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坐 牢

第四章 坐 牢

民国初年，坝上土匪逐渐猖狂起来，他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那时，平定堡有个刘廷旺，人称“三爷”，正是小时候想和白玉山闹别扭的那位。因为他和土匪头子“大金宝”是把兄弟，所以和土匪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刘廷旺挣了不少黑钱，在县城里无人敢惹；白玉山却不怕他，经常提醒他不要坏事儿作绝。一天，刘廷旺请黄凌云县长吃饭，请白玉山作陪。席间谈及治安问题，说得话不投机。白玉山直来直去，拍案而起：“沽源治安不好，还不是因为土匪猖獗，土匪如此猖獗，还不是因为有人替他们销赃？”刘廷旺知道白玉山含沙射影，是在说他，表情尴尬之极，一言不发。黄凌云见他二人过节不小，只好出面解劝：“剿匪是件大事，不可操之过急，一时半会儿是剿不尽的。”白玉山一听，更加怒不可遏，他干脆站起身来，指着刘廷旺说：“你吃里扒外，勾结土匪，早晚会有报应！”说完之后，拂袖离席而去，把刘廷旺和黄凌云弄得个下不了台。

第二天，白玉山一纸诉状，把刘廷旺告到县衙，两个人从此结下了仇。白玉山家大业大，小**众多，不久，刘廷旺的报复机会就来了。两个人打起了官司，白玉山到张垣去找都统田中玉，他口才极好、能言善辩，不由得田中玉不信。田中玉亲自督办，把刘廷旺和他外甥“二刺头”给抓了，把那个黄县长也撤了职。刘廷旺不想坐牢，被罚修了四年城墙。修好后，白玉山又去找观任县长李平林，只说了一句：“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李平林一想也是，命令将刘延旺和他外甥正法，把头挂在城墙上示众。白玉山总算为沽源除去了一害，后来治安好了很多，土匪们遭到震慑，也没那么猖獗了。但是，生逢乱世，总有祸端，白玉山在不知不觉中又中了黑枪。那年，部队丢了3500匹马，一夜之间就被赶走，消失得无影无踪。察哈尔**杨爱源需要替罪羊，他计划在白玉山回张垣时实施抓捕。

而这时，白玉山还蒙在鼓里，啥也不知道。他回张垣后，还像平常那样逛大街，在大柳树五家堂被捕，进了大牢。“愣扁担”李树山跟他粘了光，也被抓进监狱；白玉山的哑巴闺女“林香子”很孝顺，一听父亲犯了事儿，学也不上了，每天给他们二人送饭。一来二去，她看上了那条“愣扁担”－李树山，两个人眉来眼去，都被白玉山看在眼里。一天，白玉山躺在那里睡觉，正眯着眼，“林香子”又来送饭。李树山接提篮时故意摸她的手，“林香子”想缩回去，又怕篮子掉了地，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林香子”见父亲睡着，胆大起来，穿过铁栅栏，用手指捅李树山的鼻子，一副娇羞的样子。白玉山也很喜欢那条“愣扁担”，早想给他寻个媳妇，一直没合适的。他其实没睡着，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暗自高兴，庆幸自己的哑巴闺女终身有靠，却不点破。等“林香子”走了，他说：“好你个“愣扁担”，色胆包天啊你？敢碰我女儿？”李树山一听，大吃一惊，慌乱中不知该咋办，站在那儿目瞪口呆，像尊泥塑。他悄悄看了看白玉山，一脸微笑表情，不像生气样子，才不害怕了，开始不停地搓手。白玉山暗笑：“这个混小子！”问李树山：“想当我女婿不？”“愣扁担”虽然愣了点儿，这时却反应极快，他连忙给白玉山磕头，连说：“明白着呢，这不明摆着吗？以后我就叫你爹了。”白玉山扶起他，笑着说：“只要咱俩能活着出去，出去就给你们办事！”

