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万毅

“不懂了吧，不懂就要学。”我告诉万毅，民间不是有句话叫什么‘要想学会得会，就跟师傅睡’吗？我也不要你陪我睡了，给我送烟点火倒茶就行。

对此，万毅说他很伤心。他还指责我，说我跟他在一起工作的动机不纯，完全是因为他的好烟，没有半点责任和情怀。

不过说归说，他最后还是将烟给递了过来。

美美吸上两口，我捡起一根树枝，在路面上画了起来。

“这条马道，是整个草场的唯一进出口。”我按照路线，画了一跟曲线，然后又在旁边标记了好多个点。

“这些点就是我们几个村子。”我问万毅，要是有牛羊进出，是不是都得经过几个村子的村民眼皮底下？

“对哈！”万毅突然明白了一些问题，他说要是真有人敢从山上拉牛羊出去，那就一定会被附近村子的群众发现的，所以说将牛放在草场上，那是万无一失般地保险。

“那可不一定啊，从这里开始就要严密关注。”我用树枝点了点地图上最靠近草场的村子。

这个点是桐合村，也就是万毅的村子。

“我们村难道还有问题？”万毅说这个是不可能的，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村里搞信息采集工作，根本就没有见到有人牵牛出去。

“如果不是牵而是拖呢，或者是装呢？”我跟万毅说，你怎么就这么确信，这些耕牛一定是活着出去呢？难道就不会有人将它们装在车上，或者是给肢解了呢？

对于这个，万毅就哑口无言了，他不停地抽烟，说不会这么狠吧，耕牛要活牛才值钱，牛肉根本卖不了多少。

当然我也不想打击他，而是说我们先到处转转吧，先把草场的情况给搞清楚了，再来研究怎么找线索的问题。

由于草场是高山草场，连摩托都无法行驶，我们两个就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草场的边缘查找起来。

相对有限的脚力来说，近百平方公里的草场实在是太大了，正午的阳光驱散了高山上的浓雾，火辣辣地直射在我们的身上，汗水猝不及防就出来了。

“我是犯贱才来搞这个工作，其实谁家丢了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万毅笑着说，从来都想过当警察有这么辛苦，有这样累。

“要是后悔了你就回去吧，记得把那身衣服还给派出所。”我调侃万毅说你想多了，我们现在不是警察，而是个村警，好像连辅警都还不够格呢。

对于我的话，万毅跟本就无所谓。他说不管怎么说，我就是喜欢穿那身黑衣服，每当想起犯人被我制服在地上，用脚踩着犯罪分子的头，向组织报告的时候，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激动。

我擦，你又不是那谁，还用脚踩着头，中国又不是遍地张子祥。

再说了，现在好像都是规范执法了。

就在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中，我们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绕了整个草场的一半，差不多有五公里的样子。

走着走着，万毅就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说实在是太累了，我们休息休息行不？

其实我是最不想休息的，长期的农村生活我知道，在赶路的过程中山最忌讳坐下来休息，因为只要第一次坐下，再次站起来行走不会超过两公里，你就又开始想坐了。

可以降低速度和频率，就是不能坐。

这个也跟精神状态是一样的，很多人参加工作以后，一阵猛冲猛打，然后累了就停下来歇息，再次起身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以前那样的动力。

不过，看在万毅又递过来中华烟的份上，我就允许他在草场上休息一会。而我自己则是无聊地抽着烟，四处张望。

“我的天，那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黄泥？”我不停地四处张望，还真的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在一座山的山腰上，有好多好多的黄泥土，好像是新挖开的样子。

“这个还真不知道，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经过我的提点，万毅也发现了不同之处，就提议我们过去看看。

老山坡可是国家天保林区，出现这样的现象是很可疑的。我和万毅突然就来劲了，加快脚步就走了过去。

村民们常说的“望山跑死马”，绝对是经验的总结，我和万毅又耗费了20几分钟，才来到了那个看上去就在眼前的山腰拐角。

一个转弯，豁然开朗。

在我们的面前，是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几台挖掘机正在不停地噗噗噗地钻地刨土，在挖掘机的后面，是一个条已经平整出来的路基。

