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要不我试试！

蓝瓒和华兄提前离席。在喝酒这件事上，他认同他妈妈的论调——“谁愿意喝谁喝，罪自己受！”

蓝瓒靠在酒店私属沙滩的躺椅上，双手枕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天色从蔚蓝变为霞红，然后又成了烧尽后的灰。华兄很够朋友地赔了他十分钟，实在受不了他老僧入定般的枯坐，果断撇下他下海追逐一个葫芦型身材的美女去了。蓝瓒也想甩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出去和赏心悦目的女孩说说笑笑，泡泡海水也可以。然而他没办法。他仍觉得自己的手脚都是软的，身上半截冷，半截热，惊恐地发现任何自救的方式都不管用，他就是缓不过来。

今天他承认自己软弱，因为有一种可能性他从未想过。

放在矮几上的手机忽然振了起来。蓝瓒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去看，是乔菁。铃声响到第二遍他才决心接了电话。

“蓝瓒，你看着我收拾行李的，我的泳镜到底带了没有？”电话那头还有乔菁翻找行李箱的响动，她又自言自语，“奇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蓝瓒沉了口气，说：“你把它裹在干发帽里了，昨晚你说这样收拾节省空间。”

“是吗……呀，找到了。”乔菁的声音透出高兴，继而又问，“你在哪？我想去恒温泳池游一会儿，你来不来？”

“恒温泳池，你怎么不去儿童泳池？”蓝瓒说完，乔菁没吭声，他能想象她翻了个白眼的样子。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在海边，沙滩吧附近，你沿着餐厅那条路过来吧。”

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乔菁找到了蓝瓒。她在另一张椅上坐下，身上穿着件保守的黑色连体泳衣，外面还套了件薄罩衫，“跑这里来喂蚊子？”

蓝瓒坐起来，问：“徐之澜呢？”

乔菁在自己小腿上拍了一巴掌，打死了一只觊觎她的蚊子。蓝瓒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她怎么会知道之澜去了哪里。

蓝瓒垂首，默默打量与蚊子作战的乔菁。大概预备着要戴泳帽的缘故，她的头发很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碎发茸茸的脖子。罩衫是薄透的白色，领口很大，她一弯腰就露出了里面黑色泳衣。该遮的地方都遮的差不多了，有浅浅的一道沟和胸口起伏下明显纤细的腰。罩衫刚过臀，乔菁的两条腿都光裸在外，那是她身上最值得称道的部位，骨肉匀称，长而直，没有一丝瑕疵，连脚踝和脚趾头都是美好的，在黑色泳衣的衬托下白晃晃地扎眼。蓝瓒心想，怪不得他在这里坐了老半天也没半只蚊子骚扰他，他要是蚊子也会挑食。

蓝瓒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乔菁了。他一直明白乔菁是好的，尽管他口头上总是刻薄她，让她对自己的躯体没什么自信。她不是那种常招人惦记的女孩子，可一旦惦记上了，就会一直惦记。乔菁对蓝瓒而言，有点像自家的床，他不会挂在嘴边，也不会时时想起，偶尔还自嘲几句，可别人要说它有半点不好，他心里会不爽到极致。那对他来说是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一部分，却最舒适，也最私密。他骂她、嫌她、逗她、弄哭她、讨好她、推开她，又找她……都与别人无关，他很确定她属于谁，那是他的，他的，他的！

他以往并不十分介意别的异性向乔菁示好。就如同杜存追求乔菁，蓝瓒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黄蓉对郭靖的笃定，别人觉得她好，他甚至会有几分小得意，心想算你小子有点眼光。乔菁是夺不走的，他们生来就在一起，所以蓝瓒从不怕失去。直到今天三叔误打误撞地捅上了他的命门，让他自我催眠的保护层上出现了一条裂缝。

蓝瓒刚才心还虚悬着，这一刻乔菁就在他伸手就够得着的地方，元神逐渐归位，乱窜的思绪也有了方向。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徐之澜就休想！不对，蓝瓒又默默纠正了这个说法。他就算没气了，也轮不到别人。