他俩在牢里商量着终生大事，外面早已乱成一锅粥。白玉山的家人四处奔走，他的朋友们也都在为他的事儿到处托人。一年后，机会终于来了。29军军长宋哲元从山西回到张垣，他赶跑杨爱源，由张作霖部将刘翼飞担任省**。霍老五和丁彤林一听宋哲元回来了，知道来了救星，立刻找到他。霍老五听白玉山说过，早年宋哲元从热河撤军，路过沽源，曾在白玉山家中住过。两个人相见恨晚，惺惺相惜，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经白玉山介绍，霍老五和丁彤林也成了宋哲元的好友。霍老五一进门便说：“军长大人，您可回来了！白玉山让人给抓了！”宋哲元与白玉山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吓了一跳，瞪大眼睛说：“什么？玉山被抓了？关在哪儿？谁抓的？”丁彤林口才好，他把白玉山的事儿，源源本本，向宋哲元说了一遍。宋哲元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白玉山怎会通匪？他自己的马不也丢了吗？这叫草菅人命！这个可恶的杨爱源！”宋哲元拿起电话，就给刘翼飞打：“刘**，赶快把白玉山放了。”刘翼飞马上通知佟麟阁放人。

当时佟麟阁刚刚上任，他受宋哲元的邀请担任察哈尔省警务处长兼领张家口公安局局长。放白玉山那天，佟麟阁故意让人把白玉山和“愣扁担”李树山送到自己办公室，想见识一下这位声震张垣的抗日武装大地主。佟麟阁的办公室在二楼，他听吉普车开进了后院，站在玻璃窗前观瞧。只见一位个子很高，留着一把黑胡子的中年男子下了车，一个貌似李逵的壮汉紧随其后。两个人的囚装还没来得及换，头发长而零乱，却显得红光满面、精神抖擞，很高兴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刚从大牢里出来的人。上楼时，声音很大，佟麟阁走出办公室，在楼梯间里往下看。前面的大个走路很轻很快，那通通声原来是由后面的“李逵”发出。刚上楼，佟麟阁便迎上前去，握住白玉山的手说：“玉山啊，你受苦啦，多有得罪啊！”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见白玉山头发乌黑、皮肤微白，虽然眉毛胡子一大把，却很显年轻，一点儿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多谢佟局长挂心，我没事儿，你看都养胖了。”白玉山说。“都怪杨爱源那个老王八！”李树山是个暴脾气，忍不住开口骂起来。白玉山瞪了他一眼，李树山才不敢吱声了。佟麟阁连忙问：“这位是？??”“哦，他是我的随从李树山，现在已经是我女婿了，在监狱里定下来的，过几天就给他们办事儿！”白玉山笑着说。

“真是天赐良缘呀！喝喜酒时可得喊上我啊！快??快，坐下说话。”佟麟阁给白玉山让了座，两个人开始细聊起来。李树山开始不敢坐，只在白玉山身边站着。架不住佟麟阁再三谦让，只好说：“明白着呢，这不明摆着呢么？佟局长，我坐着不习惯。”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却不端杯喝水。白玉山只比佟麟阁大两岁，两个人一见如故，从此成了要好的朋友。

于是，白玉山被成功解救。他兑现了承诺，把哑巴闺女嫁给了“愣扁担”李树山，成就了一对好姻缘。宋哲元与佟麟阁对白玉山的思想成长，有很大影响，还介绍他加入了国民党。他当**之后，任命白玉山为“察北清乡司令”，白玉山开始了自己的剿匪生涯。他对土匪恨之入骨，率领骑兵队积极剿匪、平定祸乱，土匪们都望风而逃、非常怕他，一见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1932年，冯玉祥到张家口找佟麟阁磋商问题，佟麟阁在家中设宴，只喊了白玉山来作陪。佟夫人一听，连忙来找他：“你事先也不告我一声，没准备呀，拿什么接待冯先生呢？佟麟阁大吃一惊，也慌了神，怕冯玉祥怪罪。白玉山却在一旁说：“冯先生也是出自寒门，他干什么都讲究，唯独不讲究吃饭，你越简单，他越吃得痛快！”佟麟阁知道白玉山经常请冯玉祥吃饭，应该所言非虚，就问他：“那他爱吃啥呢？”白玉山答道：“他吃饭从来不挑，你爱吃啥，就谁备啥，越简单越好，你太铺张了，他还不高兴哩。”佟麟阁一听，勾起了往事，想起冯玉祥将军平素还真不讲究吃喝，便告诉妻子说：“干脆就用小米面窝头，外加大萝卜咸菜招待他。”“这样最好，他一定满意！”白玉山说，“我总给他吃莜面山药烙饼，他吃起来那个香！”后来，不出白玉山所料，这顿饭冯玉祥还真吃香了，连声夸佟麟阁：“你不愧是我的好部下，做了大官还没丢失农民的本色。”冯玉祥告知他俩：“我已下定决心走武装抗日的道路。”白玉山说：“先生抗日，是为了救亡图存，拯救民族于水火，我们当然拥护。”白玉山书法功底不错，字写得很好。三人说到兴奋之处，白玉山说：“有一首诗可以表达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说着挥笔蘸墨，笔力遒劲、龙飞凤舞。写的是王昌龄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写完了，白玉山说：“我们决不准许日本鬼子跨越长城一步！”

