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思想？心理？

“现在的90后，很自我，缺乏信仰，好多传统文化和传统精神都在他们手上丢了。”支队廖副政委的到来让全中队猝不及防，事先也没下个通知。

他似乎对中队的状态很不满意，一下车就喋喋不休开始数落。

苏子轩紧跟在后面，廖副政委这话的打击面很大，已经把全中队官兵都囊括进去了，当然不知道他的话里含不含00后，冯子轩感觉很是难受。

中队办公室里，迎接的干部比较稀疏。

廖副政委沉着脸问：“干部呢？怎么就这些？”

苏子轩报告道：“中队长休假，司务长去支队报账，排长冯天正在进行野外狙击训练，马上赶回来。”

“休假？”廖副政委很不满意：“演习就快开始了他居然休假？还有没有一点荣誉感、使命感？”

苏子轩苦笑，心道，这苦差事怎么让我摊上了，不过还是辩解道：“他老婆生孩子，路远，就请了三天，看一眼就回来。”

“老婆生孩子？当年我看到儿子的时候他都一岁了！我向组织叫过苦吗？”

“假条是支队批复过的……”苏子轩汗都下来了，对这个来势汹汹的大干部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说的是他的思想觉悟，不是申报程序！”

“是！”感觉说什么都是错的，苏子轩只能开口称是。

“冯天？”廖副政委好像想起了什么：“就是那个住禁闭室的排长？”

“是。”苏子轩苦着脸说。

“他现在还住禁闭室吗？”

“是。”

“胡闹！一个干部如此胡闹，让下面战士怎么想？这个中队还能不能带？”

“我们……在想办法。”

“哼！”廖副政委冷哼一声：“你是指导员，中队的思想政治工作就是这么做的？”

“这不是思想政治工作……”冯子轩试图解释。

“不要说了，详细情况你书面汇报给我，走，看看他的狗窝。”廖副政委气哼哼的走出办公室。

中队干部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以张勇为首的排长们故意拖慢步伐，苏子轩瞪了一眼，他们却直摇头，无奈只能带着副队长和副指导员尾随上了楼。

打开禁闭室的大门，原本清冷的环境多了几分生活气息，两张床铺被褥叠得方方正正，牙具和水杯整整齐齐摆放在办公桌上。

廖副政委一凝眉问道：“怎么？又住进来一个？”

“是他的观察手，为应对演习，两个人近期正在加紧训练。”冯子轩连忙解释道。

“不是说他不能带兵了吗？”廖副政委冷着脸。

“也不是完全不能带，最近他带的战士成绩突飞猛进。”

“那就让他们赶快搬出去，住这里像什么话！”廖副政委甩开袖子转身要走。

“报告。”冯天和景阳站在楼道口。

看到这么多干部在，景阳立直了身子。

“你就是冯天。”廖副政委大概狙出了他的身份。

“是！”冯天立正道。

“自己住单间就算了，还找个人伺候你，真把自己当少爷啦！”廖副政委的话很刺耳。

冯天站姿笔挺，以沉默应对。

“这里是部队，没那么多特殊照顾，喜欢单间就脱下军装，回家当乖宝宝去！”

冯天心里一颤，扣着裤线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你……”廖副政委注意到他的变化，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苏子轩怕事态失控连忙喝止：“冯天！你要干什么？”

冯天松开手，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

廖副政委可能觉察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清咳了一声说：“部队培养你当干部，是要你能以身作则，为战士做好表率，可你看看，现在的你像什么样子？”

“我……”冯天张口，想要解释什么。

“你的履历我看过，很光荣，也很优秀，可那只代表过去！”廖副政委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首长好没道理，冯排长现在也很优秀。”景阳看不下去了。

“景阳！”苏子轩头都大了，一个冯天就够了，一个上等兵怎么胆子也这么大？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

廖副政委一怔，下级敢顶上级？这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了？似乎印证了他一开始说的话，现在的战士……

“太不像话了！”他把脾气撒到冯子轩头上：“看看你们，把部队管理成什么样子？不像话，太不像话！全体集合，组织学习。”

中队的学习训练计划全都被打乱了，紧急集合到俱乐部。

战士们带着学习本纷纷交头接耳。

“严肃！”苏子轩整顿纪律，他知道，这次下来，一顿批评是少不了啦。

廖副政委端坐台前，双目扫视着全中队官兵，那张铁青的脸一看就到了发作的边缘。

气氛极其压抑。

“在新的历史时期，武警官兵思想十分活跃，大量良莠不齐的思想纷纷涌入军营……”

标准式开头的长篇大论，可这份慷慨激昂是因何而来？台下的战士们面面相觑。

“就是现在，就在这个中队里，某些官兵个人主义思潮已经发展到极致，不仅自己特立独行，还带坏了部队的风气……”

他在说冯排，景阳盯着台上侃侃而谈的那个人，眼里冒火，不分青红皂白，不问是是非非，大帽子往下一扣，好好的一个人就给定性了，他偷瞄着冯天，他身体僵硬，近乎不能自制般颤抖。

“这样的官兵，只有一条路适合他，就是脱下军装，滚回家去，别给这身橄榄绿抹黑！”

“哗啦——”冯天激愤的站起，双眼通红，几欲泪下。

俱乐部突然安静得连地上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大家近乎屏住呼吸，所有目光集中在冯天身上。

“嘶——”

冯天扯开军装，纽扣崩掉一地，他挥起手，把军装高高举起意欲一把扔出，可那手臂不住地在抖动，他哽咽着，颓然无力的把军装放在桌子上，沉默的垂下头，有意躲避所有人的目光飞快的走了出去。

“屁！胡说八道。”景阳跳起来追着冯天的脚步闯出了俱乐部。

所有人都呆住了。

在纪律严明的军队，无条件服从的意识已经渗入到骨子里，虽说这批评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们的反应也太激烈了吧！

“啪！”廖副政委大怒拍案而起。

苏子轩“嚯”地站起来：“副政委同志，这不是思想教育的事儿。”

“你！”廖副政委气得满手哆嗦，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个中队处处透着邪门，自己带得兵也不算少了，刺儿头的有之，脾气暴的有之，可今天自己已经被连续当面顶撞三次了，连指导员也……

“您知道什么是PTSD吗？”

苏子轩豁出去了，他是这个中队的指导员，不管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他担定了，左右是担责任，今天的事不说清楚那就是不白之冤。

“你是想说他有病！”廖副政委眯缝着眼睛，锐利的目光落在苏子轩身上。

“心理疾病不等于精神病，需要我们共同关爱引导，这个时候让他脱军装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苏子轩苦苦哀求着。

廖副政委的目光扫视着全中队官兵，上位者的压迫感袭来，压制得中队官兵大气儿都不敢喘。

半晌他才说：“好，有病是吧，总队医院正在各中队下点体检，我倒要看看他还适不适合留在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