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战

王民脑子一闪，心里有了主意——信号山！

既然联络地点错失，只能找个地方暂把黄金箱藏好，把车毁掉，然后再想办法联系到上级组织，转运出黄金。而这个临时藏金地点，就是信号山，在这血腥之夜，开着车跟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只会暴露的更快。

青岛信号山，原名大石头山，因山上多花岗岩巨石而得名。青岛港建成后，山上建有信旗台，专为轮船及帆船入港时传递信号，故得名“信号山”。它前临大海，背依市区，山势高大，草木繁茂，是青岛市区内众多小山头之一。

此时，已是午夜零点多，雨明显小了，但雾气更浓。夜色很沉，浓重得如一把黑色的伞，紧紧收拢着整个的天空，有些闷，让人透不过气来。街边路灯泛着模糊的光芒，映照着那些沉浸在夜色里的建筑物，显得突兀杂乱。

路上早没了行人，日伪军也还没满街铺开，车子连串几个街口，拐了个弯，来到信号山北侧脚下停住。

王一民和李金刚下车抬着沉重的铁皮箱，沿小路急急向山上走去。而小泰山则开车继续奔驰，他要开到更远更偏僻的地方把车烧掉，不留下任何痕迹。因为车的后备箱里还装着一具死尸——伪青岛市政府科长庞福仁。这家伙是个铁杆汉奸，坏事做了不少，我地下党组织早就想除掉他，这次在策划夺金行动时，因需要车辆，就瞄准了他，连车带人一块给拿下了。

王民和李金刚抬着铁箱卯足了劲爬到半山腰，已累得大汗淋漓，喘气如牛。因为路滑，途中还摔倒几次，弄的满身泥水。

“四哥，到山顶吗？”李金刚呼哧着问道。

王民略一思索，擦了把脸上的汗水：“上面林密草高，会隐蔽的更好，上去。”

“好。”

两人抬着铁箱又呼哧着爬了段路，来到了山顶。王民曾经上来过几次，但对地貌不是很熟悉，他罩手眯眼四下扫看，隐约望到南坡下有一片黑黝黝的灌木林，突然想起那里是一片墓地，脑子一闪，遂和李金刚抬着铁箱跌跌撞撞地摸过去，放下铁箱，他进入坟地，找了个已废旧的坟茔筒子，和李金刚奋力把铁箱和枪支手雷一并移了进去。又用茅草掩好，边倒退着边用手把来路的脚印尽力恢复。

就在两人忙活的当口，突然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李金刚“啊”的一声惊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四哥……”

王一民闻声刚转过身，“咔嚓”一个炸雷在头顶劈开。

“怎么了？”王民惊讶地看向瘫坐在地上的李金刚，以为他被毒蛇袭击了。

李金刚手指东面树林：“闪电，我，我刚才看见那边好像有人影。”

李金刚这一嗓子，使王民脑袋轰地一炸，顺眼望去，远处漆黑一片。他一个翻滚扑到一坟茔后，顺手从鞋底抽出了一只锋利的铁片，猫腰向东面的树林窜去，李金刚也赶紧从鞋底里抽出一只椭圆形铁片，猫腰紧跟而上。

东边这片树林并不密集，灌木也不多，两人在树林里溜了一圈，并没发现人影，甚至连脚印都没一个。

“你确定看到的是人影吗？”王民略一索眉，低声问道。

李金刚沮丧地：“也可能我看错了，刚才电光一闪，我一转头，望见这边有个影子晃了下。”

“那可能是树影。”王民道。

李金刚不吭声了，他不敢确定，也不能否定。遂又返回墓地掩盖痕迹。鼓捣完这些，已是凌晨一点多了。两人已累的没了半点力气，就地寻了块石板坐下，借着休憩的时间，紧急商量起了下一步的对策。

稍加和议，王民决定亲自留在山上看守，安排李金刚趁夜返回劈柴院租住屋，捎件干净衣服和饮食到山上。这也是没有办法，浑身泥巴，天亮后根本藏不住身。

夜深沉，雾蒙蒙。

王民坐在山顶上，看着远处频闪的车灯和急促的警报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已似驶过千军万马。黄金成功截下，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任务，但错失了黄金交接的地点，无疑会给以后的行动造成意想不到的麻烦。尽快联系到组织，把黄金运送出去，是目前任务的重中之重。

可是，日军已经连夜行动起来了，天亮后肯定会满城戒严搜查堵截，到那时，会寸步难行。

怎么办？王民拧眉陷入了沉思中。

而此时，太平路特高课驻地的小楼里灯火辉煌，侦缉组长小松岱也有了巨大的收获，在部下连夜带来的线人里，有个外号叫“布袋子”的小贩对着十几张照片看了半天，认出了其中一个雨衣人的身份，死者是一家杂货店的伙计，叫大顺子，两人很熟，其曾向他聊起过**的抗日政策，但他是不是**，就不知了。

小松岱闻听如获至宝，既然死者倾向**，那肯定就是**分子，若否，也不会参加这次对火车站的袭击。

确认了袭击者的身份后，小松岱把情报迅速通知给了长野荣二，并亲自率部突袭了线人所说的那家杂货店，把店老板一家老小五口人全部带回了刑讯室，分头严审。但折腾到天亮，打死三个，打残一个，吓疯一个，却没审出半点有价值的信息。线索似乎就此中断。面对特高课总部的巨大压力，小松岱陷入了极度抓狂中，只好动员各种力量，满城撒人，急探**地下党组织的踪影信号。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到抗战时期岛城特有的一个组织“青岛流亡政府”。

所谓的流亡政府，就是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前，国民党统治时期的青岛政府人员，他们既没胆量跟日军血拼到底，也不愿当汉奸。日军打来后，即逃亡外地避难，但人生地不熟的流亡生活并不是那么好过的，且整个山东地界到处都是日军，当地的汉奸也对这些“外地人”另眼相看，时常被搜刮**，甚至被当成‘敌特’抓起来交给日本人。

他们在外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好三三俩俩地潜回青岛，利用本地的各种人脉资源优势，抱团发展，至1939年底，“流亡政府”组织已形成了不可小觑的规模。这些人里鱼龙混杂，泥沙俱下。跟日本人、青岛伪政府、国民党以及**等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既不是铁杆汉奸，也不是真正的抗日份子。可以为一叠钞票，帮日本人效力。也能因几块大洋替**砸日本人的黑石头。也愿意在收到军统特务的贿赂后给**地下党使绊子。简单一句话“谁给钱就为谁办事”。比如这次黄金被夺，那个告密的线人布袋子就是“流亡政府”里的一个双面小混混。

日军力量全部出动搜寻黄金踪迹。而我青岛**地下党组织在预定地点没见到人和货物后，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此前他们第一时间获悉王民等劫金成功，并顺利冲出了日军包围圈，这是喜讯。悲讯是劫金的王民等却神秘地失踪了。

这让住在小港路龙康客栈里坐镇遥控的我党特派员王松山（王民的三哥）骤然感到了空前压力。但面对满街疯狂搜查的日伪军，他也束手无策，寸步难行。地下联络网也暂时中断，只能等天亮后再派人打探王民等人的下落。

这个雨夜，对敌我双方来说既短暂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