6月20日，白玉山、吉鸿昌、方振武、佟麟阁等二十六名将领联名通电表示：“为民族生存而战斗，应民众要求而奋起，敢对国人一掬肺腑。凡与敌人同一战线者皆为吾仇。”并宣布：“重整义师，克日北指，克复察省失地，再图还我河山，……四省不复，此心不渝。”白玉山在此期间，治军理政，运筹帷幄，筹备军需，安定后方，由他和霍老五、丁彤林出资，与佟麟阁一起，出版了《国民新报》，宣传抗日主张，组织民众武装，担任前方运输，救护伤员，收容难民，殚精竭虑，甚获察省军民的爱戴。佟麟阁还兼大学生军训班主任，住南苑二十九军军部，主持全军事务。

此间，白玉山帮助佟麟阁整军经武，夙夜匪懈。他曾在演讲中说：“**如下令抗日，玉山若不身先土卒行，君等可执往天安门前，挖我两眼，割我两耳”。声情激越，闻者热血沸腾。白玉山早年间曾云游天下，结交无数，可以说是朋友满天下了。经白玉山的宣传，全国的有志抗日救国青年，倾慕他们坚决抗日的声誉，或跋涉千里，或从海外归来，有的就是抗日同盟军的干部和**员，都来参加第二十九军，入军事训练团受训。

他的第一任妻子王金莲，孝敬翁姑，教育子女，勤俭持家，素有贤行。早年随军，响应冯玉祥的号召，纺纱织布，为将士做军衣；在战争中，白玉山在前线指挥作战，交通受阻，军饷不济，她曾化装冒险，亲送款项，深受将士佩敬。冯玉祥称她为“模范夫人”。白玉山对家人的要求尤为严格，妻子王金莲曾在天津看中一幢两层小洋房，房东开价要一万块大洋。她向白玉山开口要钱，却遭到白玉山的强烈反对。以白玉山的实力，完全买得起，但白玉山说：

“军人应以四海为家，如果你们走到一处便购置一处房产，我贪恋小家，岂不是误了国家？！”

一次，一位朋友送了王金莲一副象牙麻将，王金莲极为喜爱。白玉山知道后，叫她立刻物归原主，但她没有照办。一天，王金莲正在家中与亲友玩麻将，被白玉山发现。他大发雷霆，并当即送到厨房付之一炬。从此以后，王金莲再也不敢收受别人的任何礼品了。

白玉山的部队，纪律十分严明，一不准纳妾狎妓，二不准吸毒赌博，但还是有以身试法之人。有一个姓贾的旅长，就因抽大烟而被革职。白玉山的一位叔叔，当时任师部军械处处长，他偷偷地买了一个小老婆。白玉山知道后，毫不留情地下令以军法治罪，开除军籍，永不录用。事后这位叔爷来家苦苦求情，白玉山的妻子和父亲看不过眼，都劝白玉山看在亲戚的面上放他一马，让他保证永不再犯就行了，但白玉山坚决不允，对他的叔叔说：“在家里你是我的叔叔，我以长辈待您；但在军队，您是我的部下，如果我今天放过了您，那我以后还怎么管理我的军队呢？我不能徇私情啊！”就这样，白玉山给了他一些钱后将他遣反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