时辰我没回来，你就独自回家找咱娘。回家的路能记得吧？”说完，解下身上背的猎枪和砍刀，递给莲子：“你若一人回去，就把枪藏在这里，你不会用，带着被鬼子汉奸看见了，反而坏事。砍刀你带上，路上防身。”

他平素不多说话，这时一下子说这么多，仿佛交待什么事似的，这让莲子心里有一丝不祥。她拉着他的手：“你一定要回来，哥，没有你，我没法回家！”

全留心头一热，一种强烈地想拥她入怀的愿望，令他身体微微颤栗。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慢慢抽出手：“记着我的话！”说完大步走了。就为她的这份信赖和依恋，哪怕是赴汤蹈火，他也会毫不犹豫。

全留走后不久，山下河滩那边就传来一阵枪声。就在莲子担惊受怕，万分焦虑时，一队鬼子押着一群人从莲子藏身的树林边走过。

“？！”莲子吓得捂住了嘴，全留被绑着，也在那群人中间。

全留显然也看见了她，他用眼睛示意她快离开，但是莲子却拚命地摇头。那一刻她的心翻江倒海般的震荡着，反反复复心里只有一句话：都怪我，都怪我……

被押着的队伍走远了。莲子拿起猎枪，拿着砍刀，顺着树林，尾随了过去。队伍走大路，她攀岩爬坡地走小路，遇到没路她就手脚并用的爬，滚。她自己也不知这样跟着能作些什么，但只要能看到全留就行！

原来鬼子是去蓼乌渡实行报复的。鬼子抓住了几个运送八路军过河的船工，逼问他们八路军的去向为果，在残忍地杀害了其中的一个船工后将其余的都绑起来，连带村里其他青壮年一起，抓去作劳工。在嵩山的边上，离登封县城不远，一个三面环山高岗上，日本人抓了两万多民工正在修建军用飞机场。

月亮升起来时，队伍来到了嵩山脚下，可能是因为离飞机场不远了，鬼子们放松看管，让民工们坐在路边休息。自己则在路边架起了火堆作饭。突然飞机场那边枪声大作，火光冲天。正吃饭的小鬼子全站起来，伸长脖颈向枪响处张望。

全留一看机会来了！他悄悄的将身体向身后的小树林里挪。远处，莲子早就借着夜色和树影的掩护，躲进了全留们休息的小树林。此刻她也看到了机会，便快速爬着来到了全留的身后，拿出了砍刀，迅速割开了全留手上的绳索。

“叭嘎！”一个放哨的鬼子发现了莲子，他叫喊着向莲子开了一枪。

“叭！”几乎在他枪响的同时，全留一下把莲子扑倒在身下，然后迅速拿起她刚才丢在地上的猎枪，趁鬼子换子弹的间隙，单手一枪就撂倒了他。

很快又一阵枪打过来，是刚才那群正观察飞机场动态的鬼子！听见枪响他们举起枪来，边向路边休息的民工狂射，边向全留这边冲。

“趴倒，全趴倒！”全留躲在树后，冲那些民工喊着，同时向鬼子还击着。

危机时刻，鬼子的身后响起了枪声，十几个鬼子，顷刻间全被打趴下了。一大堆身穿灰布军装的人冲了过来，他们快速来了民工们身边，查看伤员的伤情，给受伤的民工包扎。

“老乡们，我们是黄河北过来的八路军，专来打鬼子的，刚才鬼子的飞机场就是被我们端掉的，那里的民工都跑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

“八路军，从黄河北过来的？”莲子和全留听了，立刻拦住了这个说话的人打听灵奇有没有在这个队伍里。

“部队上本地人不少，刚过河时就有两个小年青参了军，以后陆续都有人参军。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时间入伍的？大概在哪个支队？”

莲子不知。

“噢，那就不好说了！”正说话时，一个战士跑了过来：“排长，队伍下来了，让撤了。”

“集合队伍搜索前进！”那个排长下达了命令后对莲子和全留说：鬼子马上要过来了，我们要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说完带着战士们快速离去。

地上的民工们相互搀扶着，向来时方向慢慢挪动。一会更大的一支八路军队伍从莲子们身边经过。莲子不甘心，又走上前去打听，但是急匆匆赶路的战士们，顾不上停下脚步，更听不清莲子打听的人姓啥名谁。队伍中间有几副担架，其中一副上躺着的那个人，正是莲子历经千辛万苦要寻找的此刻正在路边不断打听的人。只是他此时正昏迷着，没听见莲子的话，而莲子也没有看见他。对，他就是灵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