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咫尺天涯III

（3）

灵奇是在炸岗楼时被鬼子的枪打中,受伤摔下山坡晕过去的。队伍离开莲子不久，他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若是早几分钟，他和莲子就不会擦肩而过，世事捉弄他和莲子的婚姻注定十磨九难。

还是在佛里集休整时，部队就听村民们说，日本人前段时间抓了许多民伕，正在嵩山脚下修建一个飞机场，作为向西进犯的空军基地。部队派兵化装前去侦察，那会灵奇正在照顾腿扭伤的全留娘，要不这化装侦察的任务肯定少不了他。

根据侦察兵回来报告：机场是修在嵩山脚下的一个天然石坪上。三面环山，正面出口处正对登封县城。石坪与山之间，还隔着一条环状深沟，日本人在石坪周遭拉上铁丝网，山上设了岗哨，场内架了岗楼，还有伪军监工，那里就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鬼子从各县抓了许多民伕，白天超强度劳作，晚上露宿石坪，风吹雨打，饥寒交迫。稍不顺眼，就会吃鬼子和监工**甚至是刺刀。许多民工因此伤病而亡，而尸体就被鬼子随意扔在了旁边的山沟里。正是夏季，腐烂的尸体不仅恶臭难闻，还诱发了许多疾病，工地上更有大量的人员死亡。为补充民工，鬼子更是频繁下乡抓伕，老百姓对此早就恨之入骨。

“打掉飞机场，解救民工，作为我们八路军进入河南，给豫西人民的一份“见面礼。”战斗动员时，司令员这样号令部队。

当晚，皓月当空。原来那晚是农历八月十五。部队按布署，兵分两路，一路在县城通往机场的要道上设伏，准备打击前来增员的鬼子；另一路直扑机场。

到达机场附近时，特务连率先爬上高坡从背后接近鬼子哨兵。为转移面前这个鬼子的注意力，灵奇摸起一块小石子，轻轻扔下山坡，趁鬼子伸头向前探望时，战友大个子一跃而起，一根铁丝紧紧勒住了鬼子的喉咙，只一分钟就结果了面前这个哨兵。不一会，其他几处哨位，也传出了几声事先约好的蛤蟆叫，这是他们顺利得手的信号。连长打开手电筒向山下石坪边埋伏的部队晃了三圈。部队立刻风一般掠过机场，直扑石坪大门处鬼子的值班室。

值班室里的鬼子和伪军还没睡觉，喝酒，打麻将的都有。突然从窗口甩进来一排手榴弹，随着阵阵爆炸声，八路军战士踹门而入，对着屋里一排猛扫，几个没被炸死的鬼子和伪军，立刻毙命。

这时石砰边两个炮楼里，鬼子的两挺机枪交叉向值班室这边扫射过来。子弹压得战士们抬不起头，还伤到了石坪**的民工。危机时刻，灵奇所在特务连，从深沟处爬到了岗楼边。战友们搭起人梯，灵奇踩在战友身上，把手榴弹从机枪眼里塞了进去。谁知鬼子又把手榴弹扔了出来。一个战士手疾眼快，急忙捡起手榴弹向沟里扔，但还没扔出去，手榴弹就在他手里爆炸了，那个战友牺牲了。周围的几个战友也负了伤。灵奇和战友们气红了眼，他们再次搭起人梯。但是这次与上次偷袭不同，鬼子已经发现了他们，分出一挺机枪，对准他们不停的扫射，战友们躲进鬼子的射击死角搭人梯；灵奇这次也吸取教训，早早地拉开了集束手榴弹的弦。谁知这次人梯离枪眼有点远，且角度也非常不利投掷，灵奇站在人梯上试了几次不太好投，眼看手榴弹已吱吱冒烟，灵奇顾不上了，大喊一声“松开我的腿”说完一脚蹬着岗楼的墙面，人斜刺着扑向枪眼。在一手抓住机枪的同时，另一只手用力把手榴弹扔进了枪眼里。

手榴弹爆炸的瞬间，鬼子松开了机枪，他就那样抓着机枪，受力的反作用，身体向后仰面摔下山沟。

值班室边的八路军向岗楼冲了过去，同时打开了铁丝网向困在石坪**不知所措的民工大喊：“老乡们，我们是八路军，专打日本鬼子的，现在这里的鬼子和伪军都被我们消灭了，你们快跑吧，回家过节吧。”

灵奇的父亲窦老爹没有跑，他在岗楼爆炸的火光中，看到了那个坠入山沟的影子，他还听到了有人喊了声“灵奇！”

“灵奇？！儿子！”他一惊，猛然站起，头一阵晕眩。他手覆额头，站了一会，就立刻向沟边跑。顾不上沟深路险，他拽着沟边的草棵急急向下，他想去确认一下，那坠下沟去的人，是不是自己半年未见的儿子，突然脚下一滑两眼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窦老爹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发现自己躺在死人堆里。他先听了听上方石坪，没了往常鬼子伪军的吆喝声和工地的吵杂声，想起昨天晚上八路军来打机场，也想起了自己是摔下山沟的，更想起了儿子！他动了动身体，没事，还能动，他开始扒开了身边的尸体，想站起来。这时就听到上方传来一阵枪声，吓得他立刻又躺下不动了。

就这样他躺在死人堆里，一直等到天黑。尸体的恶臭，太阳的强光照射，一天没吃没喝，令他几次都差点昏迷。好容易挨到晚上，再也听不到鬼子的声音了，他才再次爬起。

他先是扒拉着周边那些没有腐烂的尸体，边扒拉边轻轻地呼唤着儿子的名字；没有！于是他站起：怎么了？怎么一条腿这么沉重呢？拉不起也立不住，天！他知道自己身体出问题了！尽管如此，他也没有放弃寻找儿子，直到他拉着残腿，搜遍了一条沟，最后不得不失望地拄着一根树枝，离开了那个昨天还是人间地犾的飞机场。

在回家的路上，他意外地碰到了莲子和一直陪伴着莲子的全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