“我们要去哪个泳池？”乔菁实在受不了这里的蚊子，苦着脸问。她也不是非游不可，只是都到了海边，又换了泳衣，不下水好像说不过去。

蓝瓒说，“泳池有什么意思，要游就下海游。”

“下海？”

乔菁还在犹豫蓝瓒已走出去几步，催促道：“快，晚了浪更大。”

乔菁只得跟了上去，脚一深一浅地踩在沙滩上。

“还穿什么鞋！”蓝瓒皱眉，回头蹲在乔菁身边，二话不说拔下她脚上的沙滩凉鞋，和自己的人字拖一道拎在手里，“走吧，别踩着碎贝壳。”

“哦！”

“哦什么哦，走啊！”蓝瓒在有些无所适从的乔菁背后轻轻推了一把。乔菁又想说“哦”，到了嘴边赶紧咽了回去。她觉得走在自己身边的蓝瓒有点怪怪的。乔菁找到蓝瓒时，他一个人坐在躺椅上发呆，那时她就看出他情绪不太对劲，脸色像生过一场大病似的惨淡阴沉。可蓝瓒对她的态度，看她的眼神又出奇的……乔菁说不上来，最接近的一个形容词仿佛是“柔软”。

“柔软”的蓝瓒，他还帮她提鞋！乔菁手臂上慢慢地冒出了鸡皮疙瘩，他莫非受了刺激？她偷偷瞥了一眼蓝瓒，发现他又在看她，那种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每一个毛孔都透出不自在。

蓝瓒也发现乔菁绷着的脸上透出警惕，他以前该有多坏？他龇着牙对她笑，“我刚才就想问了，你穿的是你妈的泳衣？”

“不是啊，我自己买的……”乔菁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奚落她，识趣地闭上嘴巴。

“懂得藏拙也好！”蓝瓒对迎面跑上岸来的两个妙龄女孩儿吹了声口哨，换来对方愉悦的笑。

乔菁脚下踩着的沙变得紧实而湿润，天已经彻底黑下去了，海水呈现出了比天更沉的乌蓝色，凭借远处沙滩吧的照明和海上船只稀稀落落的灯光，能看到一道道白线似的浪朝他们扑来。海里已经没几个人在游泳，他们这一路看到的都是往回走的人。

“我们真的要下海？”乔菁没底气地问。

“当然，这样你才能提高游泳技术。”蓝瓒笑着说，“最多呛几口水，不会被浪卷走的。”

他作势要脱身上的白T恤，乔菁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摆，央求道：“还是不要去了吧？”

“婆婆妈妈的！”蓝瓒不耐烦道，“那你想干嘛？去跟我爸他们唱卡拉OK？回房睡觉？就连去沙滩吧坐一会儿我都没带钱！”

“我带了，我带了！”乔菁如蒙大赦地摇着小手包，“钱不够还可以记房费。我们就去沙滩吧好了，那里好像很不错。”

乔菁拿着本厚厚的酒水单全神贯注地看，蓝瓒招来了侍应，问：“你们这里有什么喝的？”

“我们的德国黑啤和调酒都很不错，两位可以试试。”侍应生轻快地回道。

蓝瓒朝乔菁看了一下，说：“可惜她喝不了酒。”说着他抽走了乔菁手里的酒水单，“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可惜她不会喝酒。

“你要橙汁还是椰子汁？”蓝瓒把酒水单递给侍应生。

乔菁憋屈道：“我没说我要喝果汁。蓝瓒，鸡尾酒会不会喝醉？”

“那是鸡尾酒，你以为是北京二锅头？哪有那么容易喝醉。”蓝瓒嘲弄地说，“不过度数再低我也不能让你喝，万一回去你告诉你爸妈，他们不得撕了我！”

“我又不是小孩……要不，我试试，喝不了就算了？”乔菁试探着问，眼睛放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