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这是一条正在建设的高速公路。

“我去问问工人们，看看有没有见到牛。”见到这里有人，万毅就有点按捺不住，想要下山去询问。

“我靠，你能不能长点心。”我拉住了万毅，说你先观察一下，看看有什么不同没有。

聪明人就是好交往，经过我的提醒，万毅还真的发现了一些蹊跷：在草场通往工地的地方，有好长一溜草被踩压的痕迹特别明显，好像长期有人走动的样子；而且这一带的牛粪，要比别的地方多得多。

“牛就是从这里出去的啊。”万毅感慨说，怪不得我们村民们找不到牛，觉得是不翼而飞了，大家都没有想到，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居然撕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

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我和万毅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研究起下一步的方案来。

面前的工地，是一条跨县高速的施工现场。这些年山南省大力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尤其重视高速铁路和高速公路的建设，我们面前的就是融丰通往台水县的融台高速，按照规划，这条高速公路还有三年就会建成通车，成为山南的一条农产品运输主通道、旅游经济快速通道。

现在看样子，道路施工的进程还不慢，我们这里已经都开始搞出了路基的雏形。

“不用怀疑，牛就是那几个人偷的。”万毅坐在草地上，显得很兴奋的样子，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好像人生已经来到了巅峰的样子。

“你说的很对！”对于万毅的判断，我是基本认同的。再怎么说，整个老山坡高原草场，以前只有一个口子可以进出，现在因为修建高速公路，突然打开了另外一个口子，就算不算施工人员偷的牛，也一定会跟他们有莫大的关系。

“不过证据呢？”我问万毅说，你现在有证据吗？是我们现在下去把那几个人带到所里询问，还是把情况给村民们透露了，让他们来打死这些施工人员？

“我没说现在就动手。”万毅说，我是有点小激动，那是因为有可能会破一个案子，但是还没有蠢到现在就要去打草惊蛇的地步，只是和你得瑟一下，不行吗？

行，你帅你说了算。

经过合计后，我和万毅就开始了对地形的摸排，以及对现场的侦查，从道路的通行情况、再到施工人员的组成，以及现场车辆的进出情况。

有钱人就是好，万毅这个小子一边看地形，一边摸出了一台金立手机，开始进行录像摄像，搞得我赶紧把我的TCL翻盖机往裤兜更深的地方推。

不在一个档次上啊，别人的手机是可是刘德华天王代言的，当时看上去实在高大上，咋说都要好几千块。

“看见那台面包了没有？就是那台五角神车，我觉得我们可以从它下手。”万毅停止了拍照，从手机里选出了好几张照片，放大过后找出了一台咖啡色的面包车。

虽然手机在当时很牛，但是真要长距离拍照，放大起来还是很不清晰的，哪像现在的水果和老华牌，都能高清变焦了。

“南H52X36。”万毅说就是这台面包车，我们先查一下它，我这样提议你看怎么样。

我当然没有意见，现场的工地上，除了几台挖掘机，就只有这样一台面包车，挖掘机拿来运牛运人都不太切合实际，所以我们只能从面包车搞起。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到了下午四点，看着慢慢偏西的太阳，我和万毅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先回去看看情况，明天再进行联系。

回去的路上，我们做了详细的分工，也对接下来的事情进行了规划。出乎我的意料，虽然没有受过几年教育，万毅对时局的判断和事情的走向，还是有自己独特并且到位的观点，真正让我相信，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而且有一个细节，我也觉得他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由于我们过度消耗，万毅带的两包软中华早就被消灭了干干净净。自家的烟给抽完后，他就很没心没肺地来分我的18元一包的低等烟，完全就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我以前拣烟屁股抽的时候，那种苦你是不懂的。”万毅说，每个人都只看到了他现在的成功，至于那过去的伤痛和酸楚，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也正是那些艰苦的岁月给了我动力，让我绝不低头，更精彩地活。”万毅说，他喜欢做一行就做成一行，现在来当村警，也发誓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一来是兑现梦想，二来是为了面子。

对于他的这些感慨，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因为在我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成功的人，来搞村警就是一个玩票的性质，或许哪天累了，他就会离开我们。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在今后的日子里，万毅会跟我走得那么近、那么久、那么轰轰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