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邂逅苏雨

小女孩跟着她的奶奶下楼梯，身后传来她俩的对话。

“奶奶，姐姐怎么不叫她的妈妈帮忙呀？”

“她说家里一个人。”

“那就等妈妈回来呀！”

小女孩尚且那么懂事，我内心又怎么不被感染，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扛着木板迈向上一个台阶的时候，宋明明来电。

“许琼，在干什么呀？”听着叫唤不停的手机，我不得已放下木板，气**息，接通了电话：

“在当劳工。”

“编辑调任到劳工？”

“不是，我没有这等福气，我在干重活啊。”

“干什么活呀？”

“搬床板。”

“床板？”

“嗯。”

“你买新床，怎么不叫老板送货上门呀？”

“我买的二手的，最优惠价给我，老板派人送货到楼下，送楼上还得加20元。”

“为什么呀，你家没电梯？”

“没啊，我住得比较高。”

“住几楼？”

“8楼。”

“许琼，别搬了，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要不我搬完再给你电话，我这干到一半的活，木板横在楼梯，碍着他人上下楼呢！”

“别搬了，别搬了，过来。”

“那怎么好呢，我不能撒手不管啊。”

“打个电话叫人清理回收不就行了？”

“我能出钱我那么累干嘛啊？”

“嗨，你别累了，到我那住。”

“什么？”我吃惊不小。

“喂，许琼？”

见我不出声，宋明明解释说：“不是，许琼，你听我讲，我租了一间套房，二房二厅有厨房，我住一间，你住一间。”

“明白了吧？”听到我叹口气，宋明明说道：“我的空着也是空着。”

“那怎么行，我的房子跟房东说租一年，她跟我订了协议，交了一个月的租金，我身份证还在她那边押呢！”

“身份证为什么被押？”

“唉，不就是身上的钱不够交付，押身份证来着，我提出来的。”

“你还差多少，我给她。”

“不，不，不，谢谢，我有能力给，不就是4500吗，不过，不能一时给，领了工资打给房东就是了！”

“许琼，你跟房东说不租了找到更实惠的房子。”

“没有的事我能瞎编吗？”

“许琼，我那不多余一间房吗，怎样？我不收费，卫生你打扫，饭菜你做，其他我担当，你看行不行？”

我想天上不会掉下馅饼，孤男寡女，长期相处会发生什么事情？况且我也不喜做寄居蟹，人家宋明明好意，我没当他的面拒绝。

想着几次往来，他对我也不无恶意，跟他嘻笑说：“假如你想尝我做的菜，改天双休比较有空，白天去你家做客亲自下厨，顺便义务性帮你打扫卫生，这主意是不是不错？”

“哈哈，等你来，我家垃圾堆成山喽，你这不是委婉跟我拒绝吗？”

我开着玩笑说：“算是吧！”

宋明明又说：“既然请不动你，强扭的瓜不甜，我随时欢迎你来，大门24小时为你敞开。”

关掉电话，我叹了一口气，已婚男人我惹不起。

当我第三趟出门准备下楼扛床板，我被隔壁小伙夹道问候：

“你好，住你隔壁，注意你好几回，你是不是上夜班，每天很迟回来，门总咣得一声响。”

我想大概每次回来，门都要卡在那，不好关，用力过重，把隔壁邻居吵到了，我低声回答：

“不好意思啊，每次关门，门就是特不好关紧，得使很大的力，吵到你了吧？”

我又说：

“其实我朝九晚五的工作，晚上兼职一门工作，回来比较迟。”

“蛮辛苦，你全天候几小时上班？”

“16小时左右。”

我朝他看过去，隔壁大门走出一位健壮的小伙子，戴着一幅眼镜，他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苏雨，草办苏，下雨的雨，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遇见你很开心。”

“许琼，许仙的许，王京琼，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呵呵呵，很高兴认识你！”出于礼貌，我含笑地自我介绍，住在同一屋檐，抬头不见低头见嘛，人家是一位帅小伙子。

