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广东来的新兵（一）

524团的第三营经过休整了一段时间以后，接替其他营的火线防守任务，几天之后又调下火线当作预备队，如此不断轮换。

有一天吴祎刚刚从火线上下来，才睡了个踏实觉，一大早他就被余鸿派来的士兵叫醒了。士兵说：“长官，余营长让你过去一趟。”

吴祎慢悠悠地翻起身，穿上外衣，漱了下口才跟着他出门，俨然一副老兵的模样，见惯了这几个月来的种种场面，他料想余鸿此时也没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余鸿在营部门前等了他老半天，见他来了说：“我今天刚请了假，到66军去，看望一下我弟弟，听他来信说之前负伤了，在后方休整。”

吴祎“哦”了一声，问他：“怎么去？”

余鸿指了指旁边的一辆挎斗摩托车，让卫兵发动它，然后一屁股坐在一边的挎斗上，让吴祎坐在驾驶员的后边，三人就这样出发了。

吴祎是第一次坐这种交通工具，摩托车跑着风吹来时感觉特别大，冷得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路上的风景美不胜收，树木嗖的一下就从身边飞过去了。心情顿时愉快了起来，可惜在车上没法谈话，扯大了嗓门也很难听得清楚对方说了什么。车子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飞驰着，坐在上面的人被颠得非常厉害，弄得整个人头昏脑涨的。

吴祎一直死命抓紧了车子，真担心自己会被摔出去掉在地上。没过一会，车子在一个镇子里停了下来，慢吞吞的向前走以避让着行军的队伍与其他交通工具。

吴祎从车上跳下来，感觉胃里的东西在翻江倒海的往喉咙里冲了上来，他“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脑子里“嗡嗡”的作响。

吐了几下之后，他感觉舒服得多了，说：“这车开得也太快了吧，一下子功夫就跑了十几里地。”

余鸿说：“第一次坐吧，这你也会晕车？”

吴祎宁愿走路都不乘坐这摩托车了，他在后面慢慢跟着走。卫兵问到了余复他们连的营地，径直开过去找到了他们。

有士兵用广东话问他们：“你们找谁。”

余鸿回答他：“余复在这里吗？”

又有个士兵从里面出来，说：“找我们连长，在里面呢，我带你去。”

吴祎从后面追赶上来了，他看着这个士兵，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同村的小伙伴，叫做吴士辛。

两人都很惊讶，吴士辛说：“五一，我一直听你阿爸阿麽说你在上海这边打仗，没想到真的能见到。”

五一就是吴祎的名字，小伙伴们以前不认得他的大名，他的名字发音与数字五和一很相似，叫习惯了就干脆代替了。

吴士辛是从广东刚运来的补充兵，十月一日时，从广东来的十个补充团分别编入了66军159、160师，分兵的时候听到有人说熟悉的家乡话于是吴士辛就跟他过来了。

部队的风气有点讲究要自家人才能信得过，但是这样有个弊端就是一旦战损很厉害，那可能整个县，整个村来的后生就都没了。还好就是广东的兵源比较充足，三丁抽一个，那里的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有很多兄弟姐妹，后生众多，打仗基本没造成严重影响。而且士兵们就算到了同一个师里，也会想各种办法集中地靠拢，长久了就没人管这些了，部队反正是团结在一起了，战斗力也能更强大一些。

吴士辛被分在钟汉群的排里，此时的钟汉群已经担任副排长。余鸿见到了余复，兄弟二人聊起了闲话家常，热泪盈眶。

余复的伤还并没有完全恢复，左手还不得太用力，他对吴祎的同村人吴士辛十分照顾，让他这个新来的免受了老兵的欺负。

吴祎跟表哥余复等人寒暄了几句，拉上吴士辛就出门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

他问吴士辛：“我阿爸阿嬷他们怎么样？”

吴士辛说：“都好着呢。家里挺太平。”

“那你怎么会来从军呢？”

吴士辛答道：“我家四兄弟，大哥们娶了老婆不愿意来，弟弟才刚到年龄，我这个做老三的，自然该来。”

吴祎又问：“你们打过仗了吗？”

吴士辛说：“打过了，刚来没几天就上了火线，我们团是预备队，前头进攻的部队打的可惨了，一天就死了好几千人，死尸遍地都是。”

吴祎笑了笑说：“你这什么都不会的，千里迢迢跑这里送命来了，我教你几点你千万要记住了，听好了，在战场上一定要跟紧了你身边的老兵，他们干什么就跟着学，还有就是尽量靠在长官的身边，不管在什么环境下都要做好隐蔽，少点跑动节省体力，真要冲起来就要不管不顾，用尽全力，有多快你就跑多快，还要尽量走曲线，不要走直线，往往冲的时候畏畏缩缩就是被敌人瞄准吃子弹的。”

吴士辛认真的用心记了下来，吴祎又想着试试看一下他的枪法怎么样，结果没想到，这个初来乍到的吴士辛枪法倒是不赖。让他试着打二十米外的一片瓦，愣是一枪就命中了，用吴士辛自己的话来说他这就是天生的。

枪声引来了一群士兵，还有余鸿他们也冲出来了，以为是有敌袭。

吴祎说：“看你们一个个的，担心什么呢，真的有敌人肯定也被我收拾了，这反应倒是都挺快的。是这小子，新兵不好好学，枪走火了。”

余鸿见没什么事就让众人散去，招呼吴祎他们说：“快进来吃饭了，马上我们得赶路回去。”

余复把他们连的几个好友叫来陪着吃了一顿饭，吴祎跟着大家一起入座，他对面坐的是钟汉群。大家都是第一次谋面，互相递着烟。钟汉群说的话带着粤西的特色，吴祎在88师也呆了很久，士兵中之前有很多来自广东各个地区的人，所以虽然听起来有一丁点困难但不影响跟钟汉**流。

不过从广东来的88师老兵基本上都牺牲掉大部分了，精锐部队也尚且这样，其他部队更是难以想象，这个956团，仅上了一次火线就被打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