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山海图

第八章：山海图

01

夜深人静，细雨纷飞。

从司寇台到乾坤宫是条拾级而上的大路，两边树木森森。

吕牮跟在风高的身后，气喘吁吁地说道：“月支王步履矫健，我辈人老无用。”

风高驻步：“晚辈失礼了……”

吕牮还不到五十，双鬓斑白。说话之际，嘴角有一些向左歪，仿佛在给人做鬼脸。

“说起来，也就是几个小妖女的去和留，何必如此淘神？”

风高立即施礼说：“还请台正大人替晚辈周全。”

“放心吧……召欣是明白人……明天就会替月支王安排妥当……”

“哦……”

风高也不想再走，指了一指身边的叉路口好奇地说：“这条路的规格好特别，两边全是百兽石雕。”

“里面是藏经楼，经常要接待从各地来的巫师，或者是海外的使团。这样吧，我们就先去藏经楼小憩片刻……就算住一宿，也是名正言顺。”

“好……我也学一学三坟五典，还有什么八索九丘。”

三坟追溯了伏羲和炎黄二祖的故事，五典则详细地记载五位大帝的丰功伟业，可谓是皇皇者华，巍巍乎夏。八索是河图和洛书，又称为伏羲经。九丘是指九州方国志，也就是山海图。

02

伏羲是三皇之首，也是风姓的始祖。

相传，伏羲生于嘉陵阆中，其地貌是一幅天然的太极阴阳图。

一条嘉陵江收川东众水南下到江州，汇入长江。大禹王打通长江三峡后，在江州的涂山上宴请天下诸侯，史**载：“禹会盟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禹击铜鼓，众宾同歌共舞：大江东去，众星环极。”

涂山的顶上有伏羲碑、女娲庙和八卦亭，涂山之腰有歌乐坪。大禹王率天下诸侯登顶祭祖，恳切地说道：“太祖有圣德，一画开天。易生八卦，物极必反。我们胼手胝足而砥砺前行，方使山川河流海各归其位，万物育焉。悠悠大道，天下为公，百姓乐生……”

不知不觉，风高就跟着吕牮走到了藏经楼正殿的门前，八扇近两人高的门并肩而立。有声音高喊：“台正到，全殿点灯！”

交了手上的雨伞，大厅里已经是灯火辉煌，整面正墙上都是一幅巨大的红沙石浮雕，四周有大理石镶边。图下设有木案，香烟袅袅，图上有黄绸饰顶，垂穗飘飘。

“这是山海全图。”

风高首先找到了居于画面中心的蜀都阳城，其地称为华胥国。在龙门山和龙泉山之间有一片广阔的水域，有神鼓腹为雷，称为雷泽。

石图的东侧记为东海，碓砌了岱屿、员峤、方壶、瀛洲和蓬莱五座海岛。下面的南海没有刻上图，只有几排鸟形字。吕牮向风高耐心解释：“华胥国也就是昆仑之墟，又称都广之野，百谷自生。”

在地势上，莽莽昆仑宛如一只翩翩起舞的金凤凰，脚踏南海，回首东望。从西向东的天山正好是凤凰的曲颈，东端为喙。下面，昆仑之墟位于凤凰的尾部，其状如卵。换个角度，昆仑之墟又像是天台上的深井，四周的山宛如重重围栏，里面水满四溢。

大禹王开山引水是一项惊天动地的大工程，就是要保住这块祖地。

03

无端凿破乾坤秘，始自羲皇一画时。

“有道浑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在山海图上，昆仑出玉而若水多金，就像是凤凰之翼。若水也叫丽水，一路南流到哀牢山下，突然扭头东奔，收雅砻江与大渡河入长江。

“洪泉极深，何以填之？地方九则，何以坟之？”

这次若水改道很突然，使华胥国各部落都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留下了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的传说，也留下了大洪水和诺亚方足的故事，还有一只衔着橄榄枝的和平鸽，以及一道彩虹。

“茫茫禹迹，划为海州。经启九道，民有寝庙……”

这时，风高想起了自己听过的虞人之歌，还有大禹王在涂山下巧遇女娇的故事。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成于家室，我都攸昌……”