他说：“我们有缘，我来帮你。”看我大汗淋漓，他上前跟着我下楼一起帮忙，我忙不迭地说谢谢。

幸得苏雨的帮助，半个小时过后，东西全搬上来，为了感谢苏雨，我请他吃晚饭，亲自下厨，苏雨也是个会下厨的男性。

我们一起吃饭，聊到，苏雨是云南人，至于什么工作，他也没在我面前提起，除了听我喋喋不休：我怎么租房，怎么买床，到如何碰到他很开心，现在有些辛苦，他倒劝慰道：“没事的，一个人有进取心，辛苦仅是暂时。”

我以为他跟我一样是租客，便问他在隔壁租了多久？他的回答使我很意外，听他讲：“那是我家房子。”

我问：“你不常住吗？”

为什么我住进来一段时间，大门紧锁？现在的城市生活压力大，他不会得精神抑郁症，宅到家里不出门吧？

我问：“你平时上班吗？”

“朝八晚六，我刚搬进来一个星期，原来都住在单位，我这人怕吵，我之前被吵得耳膜都要聋掉，我爱清静，所以才搬来，那是一套很久没人来住的房子。”

苏雨健壮，沉默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他的经历，在一时之内不会跟我完全告知，直到和他相识三年下来，我才明白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原来，生活对于每个人都要经历苦难，在现实生活中，各人有各人的困境，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那天，苏雨给我帮忙完，为了答谢苏雨，我告诉他，亲自下厨，下厨前，一起先去商场买菜，晚上共进晚餐。

苏雨当即点头。

最重要的是我得破费去买厨房用具，除了新添一口锅、一个电磁炉，还新增碗、瓢、盆、盘子、筷子、汤匙、杯子。

苏雨陪我，他全然是个好帮手，我做出几个像样的菜，糖醋排骨、酿豆腐、鱼头豆腐汤、红烧茄子、牛肉烩冬笋、炒蔬菜。

晚宴没太多大鱼大肉，苏雨没在乎讲究吃穿，他说，在单位他也是经常下厨，我问他是什么单位，他三缄其口，不过，他说：“你相信我，我是真诚的人，不是骗子，来自云南。”

我说：“相信，没有什么东西给你骗的，我现在只有努力工作，才能获得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他说从事一门工作，就应尽心尽职，到时会获得属于自己的家园，随后，他话题一转便问道：“许琼，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是什么？”

“陪着我心爱的人慢慢变老。”

他是在暗示我是他心爱的人吗？我不好意思低下头，问：“你找着了吗？”他解释说：“心爱的人，不一定是和你发生肉体的，它有可能是你的亲人，比如父母、兄弟、姐妹。”

好奇特，苏雨对心爱的人有他不一样的解释，我心一沉，思考苏雨为何要把它广义化。

看着苏雨，他像在期待什么，然后低下头，吃了几口菜，放下筷子，拿着碗，又摸摸口袋，像要借酒浇愁，或者借烟抒发愁绪，奈何我桌上烟酒未备，我没有再问，在看似开朗的苏雨躯体下，藏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沉默片刻，苏雨问我：“许琼，你快乐吗？”

我睁大眼睛，快乐这词于我很远，可为何又要不快乐呢，王阳明先生说，心是本体，起心动念了，人便快乐，我询问他：“你讲的快乐是指过去、现阶段、还是目前生活？”

“最后一个。”

我其实想到妈妈的离去就不快乐，想了妈自然又想爸，爸爸虽是一泥水木匠、农夫加一小商贩，但他毕竟上了年纪，身子不好使，加之为了盖个房子摔过，有生之年，我想让他生活过得好些，城里买个房子，再就是把爸爸接来一起住。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我通常胡思乱想，我想着美好，不去想着忧伤，哪怕再忧伤，那都是历史。

“许琼，可以聊聊你吗？”苏雨压住情绪，故意云淡风轻地问。

我跟他聊到香岛租房子、找工作的事情。

他问：“我能了解你过去的经历吗？”

“从我婴儿开始？”我呵呵笑。

“假如你还能记得，那又何妨呢？”他笑着，默默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