成婚三天后，大禹率众到瞿塘开轩辕山，女娇随行。每天，等到晚霞红遍，女娇都扶着柴门守望，寄情于歌：“候人兮猗，候人兮灼，候人兮邪，海枯石烂六月雪……”

翻过了一道山梁，女娇在微茫的晨曦中找到了热火朝天的施工区，有个老石匠对女娇说：“已经几天几夜了，大禹王还吊在山腰上打钎撬石……”

跟着石匠的目光望过去，女娇只看到了一头熊。女娇一惊，呆成石柱。等大禹赶了过来，人立的大石块拦腰崩裂，落出一双男婴。一个叫启，一个唤开，令轩辕山应声而断，深厚的蜀水夺路东奔，浊浪滔天。

04

风高浮想联翩，没有注意到吕牮的动向。

“月支王，至尊要在藏经楼听取大司马和羿山公子的汇报，即刻就到。我们还是先去附近的蚕室坐一坐，走几步就到。”

显然，墙上的山海图还有助于排兵布阵。西面的牦牛道可以沿岷江河谷到松潘，再穿越羌塘或者北投祁连山；北面有金牛道，可以出剑门关进入河湟流域。东面的黔中道可以去湘西，南面的灵关道则是直抵哀牢山。

靳告篡位，最害怕的力量应该是夏王姒开建立的九隆国和强悍的象军，还有就是长期盘踞在川东的巴国以及拥有三湘水水的虞国。羿山公子可以在邛海守南路，那么东路呢？就算大司马调兵布防，也不轻松。这时，天山一路就可以决定天秤的倾斜。

没有通报，靳告已经先到了，截住风高的去路：“好小子！你就是我的月支王？有道是少年横笛天山上，坐收西域**沙……”

吕牮跪地稽首，叩头三通又唱道：“至尊万安！至尊万福！”

风高只是略微俯身作揖，回话说：“陛下磊落压风月，气宇轩昂出红尘。”

靳告见状，立即就用手拉住风高，仿佛也不想再接受跪拜之礼。吕牮笑着说道：“至尊活脱，就喜欢真性情！我辈只知道守旧规，还缺一点进取之心。”

说完了场面话，靳告就将风高拉到了山海图前：“我听说，可以从葱岭以西绕到南海？”

“应该是这样，我没有走过。”

靳告也是穿一身朴素的便装，没带玉佩。他的身材比风高还要高大魁梧，声音也相当地洪亮。这时，大司马羽狄与羿山公子也都到了。册正鲁西把靳告和风高迎进内室，其它人也纷纷就位。

05

歌舞声起，其乐融融。

内室没有明火，却足以让人宽带解衣袒胸露背。

一张圆桌上放满了美味佳肴，有美人款款斟酒，还有舞女翩翩助兴。看不见的吹鼓手，悠扬的陶埙古曲起伏跌宕，丝竹声则如影随形。

这里没有该说的战争，只有一轮又一轮的斗酒，各有神态。靳告率先纵情高歌：“我有嘉宾，吹笙抚琴……我举旨酒，风和雨顺。我有嘉宾，不辞**之遥到蜀都，忠于心而诚于行……”

其实，吕牮是奉命带风高到藏经楼看图。当时，靳告和鲁西一直在内室里默默地观察。都说月支王不懂规矩，靳告不以为然。鲁西给出建议：“我们可以把大司马和羿山公子也找来，凑过热闹。”

大司马老当益壮，酒量过人。靳告和羿山更胜一筹，不怕风高年青气盛。一排酒坛都喝空了，还没有人甘居下风。酒后无状，也会抓住身边的舞女打情骂俏。风高唱歌：“二八佳人一朵花，人见人爱我要她。灯红酒绿，一江春水出朝霞。清波翻浪，半推半就半摇头，又怕哥哥人太傻……”

风高唱歌，羿山起舞，靳告拍着手掌又扬起头大笑：“月支王莫慌，曲水流觞三千杯，也得春风度良宵！”

“好！”

羿山边喊边劝酒，册正鲁西与台正吕牮真是不敢再喝了，只能尽量装醉。在推杯换盏之间，也做出了很多滑稽相。直到鸡鸣三遍，旭日东升，盛宴方散。